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封城的诏令已经公示两天了。尽管因为不能出城而影响了百姓们的生计，但百姓们对此并无太多怨言。由此便可以看出廖世奇生前将江州治理的有多么好。其实依照夏亦欢手中的名单，冥生阁在江州安插的人员不算太多，至少在很多要职上，没有他们的人。想来廖世奇同冥生阁也暗中周旋了好久。不过，不管是出于对廖世奇这份心智的敬佩，还是出于想要为朝廷排忧解难，夏亦欢即使再怎么想把冥生阁一网打尽，现在也只得耐心等待。按照他的设想，在封城之后，便是命周子龙带兵围了松华山。再加上夏涵已断了冥生阁在江州的财路，如若所料不错，不出半月，便可将松华山上的贼人逼得山穷水尽。到那时，他再命周子龙率兵攻上山，定可事半功倍。当然，他在布置这一切时，并没有调遣护龙卫。他不确定在这次跟来的护龙卫里，除了那个叛徒陈栋外，是否还有冥生阁的人。若是没有，那便作罢。但若是有，他越是不重用护龙卫，那隐在里面的人就会越着急。
　　“你看起来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不是说冥生阁很难对付吗？”是夜，楚煜璇看着无所事事的夏亦欢，忍不住的问道。这几日下来，她跟着夏亦欢学到了不少东西，甚至还帮着他处理了一些事务。可以说她对盗银一案是知之甚多。因此当夏亦欢提出封城封山时，她并没有任何异议。她认为贼人上山，简直是把自己送到了死胡同里。
　　“冥生阁不好对付，不代表他们在江州的势力也不好对付。”夏亦欢悠哉悠哉的说道。
　　“你之前说过，冥生阁的目的很可能是要造反。可是自父皇当政以来，大楚也算是兵强马壮，百姓亦是安居乐业。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造反呢？”并不是楚煜璇为自家父皇说话，而是事实本就如此。就拿赋税来说，自楚皇掌权后，那赋税是一降再降。这恐怕不是每个皇帝都能做到的。
　　夏亦欢一想到这个问题，也是头疼，“就像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杀我一样，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何要造反。”
　　“又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理由。”楚煜璇想了想说道。自古以来，皇位对人的吸引力从来都是毫无道理可言的。因皇位而引起的种种杀戮，并不是只发生在皇室。
　　夏亦欢轻轻一笑，言道：“那皇位究竟有何魔力？真要是坐上去，也不见得有想象中的那么舒服。”
　　楚煜璇白了他一眼，“你又没坐过，怎会知道它不舒服？”
　　夏亦欢神色一黯，喃喃道：“若真舒服，母后又何至于会早逝？”
　　楚煜璇因着夏亦欢的话想起了从前种种，半晌才道：“也是。”
　　就在两人都陷入沉思时，屋外传出了打斗声。
　　“这次你要估算错了，他们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要你的命。”楚煜璇调侃道。
　　夏亦欢看着幸灾乐祸的楚煜璇，捏了捏她的鼻子，道：“走吧我的公主，出去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
　　然而当二人出屋时，却发现黑衣人只有一个，而且并未痛下杀手。可饶是如此，暗卫们一时半会儿也没能拿下此人。只是，楚煜璇看出了夏亦欢的不对劲。从站在这里到现在，夏亦欢一直在盯着这个黑衣人看，那神情看似平静，却又藏着隐忍。直觉的，她认为夏亦欢和眼前这个黑衣人的关系一定不一般，又或者说这个能引起夏亦欢思绪波动的人一定不一般。可她什么也没有问。在夏亦欢的身上，一直都藏着许多秘密，不是吗？
　　眼见暗卫无能，连昭出手了。就在他的剑快刺入那黑衣人的脖颈时，夏亦欢猛然抽出腰间扇子执去，撞歪了连昭的剑。连昭不明所以的看着自家少主，只听他淡淡的说道：“放她走。”
　　连昭虽不解，却也收了剑，不再与这黑衣人为难。
　　黑衣人此时也没再强攻，亦收了剑，朝墙头飞去。只是立在墙头上后，蓦然回首，并朝夏亦欢扔去藏于袖中的蜡丸。夏亦欢虽然接到了蜡丸，但眼睛却不曾从此人身上离开过。他看着那人再次转身飞身离去，心情十分复杂。
　　再次回到房间后，夏亦欢并没有急于打开蜡丸，而是坐在那里，静静的看着那蜡丸。直到楚煜璇看不下去了，说道：“你这么盯着它看，是觉得它会长出朵花来吗？”
　　回过神的夏亦欢自知失态，冲着楚煜璇一笑，说道：“又胡说，它如何能长出花来？”
　　“哦——”楚煜璇拖着长音假装顿悟道，“那就是睹物思人了？”见夏亦欢还在沉思，便又吃味的说道，“深夜冒死送信，想必对你也是用情至深。”
　　夏亦欢知道楚煜璇看出了那黑衣人是个女子，也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一笑，捏碎手中蜡丸，取出一张字条打开来看。上面只有四个字——恭喜。小心。夏亦欢知道她在恭喜自己大婚。可是小心什么呢？是教他小心冥生阁的人吗？他对冥生阁，不是一直都提防着吗？可是此时的夏亦欢内心也深感欣慰，她知道自己还活着，她一定会来。
　　“她是冥生阁的人？”仅凭“小心”二字，楚煜璇便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是。”夏亦欢将字条用内力化作粉末，点头应道。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楚煜璇对此有些好奇。明明是敌对关系，可她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羁绊。
　　良久，夏亦欢才缓缓说道：“一故人罢了。我曾救过她，那时看她年纪小，又懂事，便时常带到身边。”
　　“如此说来，你们定是朝夕相对了。”楚煜璇只觉心里一阵烦闷，而且看夏亦欢今晚见到她的神情，也不像是没有感情，至少不是无动于衷。
　　“算是吧。”夏亦欢不明所以，认真的回答着。他教她识字，教她武功，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除却他外出，确实是朝夕相对。他可还记得连昭他们曾戏称她为“少主夫人”，而他，也没有否认过。那时，他的心腹们还并不晓得楚煜璇的存在。但是她却是知道的。
　　“哼。”楚煜璇气结，就没见过这么笨的人。她忿忿然起身朝内室走去，边走还便说道，“今晚你睡书房。”
　　“嗯？”夏亦欢扭头看着将内室房门关上的楚煜璇，更是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丝毫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得罪了她。内心哀怨一声，只得老老实实的出了房门去了书房。楚煜璇真的生气时，他可是不敢招惹。
　　听见夏亦欢离开后，楚煜璇的怒火再次达到了极点。她顺手抄起床上的枕头朝房门砸了过去。该死的夏亦欢，平日里怎么不见你这么听话？这时候躲到书房，肯定是又去“思人”了。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楚煜璇对夏亦欢都不冷不热的，而夏亦欢也莫名其妙的睡了好几天的书房，甚至连楚煜璇的面都很少见到。直到夏亦欢决定攻打松华山时，两人才又站到了一起。

　　根据暗卫所报，在封山的第八天，山上便出现了波动，又再等了三天后，夏亦欢才下令周子龙率兵攻上山去。当然，他本人并未同周子龙一同随行，而是悄悄的绕到山的背面，从一条十分隐秘的小路上去。这条小路，是他之前吩咐瑾秋和岑明秘密去找的。像他这样谨慎的人，并不会把希望都放到周子龙身上。又或者说，周子龙只是他用来攻上松华山的先头部队。真正的杀手锏，还未出场。
　　周子龙不愧是年纪轻轻就当上都尉的军官，一路上那是过关斩将，不费吹灰之力。同时，他也很快完成了夏亦欢交与他的重任，清除内奸。当周子龙率兵攻上山头时，午时刚过，正直烈日炎炎。可将士们依旧精神饱满，不似刚经过一番厮杀那般，不得不说这周子龙的确是带兵有方。
　　没过多久，夏亦欢也出现在此地，看着被团团围住的他之前放走的那个黑衣人统领，轻蔑一笑，说道：“看来冥生阁也不过如此。”
　　还未等那人说话，便见一灰衣男子飞身而来，立在那统领面前，嗤笑道：“驸马爷似乎高兴的太早了。”
　　“哦？是吗？”夏亦欢挑眉反问，心下却惊异这人为何还能来去自如。
　　“至少，本宫主还站在这里。”这灰衣男子正是冥生阁南宫宫主腾铭。
　　“看来，南宫宫主已等候在下多时了。”夏亦欢一语双关，似乎并不意外腾铭会出现在此。说着他还不经意的扫了一眼退至一旁的周子龙和他的部下。
　　腾铭笑了笑，将夏亦欢打量了一番，才道：“传闻中的驸马，果然风采卓越。只是在本宫主眼中，也不过尔尔。”
　　“现下看来，的确是南宫宫主技高一筹。”夏亦欢自然晓得他的封山计划，其实也是给了对方引自己入瓮的机会。
　　“若能禽得本朝公主和驸马，本宫主也算是大功一件。你说，若是本宫主把三年前本应该死去的人带到阁主面前，会怎样？”腾铭哈哈大笑，仿若看到了自己即将凌驾于四宫之上。
　　“也许，本驸马还能一睹贵阁阁主风姿也说不定。”夏亦欢丝毫没把腾铭的话放在心上。
　　“太自信了可不是好事。”腾铭冷笑一声，然后手一挥，只见原本围着贼人的士兵瞬间包围了夏亦欢等人。当然，以剑指着夏亦欢的还有周子龙。腾铭以为这下夏亦欢可以束手就擒了，得意道：“本宫主看你这次还有何话可说。”
　　“周大人，很好。”夏亦欢仍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看向周子龙的神情也像是在看跳梁小丑。
　　“还要多谢驸马爷为下官留下印鉴。”周子龙面无表情的说道。正是因为有了印鉴，他才能够更加明目张胆的偷梁换柱。只不过能换的人数有限罢了。可即便如此，他也认为已经足够。
　　“只是不晓得原来的周子龙去了哪里？”夏亦欢问道。
　　周子龙为这问话感到不可思议，突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不然你以为杨功为何没来？”夏亦欢自从知道周子龙的副将有问题时，便对周子龙也产生了怀疑。一个天天跟在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他的异样？更何况他早就知道隐在他们中间的奸细就是杨功，因而在抓了杨功对其严刑拷问一番后，才知晓原来的周子龙早已被杀，而一直出现在他面前的周子龙则是由冥生阁的人易容假扮。但是因为他不清楚周子龙究竟控制了多少将士，因而他只得先隐忍不发，将计就计。
　　“驸马爷，就算你知道了杨功和周子龙是我们的人又如何？如今，你已困如斗兽，还是不要做无谓的挣扎才好。”腾铭好言相劝道。
　　“这么说，本驸马这次是输定了？”夏亦欢笑着反问道。
　　这时，只听后方再次响起了一阵厮杀声。夏亦欢是老神在在，而腾铭和周子龙则难以置信的看着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兵。当二人再次看向夏亦欢时，却发现他的身边多了一位白衣少年。这少年正是女扮男装的楚煜璇。
　　“璇儿这次可真是救了为夫的性命。”夏亦欢不顾场合的冲楚煜璇作揖逗趣道。
　　“少来。”楚煜璇虽说是没好气的瞪了夏亦欢一眼，可内心仍然沉浸在第一次率领“千军万马”杀上来的激动当中。原来，当夏亦欢收到“小心”的提醒后，便想到松华山上应该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他。而这当中最大的变数便是周子龙。之后事实证明，周子龙确为冥生阁的人。于是临出发前，夏亦欢给了她调遣临城将士的兵符。虽然她诧异于父皇竟然连兵符都给了夏亦欢，但也深知时间紧迫，便什么也没问就出发了。而为了争取时间，夏亦欢特地延迟了攻山时间。
　　大约一炷香后，临城将士将周子龙部一一斩杀。
　　“白银在哪里？”夏亦欢看着已被擒获的腾铭问道。他之所以从小道而上，就是为了秘密潜入探查那一百万两白银所在。可惜一无所获。不过，他坚信白银一定还在山上。
　　“当然是已经运往冥生阁。”腾铭一副不怕死的模样。
　　“带走！”夏亦欢也没指望能从腾铭口中探出什么。
　　“末将常风参见公主、驸马。”临城的都尉常风在整顿完军务后，上前行礼。
　　“常将军请起。”楚煜璇点头示意他不必多礼，“此番多亏常将军相助，本宫和驸马才得以顺利挫败这些山贼。”
　　“常风职责所在，不敢居功。”常风谦逊的说道。这次他能受到重用，也是实属意外。
　　“常将军无需自谦，本驸马还有事要劳烦常将军。”夏亦欢想着常风既然已经来了，他手下的将士焉有不用的道理。
　　“任凭驸马调遣。”常风拱手说道。
　　“搜山！”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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