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楚皇要亲审科考案的消息传的很快，其中最担忧的就是苏坤了，毕竟自家侄儿有几斤几两，他是最清楚不过了，而今日楚皇没有当场考校苏献，已经是给足了苏家面子。
　　“献儿呢？”苏坤在书房走了几个来回以后，朝管家苏东问道。
　　“应该在衙门。”苏东看自家老爷心情不好，小心的答道。
　　“去，把人给我找来。”苏坤吩咐道。
　　“老爷，这恐怕不妥吧。”毕竟还在当值，除非有案子要办，这才能离开顺安府。身为心腹总管，苏东对各衙门的规矩是了如指掌。
　　“让你去你就去，跟张大人说，就说是我说的。”苏坤转身怒道。
　　“是，是。”苏东见苏坤发火，赶忙带了几个侍卫去找人。
　　苏东走后，苏坤又走了几个来回，随后在书桌前坐下，提笔在信纸上写着什么。可写完后，又怕这信落入他人之手，于是便将其撕碎扔到了地上，并喊道：“来人，备马。”

　　苏坤出府后，一直监视着苏府的人立马跟了上去，直到他到了目的地后，才回去复命，“少主，苏尚书去了二皇子府。”
　　“将消息透给楚煜炎。”在公主府后花园，夏亦欢坐在池塘的边沿上，搓着手里的鱼食，淡淡的回了句。
　　“是。”暗卫领命而去。
　　“又叫你少主。”显然，这已经不是楚煜璇第一次听到夏亦欢的暗卫叫他“少主”了。
　　“一个称呼而已。”夏亦欢表现的很淡定，但心里暗骂这个暗卫不长脑子。
　　“夏亦欢，你的秘密，本宫早晚会知道。”楚煜璇每次脾气一上来，就会用上自称。
　　“我可是清白的。”夏亦欢嘿嘿一笑。
　　“喂，你别再洒鱼食了，小金再吃就被撑死了。”楚煜璇虽然不想理夏亦欢，但还是得阻止他乱投鱼食。
　　“没了。”夏亦欢无辜的摊开什么都没有的双手。
　　“以后禁止你喂鱼。”楚煜璇真想把他那好看的爪子给剁下来。
　　“好，不喂。”我偷偷喂。夏亦欢在心里补了一句。
　　“夏亦欢，科考案可是真的？”今日二人之所以没去给华琼祝寿，就是因为夏亦欢已经知道寿宴上会发生何事，并把它告诉了自己。
　　“是啊，苏家的人还真是胆大妄为。”让夏亦欢来评价苏坤的话，那就是个蠢材，还真以为自己能够在刀尖上走很久。
　　“我就不信谢家没有这样做。”在楚煜璇眼中，安插自己的人进入官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但凡在朝中浸yin已久的人，有几个是干净的。”夏亦欢不屑的说道，随后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今年的科考，谢家还真没有染指。”
　　“怎么可能？谢家能眼睁睁看着苏家安插那么多人，却什么也不做？”楚煜璇觉得这不像是谢家的作风。
　　“我也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不过就算这次科考谢家参与进来，我也只会把苏家的人给送上去。”夏亦欢拿手撩了一下池水。
　　“看来你连当年我四皇兄的事都知晓。”楚煜璇很纳闷，四皇子楚煜析的事也算是禁忌，怎么夏亦欢什么都知道。
　　“所以我才会赢不是吗？”夏亦欢笑道。
　　“还不是有父皇在背后支持你。”楚煜璇朝他翻了个白眼。
　　“是是是，除了父皇，本驸马还有个公主这样的贤内助。”夏亦欢逗着楚煜璇。
　　楚煜璇可不傻，直接问道：“说，你是不是打着本公主的旗号，做了什么事？”
　　“没，绝对没有。”夏亦欢汗颜，他家璇儿还真不是一般的聪明。
　　“哼，我才不信。”楚煜璇也没打算再继续追问，而是问道，“那苏尚书现在找二皇兄不是也于事无补吗？”楚皇都要亲审了，苏坤的补救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他应该是告诫楚煜尧不要轻举妄动去了。不过你这二皇兄可未必会乖乖听话。”夏亦欢的目光越发的深邃。现在，他可是一直都在等着他们入到自己布好的局中，尤其是楚煜尧那冲动的个性，想不入局都难。
　　“既然他们败局已定，那你把消息透给三皇兄却是为何？”楚煜璇不解。
　　“有人肯帮忙对付苏家，我自然乐得置身事外。”夏亦欢表示自己明面上还是不涉足党争的。
　　“真是只狐狸。”楚煜璇心下了然，夏亦欢这是在借刀杀人。

　　苏坤从二皇子府邸离开后，假装镇定了半天的楚煜尧就装不下去了，他内心的烦躁与不安一下子全都表现了出来。他不明白科考都过去这么久了，怎么还能被人给翻出来。更为不幸的是，楚皇竟要亲审。不怪楚煜尧不安，在他看来这事根本就不需要审，当场对顶替名额的人考校一番，就什么都清楚了。别人暂且不说，就单说苏献那小子，他们自小一起长大，这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最拿手的诗词歌赋还都是些yin词艳曲，压根儿就登不了台面。
　　其实这点不止是他，就连苏坤也同样清楚。所以刚刚苏坤说的很明白，放弃苏献，主动跟楚皇承认错误，兴许楚皇还能从轻发落。虽说之前楚煜尧对此没有表态，可他打心底里是极不乐意的。怎么这仗还没打，就先认输了呢？这大臣借着科考安插自己的人也不是今年才有的事，楚皇之所以这么生气，不过是因为一下子跳出来太多人而已。所以，虽说这些人鸣了那龙吟钟，但只要私下把这些人都杀了，死无对证，不就没人来指责楚皇治下的不正之风了吗？没了这些人，楚皇也就不会再因此事而生气，那这事到最后就只能不了了之了。这么简单的道理，连他楚煜尧都能想明白，怎么苏坤这只老狐狸就想不明白呢？真是年纪越大越胆小怕事。
　　想通了这些，楚煜尧之前的不安瞬间被压了下去，且这心里的杀人欲望也是越发的高涨起来。大理寺交给楚皇的那些诉状他是没辙，可那十六个人被关在驸马府，他还是有辙的。想到此，他朝门外喊道：“李全儿。”
　　“主子。”李全的身影立刻闪了进来，单腿跪地行礼。
　　“去无双府中查查那十六个人被安置到哪里。”楚煜尧颇为轻松的命令道。
　　李全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道：“殿下，要不要跟大公主商量一下？”作为楚煜尧的暗卫头领，今天的事他还是知道的。可这么大的事，他觉得还是问一下楚念的意思比较好。
　　“我说李全儿，虽说你原来是皇姐的人，但你好歹也跟了本皇子这么久，怎么，本皇子还当不得你的主子了？”楚煜尧不满的说道。
　　“属下不敢。”李全的头垂的更低了。
　　楚煜尧知道李全是为自己好，也不好继续发火，只说道：“行了，皇姐好不容易跟姐夫重修于好，本皇子不想去打扰她，你只管照本皇子说的去做。”末了又厉声补了一句，“不许打扰皇姐，听到没有？”
　　“属下遵命。”李全不敢再多说什么，应声而去。

　　当晚丑时刚过，正值月黑风高时，一波黑衣人悄悄的潜入公主府后花园里一处不起眼的杂役院落。他们有着较高的警惕性，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靠近屋子。待到门口时，小心翼翼的用刀撬开屋门。然而，当他们刚推开门，陆续跨过门槛时，便有一阵阵剑气突然扑面而来。出于本能，他们及时的向后退去，直到退到门外。可即便如此，一些反应慢的黑衣人还是被剑气所伤，纷纷应声倒地。而那些没有被剑气所伤的黑衣人，已经和冒出来的侍卫们撕打成一片。这些黑衣人的功夫虽然不弱，但面对众多的侍卫，并没有太多的优势可言。
　　杂役院的屋顶上，坐着两人，他们一边饮酒，一边欣赏着这场不算好看的杀戮。
　　“楚煜尧还算有些家底，这些人的功夫可不是普通侍卫能比得上的。”夏亦欢百无聊赖的评价着。还好这次他没用府中的侍卫，而是用了自己的暗卫。
　　“小门派而已。”白澈颇看不上这群酒囊饭袋。
　　“门派？”夏亦欢对江湖上各门派的招式了解的还真不多。
　　“原来还有你不知道的事。”白澈这下得意了，兴奋的指着那些黑衣人说道，“你看这个，他耍的招式是‘八面玲珑’。再看那个，是‘落花飞雨’。可惜啊，名字取得再好听，也还是差劲。”白澈摇摇头说道，真是浪费了好名字。
　　“那他们是哪个门派的？”夏亦欢对这些招式可不感兴趣。
　　“昆城派，连前十都排不上。楚煜尧怎么竟找些不入流的。”白澈晃了晃快喝空的酒瓶子说道，“不过话说回来，这昆城派的少主你是知晓的。要不要猜猜？”
　　“我知道？”夏亦欢想了一会，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岳晋？”他能想起来的也只有夏时曾给他提过的岳晋。
　　“不错，就是他。”白澈的酒喝完了，随手将酒瓶子往后一扔，然后躺了下来。无趣的打架，他才不要再看了。
　　“这楚煜炎还真是懂得抓住时机。”夏亦欢赞道。京城中能和岳晋扯上关系的，只有徐继业。徐继业又是楚煜炎的人，自然会帮着冲动的楚煜尧再冲动一把。
　　渐渐地，院内厮杀声停止，只听夏时站在下面朗声道：“少主，都已清理完毕。”
　　“去休息吧。”夏亦欢大手一挥，说道。
　　“你说楚煜尧那小子还会再派杀手来吗？”白澈希望他可以派些高手来。
　　“楚煜炎不会再让岳晋帮他，他只想楚煜尧闹这么一出，却不会真的让岳晋把人全都给折了。至于楚煜尧，他要继续做蠢事，本少主还能拦着他不成？”要是苏坤知道这事，估计得被气死。夏亦欢恶趣味的想着。
　　“论整人，可没人比得过你。”白澈这说的可是实话，就好比闷声发大财，夏亦欢就是闷声整你到死的那种人。“对了，你上次说知道我姑姑的事，是什么事？你见过她吗？她在哪儿？”
　　“我没见过她，我只知道她已经去世多年。”许是说到了沉重的话题，夏亦欢仰头一饮而尽。
　　“去世了？”白澈突然提高了声音，难以置信。他姑姑白诗婉一直是他们白家的心病。他云游四海，其中一个目的就是寻找白诗婉，可一直都没有消息。
　　不怪白澈查不到白诗婉的消息，当年的事早在当年就被楚皇压了下来。如今白澈卷了进来，那有些事就得慢慢告诉他。“当年宫廷一役，战将军为救老头子而亡，你姑姑也跟着殉情了。”
　　“也就是说，十年前，姑姑就已经”白澈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若是爷爷和父亲知晓，该是有多伤心和难过。其实他们心里都是疼爱姑姑的，只是从来都不说罢了。
　　夏亦欢点了点头，心中无比压抑，道：“白家向来避世不出，老头子自然知道。但他把你牵扯进来，就是这个原因。老头子和战将军结为异性兄弟，他也尊称你姑姑一声‘嫂子’。当年的主谋虽说已死，可苏家、谢家还在。这仇，总要报的。”
　　“我懂。我本就为你而来，如今，倒是又多了一个理由。”白澈将这仇默默的放在了心里。而且有了这个理由，爷爷和父亲即使知道自己参与到这皇城风云中，应该也不会反对了。
　　“还有件事”夏亦欢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道，“我想你应该知道。”
　　“什么？”白澈很少见夏亦欢欲言又止的样子。
　　“你姑姑生前留下一个女儿，今年也十七了。”夏亦欢说道。若是白澈没有卷进来，或许这个秘密，依旧是秘密。
　　“什么？”白澈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激动的问道，“她、她是谁？我能不能见她？”
　　“阿澈，抱歉，兹事体大，关于她的身份，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夏亦欢摇摇头说道，“不过我向你保证，她很安全，我定会护她周全。”
　　良久，待白澈消化完这一消息后，笑道：“好，她安全就好。”虽然还不能见面，但至少知道姑姑还有骨血在世，这对爷爷和父亲，甚至是对白家来说，总算是个安慰了。

　　正如夏亦欢所料，也如楚煜炎所期盼的那样，楚煜尧夜闯公主府的事次日一早就被楚皇知晓了。楚皇盛怒之下，竟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把楚煜尧骂了个狗血淋头。这还是楚皇第一次在大臣面前对楚煜尧不留一丝情面。而大臣们也纷纷猜测着科考一案怕是更加不会善了了。
　　再说楚煜尧也是一肚子委屈，他将楚皇的盛怒归结于楚皇对楚煜璇的宠爱。他觉得如果他闯的不是无双府邸，兴许楚皇根本就不会把它当成一回事。但偏偏楚皇训了他不说，就连苏坤也头回不把他当成皇子，而是以外祖父的身份狠狠的训斥了他，说他冲动，说他这不该那不该，气的他当场就跟苏坤翻了脸，甚至还让侍卫将苏坤遣了出去。
　　“大公主到——”内侍的尖嗓子再次响起。
　　“皇姐。”见可以诉苦的人来了，楚煜尧赶忙笑着迎了上去。可是，“啪——”的一声，楚煜尧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楚念扇了一耳光，这心里是更加委屈了，“皇姐”
　　“尧儿，以往你怎么胡闹，皇姐也都由着你，可夜闯无双的府邸，是你能做的事吗？”楚念看着楚煜尧已经不是恨铁不成钢，而是深深的失望。
　　“皇姐，我”楚煜尧捂着脸想要解释什么，可楚念根本就不给他机会。只听楚念问道：“李全呢？叫他来见本宫。”
　　很快，李全便一声不吭的跪在楚念面前。
　　“李全，本宫之前是怎么跟你交代的？这么大的事，你都不跟本宫知会一声。”楚念一句一句的质问着。可是如今，质问还有什么用。
　　李全虽在心中叫苦，可也只能干跪着。
　　“来人，拉下去，重大五十大板。”楚念怒气难消，“就在这门口打。”
　　“皇姐，是我让他不告诉你的。”楚煜尧虽说愚蠢，可还算善良，不愿让李全替他背锅。
　　“你闭嘴！”楚念没有因为楚煜尧的求情而放过李全。
　　不过这李全也是条汉子，十个板子过去，竟是一声不吭。
　　见楚念不搭理自己，楚煜尧更是烦躁，问道：“姐，我就不明白了，无双的府邸有什么闯不得的？那些人要是不杀，科考案迟早会查到我头上。”
　　楚念冷笑道：“你倒是长进了，知道杀人灭口。那夏亦欢是什么人，有他在，你杀得了那些人吗？”若是真能杀掉，楚念也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
　　“总、总会杀掉的。”因为知道自己派去的人有去无回，楚煜尧有些底气不足。可一次不成，就两次，三次，他就不信楚煜璇的公主府那么难闯。
　　听了这话，楚念使劲拍了下桌子，“楚煜尧，你能不能不这么蠢！”上次她示弱才求得楚煜璇饶楚煜尧一条性命，这次，还能不能留他一命，就很难说了。想着，楚念头疼的看着楚煜尧说道，“你最近给我安分些。”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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