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次日清晨用过早膳，白澈带着夏亦欢去了爷爷白伟堂主院的大厅。没曾想，二叔白展林一家竟然也在。白展林是白伟堂的庶子，其地位虽比不得白展博，却也因着攀上了宗族大长老白勋而在宗族领了职务，不大不小总算是有些权势。
　　在相互见过礼后，白展林打量起夏亦欢这个外来人，“澈儿，这位是”昨日他就听说白澈领了外人回来，心里寻思着他的用意，他可不觉得白澈会无缘无故的领人回来。
　　“他是我师弟，知道我要回来，便说要来拜访一下爷爷和爹娘。”白澈不冷不热的答案。他与二叔一家并不亲厚，因而就算是在双亲面前也不愿多与之交谈，更不愿告之夏亦欢的名字。
　　“原来与澈儿是同门。”白展林点头道，“难得澈儿肯带人回来，想来你们师兄弟感情一定很好。”
　　夏亦欢不喜白展林还有他那个女儿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礼貌性的点了下头，便无视了他们。没得到回应的白展林脸色有些难堪。他悄悄的看了眼他父亲和兄嫂，见他们都坦然处之，似乎没觉得气氛被夏亦欢弄的有些尴尬。
　　白澈一见夏亦欢那样就想笑，不愧是他家欢欢，跟他一样讨厌二叔一家。白展林这么想与夏亦欢搭话，不就是想探知夏亦欢所来为何嘛，真是麻烦。
　　倒是白展林的儿子白洙，不知道对这气氛是真傻还是故意装傻，朝夏亦欢挑衅道：“既然是玄虚子的徒弟，同我切磋一下如何？”
　　夏亦欢见白洙不尊重家师，向其投去冷厉的目光，正要说话，白澈就冷言回了过去，“就你？连我都打不过，竟还要不自量力，自取其辱。”
　　“澈儿，你就不能让着你弟弟。”白展林见儿子毫不留情的被怼，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白澈嗤笑道：“二叔，我看你还是好好管管堂弟吧，起码也要懂得什么叫‘量力而行’，免得‘不自量力’。”
　　白展林还要再说什么，被白伟堂抢了先，“好了，老二，你们先回去吧。”
　　“是，阿爹。”白展林知他与老大有话说要撵了自己出去，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领了一双儿女退出了大厅。
　　“老二真是越发不知进退了。”白伟堂的眼中充满了对白展林的厌恶。要不是他母亲趁自己醉酒爬了他的床，何至于他犯下大错，还害的他那结发妻子郁郁而终。这么多年过去，这事始终是他的心病，更别说白展林早在暗地里勾搭上白勋，越发的不安分起来。
　　“要说错，也是大长老之过错。”白展博虽气白展林不争气，可那白勋也不是个好的，竟妄想助白展林登上家主之位。
　　“小小宗族而已，若惹得族内不宁，拔了便是。”白澈作为杀手楼的老大，该出手时那是绝不手软。
　　“澈儿，他们都是白氏宗亲。”白展博没想到白澈出去历练一番，竟变得如此狠绝。
　　“我倒觉得澈儿说的不错。”白伟堂满意的看了一眼白澈，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看着白展博道，“你是家主，要考虑的首先是整个族人，而不是某些宗亲。”
　　闻言，白展博神色一禀，这是父亲在暗示他要除掉宗族吗？
　　“成浩。”白伟堂洪亮的声音朝外喊道，待一灰衣男子闪进来后，又道，“今日不见任何人，也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成浩又闪了出去。
　　“你们跟我来。”白伟堂领着一行人去了后堂。
　　“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爷爷这里藏了密室。”白澈小声对夏亦欢说道。
　　“不用客气。”夏亦欢承了他的“谢意”。
　　白澈觉得自己还是闭嘴的好。

　　进了密室，坐在主位上的白伟堂这才细细打量起站在中间的夏亦欢。他昨日就听白澈说过此人是大楚十七岁少年天才状元，不仅娶了本朝最尊贵的无双公主，还被破格任命为御书房行走，深得楚皇信赖。除此之外，他还有着无双阁阁主这样一个身份。之前老二一家都在，他不便细看，现下看来，确实是一表人才。
　　在白伟堂打量自己的同时，夏亦欢也在观察着他。这位老人如同他的族人一样，一身粗布衣衫，没有任何多于的佩戴。但就算如此，也不能掩盖他曾经作为一族之长的威严。那上位者的气势自然的倾泻而出，饶是他，也感到了些许的压力。
　　良久，还是白伟堂先开了口，他没有过多客套，直接朝夏亦欢问道：“驸马远道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爷爷称呼我为亦欢就好。”夏亦欢一句话拉近了与白家的距离。事实上，他与白家确实有些渊源。
　　“如此，甚好。”白伟堂对夏亦欢以晚辈的身份自居很是满意，“坐吧。”
　　夏亦欢依言坐下后，才开口说道：“亦欢此番前来，是想要白家一句承诺。”
　　“如今天下大治，白家军并无用武之地。”白伟堂明白他的意思，但仍拿出了白家祖训回绝。
　　“是我没说清楚，亦欢想要的是白家一句对未来的承诺。”夏亦欢正色道。
　　“哦？现下和未来在老朽眼中并没有什么不同。”白伟堂言下之意是现下盛事，掀不起什么大的祸乱。
　　“不瞒爷爷您说，朝堂夺嫡之争愈演愈烈，亦欢也是迫不得已，才来寻求白家相助，算是未雨绸缪。当然，亦欢也希望未来不会有流血事件发生。”夏亦欢对未来的宫变完全是出于一种直觉，他也希望自己是杞人忧天。
　　“皇子夺位，本就是一条嗜血之路。大楚每每皇位更迭，白家可从未参与过。”白伟堂说的是实话，也正因为此，白氏一族及白家军才能存活到现在，而不被上位者诛杀。
　　夏亦欢知道白家几代避世，实属不易，若是可以，他也不愿扰了这片乐土。只是，“亦欢明白爷爷所虑，亦欢可以保证白家定会全身而退，也保证白家在大楚治下，世代平安。”也就是说只要白氏一族不造反，白家就永远平安。
　　大楚治下，世代平安。白伟堂对这句承诺有些心动。“亦欢如何能代替圣上许下此诺？”若是这诺言楚皇或是未来的楚皇不认，到那时白家所承受的便是灭顶之灾。
　　夏亦欢深知白伟堂已经心动，毕竟白家先祖可是没有得到过这样的承诺，不然白家也不会选择避世不出。他笑了笑，从怀中拿出一枚玉佩，起身交与白伟堂。
　　白伟堂先是不解，可在见到玉佩时就震惊了，“你怎么会有血玉凤佩？”
　　“爷爷，这玉佩有什么来历吗？”白澈不解。这玉佩夏亦欢自小就带着，他也没有问过，只道是家传。
　　不止白澈，就连白展博和洛迎汐也是一脸疑惑。
　　白伟堂定了定神，开口言道：“这是血玉凤佩，除了它，还有一枚血玉凰佩。传闻，血玉凤佩和凰佩天下只此一对，且只有历代皇帝才会拥有，而且素来只传继位之君。”也不怪他们不知这玉佩的来历，事实上也就他们这些老一辈的人才知晓，更何况这凤凰血玉素来由皇帝亲传，很少示人。
　　听完白澈就笑了，“说了是传闻，欢欢可是驸马，哪里会是什么继位之君，说不定是皇上为了取信于白家，才拿了它当作信物。”
　　白伟堂一听，也觉得言之有理，可他看着笑而不语的夏亦欢，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亦欢？”
　　见爷爷表情凝重，白澈整个人就蒙了，再看自己的双亲，也是同样的表情看着夏亦欢，“欢欢你”
　　“抱歉，阿澈，瞒了你这么久。”夏亦欢歉意的对白澈笑笑。他说过要跟白澈讲当年的事，可是很多时候，他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你你难道你是皇帝的儿子？”白澈震惊，可疑惑更多，“不对啊，你要是皇子，又怎么能娶公主？”那不是、不是□□吗？这话，白澈可说不出口。
　　夏亦欢笑笑，示意他稍安勿躁，“无双公主并非父皇的亲生女儿。”
　　此言一出，在场的三人是彻底的欲哭无泪，他们并不想知道皇室的秘事。但接下来夏亦欢又砸来了一句更让人震惊的话，“璇儿，她就是白姑姑生前留下的唯一女儿。”
　　“无双公主是我外孙女（侄女，妹妹）？”三人震惊，内心是五味俱全。
　　还是白伟堂很快镇定下来，问道：“可否详细告知当年之事？”
　　夏亦欢点了点头，缓缓说是，“想来阿澈已经说过白姑姑夫君的身份和当年宫变一事。事实上，我与璇儿互换身份，就发生在宫变那天。虽说是父皇赢了这场胜利，可楚渝一党余孽犹在，要想清除干净也不是一夕一朝就能完成的。父皇为保我平安，便将白姑姑所生的女儿，也就是璇儿，放到了母后名下，对外宣称母后产下的是一位公主。而我，则被父皇连夜送出，远离楚宫。”
　　“原来如此。”白伟堂他们久久才从当年的宫变中回过神来。虽然他们从未参与过皇位之争，但也明白皇室倾轧，从来都是残酷的，就连婴孩，也未必都能躲过。白澈更是一脸心疼的看着夏亦欢，怪不得他总说当年之事不知该从何说起，怪不得他说就算他们知道姑姑的女儿是谁，可她也不能回到白家。
　　“我没事。”夏亦欢冲白澈一笑，又对白家一家人歉意道，“其实父皇当年的做法还是有些欠妥的，毕竟对于白家而言，璇儿是白姑姑留下的唯一女儿。”
　　白伟堂将胸中的闷气呼了出来，摇摇头道：“情况紧急，那已是最好的办法。何况老朽也听澈儿说过皇上对无双宠爱至极，看她那封号就知道她凌驾于诸皇子之上。”
　　“战伯伯是我父皇义兄，他若是还活着，就算没有当年互换身份一事，璇儿也会是我大楚最尊贵的郡主。”夏亦欢话里话外都透露着楚氏不会亏待白家。
　　“到底是白家对不住他们啊。”想起这事，白伟堂亦是悔不当初。若是当年允了白诗婉和战世恒的婚事，他们也许就不会卷到那场宫变当中去。
　　白澈见死气沉沉的，便笑道：“虽说现在你们见不到妹妹，可亦欢如今也算是我半个白家人了。爷爷，您对您这外孙女婿可还满意？”
　　“满意，满意。”白伟堂的注意力被转了去，对着夏亦欢是左瞧右看，怪不得今早一见这少年他就觉得亲切，原来竟是自家人。
　　“这孩子，定是吃了不少苦。”洛迎汐抹着眼泪，对夏亦欢也是越看越欢喜。
　　白展博揽过自己的妻子安抚着，也含笑的看着夏亦欢。
　　夏亦欢起身撩了长袍跪下叩首道：“亦欢拜见外公，大伯，伯母。虽然现在你们还不能见到璇儿，但亦欢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是啊，爷爷，澈儿可是已经见过妹妹了，欢欢对她很好。”白澈在一旁帮腔。他心里也是欢喜啊，璇璇居然会是他的妹妹。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瞧瞧璇璇有没有和姑姑长得相似的地方，从前他竟没有仔细看过。
　　“好好，好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白伟堂高兴之余也湿了眼眶，虽说他女儿不在了，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也许不久的将来，他就能见到自己的外孙女了。
　　白澈在夏亦欢起身后，继续打趣道：“啧啧，欢欢，你不仅是我师弟，敢情还是我妹夫啊，哈哈哈哈——”
　　夏亦欢挑眉看了白澈一眼，意思似在说就算你辈分大了那么一点，也还是打不过我。
　　白澈嘴角一抽，算，我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见众人平复了心情，白伟堂和白展博交换了一下眼色，而后带着洛迎汐和白澈朝着夏亦欢行了君臣之礼。
　　“使不得，使不得，外公快快请起。”夏亦欢不愿受这君臣之礼，赶忙将白伟堂扶起，还给白澈递了眼色，让他赶紧将他的双亲扶起来。
　　起身后，白伟堂掷地有声道：“这一礼是我白氏一族之礼，从此白氏一族和白家军，任君差遣。”
　　夏亦欢心下欢喜，回礼道：“亦欢谢过外公体恤。”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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