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白银的藏匿所在地也亏得腾铭想的出来，竟是一箱一箱的丢入了不算浅但也不算深的寒潭当中。还好此时并非冬日，不然夏亦欢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白银取出来。饶是如此，将白银全部捞出，也着实费了一番心思。至此，盗银一案，也算是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江州官员的变动。暂任的江州太守袁天放要回京复命，朝廷派了新的江州太守来，只是这新太守还要几天才能到达。原本夏亦欢和楚煜璇商议着先在江州游玩几日，等到新太守上任后再去其他地方游玩。可惜京中送来的加急消息，让他们不得不提前返回。
　　回京之后，夏亦欢连府都没回，就带了连昭直接去了刑部大牢。不料却被刑部尚书张继辉挡在了外面。可夏亦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便径直闯入。无奈，张继辉只得遣了官差尽力阻挡。这可是自他上任以来遇到的最棘手的事了。当朝盛宠的驸马他不敢得罪，可这里面关押的人也是上面特别交代看押的，他亦不敢无视上面的命令。可惜，夏亦欢哪会给他思考的时间，直接命连昭废了这群官差，闯进了大牢。这不进去还好，一进去就看到白澈浑身上下布满鞭痕的被挂在墙上，夏亦欢只觉得热血上涌。
　　“你来了。”白澈抬头看着到来的夏亦欢，嘴角扯出一丝微笑。
　　“谁打的？”夏亦欢的周身不住地散发着冷气。他示意连昭去解救白澈。今日他亲自来带人，他倒要看看谁敢拦他？
　　一旁的张继辉看这情形那内心是无比的忐忑，当初上面要拷问白澈时，他不是没有反对过。夏亦欢和白澈的交情在这皇城之中谁不知道，可无奈他什么都阻止不了。因而他只得谄媚一笑，小心翼翼道：“驸马爷您看，这上面交代的事，下官也不敢擅自做主。但下官担保，白楼主这身上的伤，绝非下官及下官属下所为。”
　　“算你识相，不然本驸马今日便拆了你这刑部。”夏亦欢冷哼道。
　　“是是。”张继辉已经是被压迫的汗流浃背，不过该说的话即使再难说出口，也还是要说的，“驸马爷硬闯天牢已实属不该，但下官也绝不会因此为难驸马爷。只是驸马爷想要把人带走，却是万万不能的。”
　　“若本驸马执意要把人带走呢？”夏亦欢一脸的不耐，仿若在责怪张继辉的不识趣。
　　“还望驸马爷不要为难下官。”张继辉的姿态依然快低到尘埃里。
　　“三皇子到——”就在这时，楚煜炎在太监的通禀下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还没到张继辉见礼，便开口厉声责问道，“张大人，驸马爷要的人你也敢拦，你头上是长了几颗脑袋？”
　　“不是，三皇子，下官、下官没接到可以放、放人的旨意。”张继辉深觉自己离告老还乡不远了，本就两边都开罪不起，现在可好，又来了一个惹不起的煞星。
　　楚煜炎瞪了一眼张继辉，把手里的圣旨往张继辉怀里一扔，道：“父皇亲自下旨放人。”说完再不看他一眼，朝夏亦欢道，“妹夫此去江州破获盗银一案，实乃大功一件，这旨意也算作是父皇对妹夫的嘉奖。”说着顿了一下，又道，“总算不枉本皇子求了父皇这么久，才求来这么一道旨意。”
　　“有劳。”夏亦欢淡漠的丢下两个字，便把白澈带走了。就算楚煜炎请了这圣旨又如何？他不觉得自己要承了他这情。就算是没有旨意，这人，他也是救定了。
　　面对离去的无礼的夏亦欢，楚煜炎的面色阴沉了下来。好久，才对着张继辉说道：“张大人，好自为之。”

　　回到公主府，夏亦欢命人请了御医于安前来为白澈医治。幸而只是皮外伤，多养些时日便可痊愈。
　　“好了，我这不是没事嘛。来，给本大爷笑一个。”全身裹得像熊一样的白澈对夏亦欢挤眉弄眼道。
　　夏亦欢还真是个狠主，一指头戳在白澈嘴角的淤青上，似笑非笑道：“可舒服？”
　　“你、你懂不懂怜香惜玉啊？”白澈痛的龇牙咧嘴道。
　　夏亦欢正在气头上，是真的懒理耍宝的白澈，直接问道：“说吧，楚煜尧怎么就对你出手了？”
　　白澈往后挪了挪，好让自己靠的舒服些，道：“他想控制寰宇钱庄，我没同意。”
　　夏亦欢冷笑一声，“他心可真够大的，连华扬都不敢冒然出手。”
　　“可不是嘛，就这脑子还妄图争位。”白澈觉得楚煜尧就是生在普通百姓家，那也是够笨的。
　　夏亦欢白了他一眼，鄙视道：“你被一个没脑子的人抓进大牢，可见你更没脑子。”
　　“喂喂，怎么还怨起我来了？”白澈不满的说道，“谁知道那楚煜尧竟阴险的往钱庄后院扔了具死尸，我们的人刚发现，就有刑部的人闯了进来。我当日又刚好在，这不就被抓进来了嘛。”事实上，以他无影楼楼主的身份，若是跑了，那可真就沦为朝廷通缉犯了。
　　“就算楚煜尧敢抓你，也不敢对你用私刑吧？”以他和白澈的关系，夏亦欢不信楚煜尧敢真的动白澈。
　　听了这话，白澈有些心虚的看了夏亦欢一眼，见他一直盯着自己看，知道躲不过去了，才道：“好嘛，楚煜尧本来只是想审问我，结果被我刺激了。”见夏亦欢又要动怒，赶紧说道，“我不是想着只有楚煜尧动了我，我以后才有理由找他麻烦嘛。”没办法，他虽是无影楼楼主，可仍是百姓，只要不入世就帮不了夏亦欢。可若和皇子们有了私仇，在外人看来，他就有了与夏亦欢合作的理由。
　　夏亦欢叹了口气，他自然是懂白澈为何要激怒楚煜尧。可正是因为懂，他更是不愿白澈这样做。他知道白澈想帮他，但他也仅仅是把寰宇钱庄交给他打理而已。何况那钱庄有夏家护着，也没人敢怎么着白澈，谁知道竟来了个不怕死的。
　　白澈见夏亦欢如此，也不敢吭声。但他内心是崩溃的，要知道他可是师兄啊，被师弟一瞪眼竟然怂了。他真是欲哭无泪。师傅，您老人家快来收了他吧。
　　不过，夏亦欢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但是他没打算开口问，只说道：“安心养伤。我替你送份大礼给楚煜尧。”

　　恰逢休沐，夏亦欢携了楚煜璇进宫赏玩。待午膳过后，楚煜璇便被华贵妃华琼拉到玉琼宫话家常。华琼是个聪明人，若没召见，夏亦欢怎么可能自己主动跑来宫里。这次他主动进宫，定是和楚皇有要事相商。白澈的事她也是知晓的，要是夏亦欢能出手对付二皇子，她自然乐见其成。
　　“这次的事，你跟阿澈串通好的？”殿里只剩下夏亦欢和楚皇两人时，夏亦欢开口问道。虽是问话，却极为肯定。他多重视白澈，楚皇这老头子会不知道？然而楚皇任由白澈被打的遍体鳞伤也不相救，还专程等他回来才肯下旨放人，这当中要是没点猫腻，他就不叫夏亦欢。
　　“咳——怎么会？白澈的事纯属是意外。”楚皇轻咳了一声，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心中腹诽着夏亦欢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
　　“就算被陷害是意外，那他入狱之后呢？”夏亦欢这次进宫就是为了弄清此事。
　　楚皇自知瞒不过夏亦欢，只好实话实说，“朕原本是想先放白澈出来的，可是他拒绝了。朕只是没有反对而已。”说完，顿了下又问道，“你觉得老二为何非要拉拢白澈？”即使白澈被楚煜尧拷打了一番，可他的目的仍是在拉拢白澈。
　　“难道不仅仅是为了寰宇钱庄？”夏亦欢皱眉问道。
　　楚皇摇了摇头道：“那只是个幌子罢了。老二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了消息，知晓了白澈是白家的继任家主。”
　　“这么说来，这次是有人在怂恿楚煜尧对付阿澈。”夏亦欢想了想说道。以楚煜尧的能力，还查不出白澈来自白家。白家是川南边境上的一个世家。虽说白家一直以来都在隐居避世，可白家是大楚唯一一个可以自己建立军队的世家。说白了，和异性王爷差不多。这都源于大楚建国之初，白家的鼎力相助。不过白家的老家主也是极其睿智之人，他唯恐后世子孙因拥兵自重而被朝廷灭族，因而举家迁到了川南边境，并且告诫后人除非乱世，否则不可招兵买马。是以如今的白家军大多是从前士兵的后代。可饶是如此，整个大楚都无人敢小觑白家的力量。白澈是继任家主一事，他是知道的。可白澈不愿继承家业，也因此这么多年来，他都一直在外飘荡着。他想不出来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大本事挖出白澈的家世。而这人将此事告之楚煜尧，绝对不是为了让楚煜尧去拉拢他。
　　“不过是想让你出手对付老二罢了。”楚皇知道夏亦欢很快就想到了此事的关键。
　　“你不反对阿澈的提议，是要把他卷进来？”其实皇权斗争，没有白澈或是白家根本就影响不了什么。夏亦欢不明白楚皇此举何意。
　　“他既然选择了站在你身边，就不可能真正的置身事外。”白家对皇室而言，一直是个特殊的存在。只要白家不造反，历任皇帝都不会为难白家。只是楚皇没想到这届继任家主竟和夏亦欢是师兄弟，甚至为了夏亦欢不惜卷入朝堂争斗。“况且，他有理由这么做，只是他自己不知晓罢了。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什么？”夏亦欢不明所以。
　　“你可还记得已故战将军的妻子叫什么吗？”楚皇有时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巧合。
　　“这么说、这么说······”夏亦欢看着楚皇，有些难以置信。从前楚皇对他说过此人的事迹。这人叫战世恒，是楚皇的结拜兄弟。当年宫内倾轧，为了保护楚皇而战死。他的妻子名唤白诗婉。巧合的是，白诗婉和皇后夏珺瑶竟在同一天生产。可他从没想过白诗婉竟会是白家人。若非此次白澈卷了进来，楚皇大概也不会告诉他吧。
　　楚皇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当年，朕的结拜兄长只是个穷小子，白诗婉想要嫁给他，白家自然是不会同意。白诗婉性子刚烈，竟是和他一同私奔到了京城。白诗婉的父亲，也就是上任白家家主，盛怒之下也再没有派人来寻过她，而她对外也不愿自称是白家人。”
　　“那他们的关系是······”夏亦欢不确定的问道。
　　“堂兄妹。”楚皇自是知道夏亦欢要问的是什么，说着又拍了拍夏亦欢的肩膀道，“找个机会，告诉白澈真相吧。”过了这么多年，白家也该知晓白诗婉的情况了。
　　“好。”夏亦欢点了点头，接着又问道，“若我要对付楚煜尧，你会怎样？”即便知道有人想利用他对付楚煜尧，他也不介意被利用，毕竟楚煜尧伤了白澈是事实。
　　“朕说过，朕这一生，只有一个孩子。”楚皇无奈，他说过的话，怎么夏亦欢到现在都不信。
　　“我知道了。”夏亦欢实在受不了楚皇那哀怨的眼神。

　　其实就算楚皇不同意夏亦欢对付楚煜尧，夏亦欢也已经在做了。他说过要送楚煜尧一份大礼，就一定会做到。
　　而此时，在自己宫殿的楚煜尧是无比震怒。原本他正在欣赏歌舞，哪知侍卫送来了三个木匣子。打开一看，竟是三颗人头。一颗是他的心腹的，另外两颗，经过侍卫提醒，才晓得原来是鞭打过白澈的那两个侍卫的。但令他震怒的不止于此，他更恼怒和惊慌的却是侍卫明确的告诉他，送匣子的人说是驸马送来的。那个夏亦欢怎么敢······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把杀了的人以后再送过来？“皇姐，他是在向我宣战吗？”楚煜尧早已没了皇子的形象，他抓着前来探望他的楚念的手，颤抖的问道。
　　楚念此时也是心乱如麻，低声吼道：“早就告诫过你，不要去招惹他，你偏不听。那个白澈，是你能抓能打的吗？”
　　“皇姐，我也不想的，可那白澈太顽固，屡屡出言讽刺。我原本是想拉拢他的。”楚煜尧急着为自己辩解。
　　“他一个杀手头领，你拉拢他干什么？”楚念不解。
　　说道白澈，楚煜尧定了定心神，看了看四周无人后，才小声道：“皇姐你不晓得，我最近得了消息，白澈竟然是白家人，而且还是继任家主。”
　　“你是说，白澈是川南白家的人？”楚念对这消息感到十分震惊。可白家几代不是都在避世吗？怎么到了白澈这一代，就变了呢？
　　“白家再怎么不如从前，那也是手握军队的世家。我若能收服白澈，那白家还不是为我所用。”如今他跟楚煜炎势均力敌，若是能有白家相助，他便再不畏惧楚煜炎。不得不说，楚煜尧这算盘打的还是极好的。
　　楚念知道他说的没错，可是，“可有你这么收服的吗？现在可好，不仅没收服，还把夏亦欢扯了进来。夏亦欢虽然得宠，可目前他仍是保持中立。你这么一闹，还不得把人闹到老三那里去。”
　　“夏亦欢哪里会中立？我的人说他早就投靠老三了。”在楚煜尧的心里，其实早就不满夏亦欢的不识时务。
　　“真是蠢死了。”楚念对楚煜尧真的是恨铁不成钢，“这消息一定是老三故意放出来的，你还真信。”
　　楚煜尧对楚念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慌张道：“那、那我该怎么办？”其实身为皇子，他没必要怕夏亦欢。可这样不要命的夏亦欢，他打心底里恐惧。他很担心说不定哪一天，那匣子里的人头就变成了他的。
　　“让我好好想想。”自上次夏亦欢对楚念说杀了楚煜尧的话后，她就像楚煜尧一样，对他有着莫名的恐惧，她知道夏亦欢是做的出来的，所以这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想办法挽回局面。更何况，她还听说是父皇亲自下旨放的白澈。那也就是说，在这件事上，楚皇仍是偏向夏亦欢的。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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