可卿否

　　听徐继业来禀说黄渊要见他时，楚煜析只是点了个头表示自己知道。从他恢复皇子身份并渐渐脱离黄渊的掌控时，他就意料到会有这一天，不然黄渊为何会将夏语依的弟弟交给他，显然是在向他示好。可惜他私自处置楚煜炎，公开向楚皇叫板的行为激怒了他。这样也好，至少黄渊的行为让楚煜析觉得他已老矣，否则又怎会如此沉不住气。待夜深人静时，楚煜析悄悄现身于徐继业的府邸。没错，谁又会想到黄渊竟会藏身于此。
　　“义父。”楚煜析面上仍是一片恭敬，但所行之礼不再是父子之礼，而是师生之礼。
　　坐在主座上的黄渊看了楚煜析良久，心知他此举意在表明他们之间从此以后只会是君臣关系，“义父”，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析儿是越来越像一个皇子了。”黄渊不无讽刺的说道。
　　“析儿本就是皇子。”楚煜析挺直了背脊，直视黄渊，再不是当初唯唯诺诺需要时时仰仗他的落魄皇子了。
　　“义父突然觉得当初将你救下，也许并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黄渊眯着眼睛说道。他早该料到楚煜析不是那么好掌控的。
　　楚煜析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但却是一个必须做的选择。”有了他，黄渊才能够名正言顺的回归朝堂。
　　黄渊不可否认，收了些锋芒，转而道：“义父只是觉得析儿太冲动了。”明知楚皇视冥生阁为刺，竟还不知收敛。
　　“义父是在担心析儿会把冥生阁给折了？”楚煜析轻言反问道。
　　“冥生阁只会是你最好的武器。”黄渊答非所问。他当然怕楚煜析折了冥生阁，那样他不仅将再无所倚仗，更是失去了钳制楚煜析的势力。冥生阁在一天，他便多一分保障。
　　“这是当然。”楚煜析撩了袍子坐在一旁，不经意的说道，“义父叫我来不单单是训话吧？”
　　“听继业说你纳了语依为王妃。”黄渊语气里听不出息怒。
　　但楚煜析知道他一定是愤怒的，不过他并不在意，随意答道：“析儿以为义父是为了成全我对语依的喜欢，才将她的弟弟给了我。”
　　“简直胡闹。”黄渊气闷于楚煜析的四两拨千斤，忍不住撒了些火气，直言道，“你喜欢她，收她做侧妃就好，怎能将正妃之位许了她？”眼下正是拉拢朝臣的时候，怎么能够儿女情长。他对楚煜析的感情用事有些失望，尽管他二人已开始离心。
　　“义父以为父皇会将朝廷大员的女儿许给我做正妃？”楚煜析觉得黄渊是不是离开朝堂太久了，才会拎不清他们日前的处境。楚皇属意楚煜祁那个小屁孩，又怎会允他平添羽翼。
　　黄渊被噎了一下，却不得不承认楚煜析的思虑是正确的，可还是不甘心道：“怕是没有大臣愿意自己的嫡女屈居语依之下。”
　　“联姻虽说是维系权益的一根纽带，但却不是必须。”楚煜析并不觉得一个正妃之位，就能让朝中真正的大员效忠于他。
　　“可若没了纽带，你又拿什么与华家抗衡？”黄渊不信楚煜析没有思虑过这些。如今的朝堂属华家党羽最多，还真不是一下子就能拔除的。
　　“不急。”楚煜析慢慢的吐出了两个字。他有自己的盘算，可第一步，却是要先掌控全部的冥生阁。
　　黄渊再次有气没法出，他知道楚煜析在防着他，却也拿他没辙，只怒道：“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你的王府都是时候添些新人了，义父想语依是不会反对的。”夏语依到底钟情于何人，他还是知道的。
　　“义父是打定主意要插手本王府中之事了？”楚煜析语气不善。
　　黄渊无视了“本王”二字，淡淡的说道：“义父已让继业发了帖子给家中有适龄待嫁的官员，日期就订在后日，析儿就好生准备吧。”
　　“之前义父嫌我公然叫板父皇，如今倒是不担心父皇会斥我结党营私了。”楚煜析对黄渊的强势咬牙切齿，但这也更坚定了他要铲除他的想法。
　　“析儿不是早已笃定皇上不会杀你吗？”黄渊笑眯眯的说道。要不是有楚煜析先前的冲动举动，他还真不见得会想到联姻这步棋。就算那些大员拉拢不到，但要职上的官员也是可以的，反正正妃之位已旁落，那能得到侧妃之位也是他们的福气不是吗？
　　所以是自己砸了自己的脚吗？楚煜析心里暗恨，面上却道：“义父所言极是。”
　　黄渊见他妥协，也懂得见好就收，但神色却凝重起来道：“华家有夏亦欢相助，不除夏亦欢，咱们恐难将华家彻底拔除。析儿，你可有何计策对付夏亦欢？”
　　楚煜析见黄渊提到此事，便又一次的问出了心中疑问，“义父为何一定要铲除夏亦欢和无双阁？”他表示自己绝不信除掉夏亦欢仅仅是为了除掉华家。在他看来，华家不足为惧。
　　就像楚煜析不信任黄渊一样，黄渊也不会信任楚煜析，因而他不会给他答案，只是重重警告道：“你若想稳坐帝位，就必须除掉夏亦欢。”
　　“析儿不懂。”楚煜析气恼，又是这样的说辞。他不懂他要登位关夏亦欢什么事，夏亦欢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他楚家的臣子，等他大权在握，还怕他一个小小臣子不成？可恨黄渊至今仍是藏着掖着。
　　“你只需记得便是。”黄渊说完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楚煜析自知再问不出什么，在起身行礼后，自行离去。

　　自打夏亦欢知晓徐继业是楚煜析的人之后，便派暗卫盯上了他的府邸，所以楚煜析夜入徐继业府邸的事情，他在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别问他为什么这么晚了还没入睡，只因为他也不知道为何莫名其妙的就被楚煜璇赶去了书房。
　　当然，楚煜璇也并没有入睡，她还在气恼夏亦欢的桃花运。事情是这样的，昨个儿她入宫探望华琼，却被告之华家有意将华裳许给夏亦欢。她知华琼肯将此事说与她听是希望她心里有个数，只是她不明白夏亦欢区区驸马，华家怎么就敢无视她这个公主，而往夏亦欢身边塞人？难道曾经瑾夏的提醒是对的？华裳是真看上夏亦欢了？无怪乎她这么想，之前她闹和离时，可是有不少女子都等着嫁给夏亦欢。可她又一想，觉得不对，以华家对华裳的宠爱程度，真会允许她给人做妾吗？更何况，就算华家想塞人，也得楚皇同意不是？她不信她父皇会同意让夏亦欢纳妾。为得答案，她从玉琼宫出来后便遣了瑾夏去找梁喜打探一番，可得到的结果却是模棱两可。也就是说她家父皇知晓此事，虽没说反对，可也没说同意。事情来得这般突然，虽说此事暂被搁置，但在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之前，楚煜璇一时间竟也惆怅起来。她知道她不该迁怒夏亦欢，但她就是气不过。她贵为大楚最尊贵的公主，竟还得不来个“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夏时，你说楚煜析这么晚去徐继业的府邸，究竟所为何事？”被撵去书房的夏亦欢丝毫不知道自己被怨念上了，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暗卫的奏报上。
　　“肯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夏时难得幽默了一把。
　　“那还用你说？”夏亦欢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楚煜析是主子，徐继业是属下，你觉得主子去见属下合适吗？”
　　经过提醒，夏时脑瓜一闪，道：“许是徐继业府上有什么值得密王亲自去的东西。”
　　“总算聪明了一回。”夏亦欢满意的点了点头，只是，也许不是什么东西，而是一个人。思及此，他决定暂不打草惊蛇，以观后续。
　　见夏亦欢不再发话，夏时说道：“夜已经深了，少主该回房休息了。”
　　“你难道看不出来本少主被赶出来了吗？”夏亦欢头回对夏时没有眼力劲起了怨念，要不是被赶了出来，谁乐意大半夜处理公事，又不是什么大事。
　　夏时被夏亦欢阴恻恻的声音弄得头皮发麻，赶紧认错道：“属下知罪。”
　　“夏时啊，你被你家夫人赶出来过吗？”夏亦欢没心情问罪于他，闷声问道。
　　“这······自然赶出来过。”夏时不自然的答道。
　　“都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出来的？”夏亦欢虚心求教。
　　“这个······这个······”夏时哪好意思细说自己被赶出来的经历。
　　“暗卫营最近人手不够。”夏亦欢向他施压。
　　夏时可不想去暗卫营受苦，立时爽快的答道：“回少主话，酗酒的时候，夫人吃醋的时候。”
　　“嗯？看不出来啊，你小子还会偷吃。”夏亦欢惊讶于木讷的夏时竟还有些花花肠子。
　　夏时苦着一张脸道：“冤枉啊少主，我哪敢有那些个腌臜心思。不过是被邻家待嫁的女子多看了一眼，属下就被撵出去了。”其实夏时没说的是，那女孩不止是多看了他一眼，更甚者她的家人还央了别人来打听，还说什么他人品贵重，家境又殷实，这女子愿意给他做小。苍天可鉴，他是一点纳妾的心思都没有。他自小孤苦，和夏杭夏涵一起长大，后来遇到夏亦欢，并成为其心腹后，状况才开始好转，能够娶妻他已经是感恩戴德，更别说他内人贤良淑德，他又怎会生出别的心思。
　　“这样啊，行了，你去吧。”夏亦欢抬手挥退了夏时，继而往后靠在椅靠上，开始思索楚煜璇生气的可能性。酗酒，他是没有，也不喜欢。那就剩下吃醋，但是他没跟什么女子亲近，甚至都是远离的，所以楚煜璇没道理吃醋啊。既然夏时说的两条他都没占，那楚煜璇为什么生气？要不问问瑾夏？还是算了吧，别看瑾夏平日里咋咋呼呼的，但只要是与她家公主殿下有关的事，你就别想从她口中知晓什么。上次就是，宁愿挨板子，都痛成那样了，还是什么也不说，真是忠心的令人可恨。思及此，夏亦欢将今晚在外值夜的瑾秋喊了进来。
　　“少主。”瑾秋行礼道。
　　“瑾秋啊，瑾夏昨日可有跟你提过什么没有？”夏亦欢支着脑袋问道。
　　瑾秋不明所以，答道：“没有啊，昨个儿她跟公主进了宫，回来后就一直服侍着公主，还未与属下碰过面。”
　　“你是说昨日璇儿进宫了？”夏亦欢放下了手臂，坐直了身子。不怪乎他不知道，而是昨日他去了寰宇钱庄，一整天都在听夏杭汇报钱庄近些日子的状况。而当他回来时，就被告之今晚睡书房。这么看来，定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惹楚煜璇不快。“你没跟着？”
　　“公主说她只是进宫，不会有危险，便没让属下跟着。”瑾秋说完，又补充道，“不过丛风跟着。”上次既然是演戏，那丛风自然又重新被派到楚煜璇身边保护。
　　夏亦欢眼睛一亮，道：“你去将丛风叫来。”
　　“是。”瑾秋应道。
　　不到片刻功夫，丛风便跟了过来。
　　“将昨日公主的行踪一一道来。”夏亦欢命道。
　　“是。”丛风遂将昨日楚煜璇去玉琼宫并被告之华家有意与他家少主联姻之事一一道来。
　　终于知晓了原因后，夏亦欢将瑾秋和丛风都撵了出去。其实这事他是知道的，甚至于此事还是楚皇的意思，而且华家亦没有拒绝。不过这事他当时就否决了，所以他认为没必要在楚煜璇面前提及此事，哪知她还是知道了，想来华家并没有放弃，不然也不会通过华琼之口来转述了。华家的心思很好猜，看上的不过是他无双阁阁主的身份，唯一令他头疼的是，华裳那小丫头竟是对他起了倾慕之心。他素来怜惜华裳，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让她绝了对自己的心思。唉，这书房活该是他睡。只要一想到楚煜璇为了这事会伤神，他就一阵烦闷，他们二人好不容易才修成正果，怎么就又生出些许事端？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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