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正如夏亦欢所料，寰宇钱庄因着无影楼的插手得以顺利开张。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开张这天，皇城异常热闹，只因前来恭贺的人多为京中颇有来头的名门望族，若是平时，几乎是见不到的。这也使得百姓们都在纷纷猜测寰宇钱庄的主人到底是何种身份。更不用说这样一个小小的钱庄，竟是连无双公主和驸马都屈尊而来。
　　寰宇钱庄对面茶楼的二楼，站着一位目光深沉的中年人，只听他向身后随从问道：“怎么连无双公主也来了？”
　　那随从答道：“回二爷话，小的刚得到消息，这钱庄不止无影楼插了手，就连一向不问杂事的左相也掺和了进来。”
　　中年人冷哼道：“我就说嘛，单凭区区一个无影楼，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能耐。原来是夏振年那个老东西坏了我的好事。”
　　“二爷，寰宇只是个钱庄而已，咱们华家要多少钱庄没有，为何非得要这寰宇钱庄？”随从问道。
　　“一个钱庄我自然不放在眼里，寰宇钱庄不过是我控制江北的一个跳板罢了。”中年人看着钱庄门前各自交谈的人说道，“走吧，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表哥。”楚煜璇在见到许久不见的夏家长孙夏启轩后，开心的喊道。天知道她是多么不想来这里，可夏亦欢说她得来给夏家撑场面。唉，夏家家训：凡夏家有一人做官，就不许子孙经商。所以，钱庄开业，关夏家何事？可惜夏亦欢也不给她解释，就强把她拉了出来。
　　夏启轩无奈又宠溺的瞪了一眼有失矜持的楚煜璇，对其和驸马行了礼后，才说道：“无双妹妹，爷爷很是想念你，吩咐说等仪式结束后，请你和驸马爷一同回去。”
　　“表哥就算不说，我也是要去的，夏亦欢他还特意备了礼物给外公。”楚煜璇可是见识了夏亦欢准备的礼物——紫檀木雕花卉图笔筒，看上去很是有年代感。虽然不知道夏亦欢是从哪里寻来的，但楚煜璇知道外公一定会爱不释手。
　　夏启轩这才再次将夏亦欢细细打量了一番，点头道：“不错，也不枉费爷爷如此费力周旋。”可是即便如此，夏启轩也还是想不明白为何爷爷会帮着夏亦欢对付华家，更何况这寰宇钱庄看上去似乎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夏亦欢对着夏启轩拱手一拜后，真诚的说道：“能得左相拂照，是亦欢的荣幸。”
　　夏启轩摆摆手道：“驸马爷不必多礼，怎么说你也算是半个夏家人。”
　　“你们在说什么？”楚煜璇一头雾水的听着二人一个劲的谢来谢去。
　　就在夏亦欢想要解释什么时，一阵爽朗笑声传来，正是对面茶楼二楼那位中年男子，只听他道：“老夫可是许久没见过京城这么热闹了。”
　　华扬？夏亦欢看着来人，对其到来颇为意外，他还以为以华扬的自负多半不会来此。如此看来，他得重新评估华扬了。只听华扬对夏启轩说道：“老夫已许久没有拜会过夏老爷子了，不知老爷子可安好？”
　　夏启轩回道：“爷爷一切安好，谢伯父挂念。”
　　“这倒也是，不然老爷子又怎会有气力插手我华家事务？”华扬虽擅长经商，却也是出了名的暴脾气。对于寰宇钱庄，他从一开始就势在必得，结果却被夏振年出手给搅了去，此时见了夏家小辈，他自然不会有好脸色。
　　夏启轩却是不在意般微微一笑，说道：“启轩只是小辈，今日前来只为观礼。”言外之意便是他不是主事人，有气别找他撒。
　　华扬冷哼了一声，道：“却不知这寰宇钱庄究竟是何来历，竟连无双公主也请了来。”
　　“本宫是陪驸马来的。”楚煜璇毫不犹豫的直接将夏亦欢卖了出去。
　　“哦？现在谁人不知驸马是圣上面前的红人，驸马能来，倒是给足了寰宇钱庄面子。”至此，华扬越发的肯定寰宇不简单。事实上，华扬之所以看重寰宇，多半是因为它的老板是夏杭。别人只道夏杭是经商奇才，可他却知道整个江北的多数营生都握在夏杭手里，这也是他费了好大功夫才得到的讯息。他曾想将家族经营扩展至整个江北，只是有夏杭在，他寸步难行。现下夏杭将经营迁到了皇城，这可是他的地盘，自是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拉拢夏杭的机会。他想着若是能通过寰宇掌控夏杭，继而掌控他手中的产业，那他统管江北就会变得容易的多。可惜，夏杭太狡猾，不仅让他一丝便宜没占到，竟然还把无影楼给拉了出来。只是现在，他更想知道，夏家为何会搅进来？
　　夏亦欢尴尬一下，道：“其实吧，本驸马也是受人之托。无影楼楼主不巧是在下的朋友，他怕他一个江湖人来此会被达官贵人们轻视，所以便请了本驸马来给他撑场面。”要是白澈在场，估计会当众发飙：本楼主用你来撑场面？本楼主一人就艳冠天下。
　　“无、无影楼楼主？”华扬震惊的看着夏亦欢，并从其眼神中读到了毫不掩饰的威胁。无怪乎他震惊，华东晨和楚念联合买凶杀夏亦欢的事，整个华家都知晓，没曾想夏亦欢竟和无影楼楼主是朋友。这也就是说夏亦欢已经知道了是谁要杀他。思及此，华扬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若是夏亦欢到楚皇面前参他们一本，那往后华家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夏亦欢却仿若没看见一般，同楚煜璇、夏启轩一道入内。
　　“二爷，咱们······”随从小心翼翼的看着华扬问道。
　　华扬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沉声道：“无妨。”心里转念间便想到夏亦欢要是想揭开此事早就揭了，又何必等到现在。这么一想，他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大步的朝钱庄迈去。

　　待得宾客都差不多到齐时，长着稚嫩娃娃脸的夏杭出场了。场上但凡经商的，对夏杭都不陌生，反倒对其推崇至极。倒是出身世家的贵公子们，因为不知夏杭的厉害，于是在见到这么一个小豆丁时，都没忍住的笑出了声。夏杭也不在意，随意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一蓝衣公子，面无表情的说道：“公孙一族历经三代，却弃文从商，经营布坊。只可惜，锦绣罗缎刚刚被在下给垄断。公孙小公子，与其坐在这里发笑，不如好好想想如何为自家布坊找出一条生路，否则公孙一族能否延续下去，就很难说了。”
　　此言一出，那位蓝衣公子瞬时脸色煞白，他没想到一个外人竟对他公孙家的状况了如指掌，更没想到近几个月来家族所遭遇的窘境都是拜此人所赐。再观那些嘲笑夏杭的公子哥们，也都及时噤声。至此，已是无人敢再小觑夏杭。
　　可惜，有一个人例外。“我说小豆丁，都是来捧场的，可不能这样落人面子。”依旧一身紫衣的白澈跨入门槛，朗声说道。
　　“来人，请无影楼楼主入座。”夏杭嘴角微抽，无视白澈的调侃，说道。
　　“天啊，他就是无影楼楼主白澈？”夏杭报出白澈名号后，钱庄内一片震惊。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澈真面目——妖媚的面孔，波光流转的桃花眼，以及那紫衣上明艳的标志性鸢尾花。若说驸马爷看上去如同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一般，那白澈就像是从地狱中归来的妖孽。当然，要是让白澈知道众人的想法，他一定会闪着他的桃花眼告诉你，真没眼光，你们驸马爷才是真正从地狱归来的人。
　　“不用，本楼主就爱坐在驸马爷旁边。”说着白澈还冲夏亦欢挑了下眉。
　　夏亦欢是已经习惯了白澈这副德性，反而是楚煜璇悄声对夏亦欢说道：“还说你俩没有奸情。”于是，夏亦欢很认真的思考着是否要把白澈的舌头给拔了，这妖孽真真是个祸害。
　　不过这一幕，在华扬见过之后，更加肯定夏亦欢之前所言不虚，而且，他二人交情匪浅。至此，他大概也明白为何二皇子楚煜尧要急着除去夏亦欢了。这样的人，若成为敌人，简直是大患。还好他大哥华庭三番五次告诫家里，不可与其为敌。也还好，楚煜璇是打心底里疼楚煜祁，想来夏亦欢不计较此次被暗杀，也是看在楚煜璇的面子上。

　　“夏亦欢，这寰宇钱庄的幕后人，是你吧？”开张仪式结束后，楚煜璇在和夏亦欢乘马车去夏府的路上问道，虽是疑问，却十分肯定。在看到夏杭的时候，她便有了这种猜测。上次在凌烟阁，她是见过夏杭的，自然也知道夏杭和夏时一样，都是夏亦欢的手下。
　　“聪明。”窝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夏亦欢赞道。
　　“可是，为什么不让人知道你才是钱庄的老板？”楚煜璇不解的问道。想来，这皇城之中，除了她和白澈本就知道夏杭是夏亦欢的人之外，应该还没有人查到他们之间的关系。
　　夏亦欢咧嘴一笑，道：“本就是觉得有趣才开的，要是被别人知道，那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少来。”楚煜璇才不信他这套说辞。刚刚在观礼时，白澈偷偷告诉她就是因为夏亦欢不能暴露，他才被拉到众人眼前。至于为什么要告诉她，白澈可怜巴巴的说是让她替夏亦欢念着他的好。唉，这两人果然是师兄弟，都神秘兮兮的。
　　“不过这事，璇儿应该不会透露给肖逸吧？”夏亦欢不经意的问道。
　　“又关他什么事？”楚煜璇不悦道。
　　夏亦欢没有回答，只半真半玩笑的说道：“你要是真跟他说了，说不定这驸马就该易主喽。”
　　“真是病的不轻。”楚煜璇只觉这话来的莫名其妙，却也懒得理会。
　　夏亦欢笑了笑，没在说什么。其实楚煜璇就算告诉给肖逸，也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麻烦些。只是，他仍不希望她会这么做。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夏府。夏启轩领了二人入内，在和夏家眷属打过招呼后，楚煜璇留在大厅内和众姐妹话家常，夏亦欢则被下人带去了夏振年的书房。
　　夏亦欢踏入书房的时候，便看到夏振年正对着手中的血玉凤佩出神，连他行礼多时也未曾回应。
　　“这血玉，你从何处得来？”良久，夏振年才回神看着夏亦欢问道，似乎想从他身上得到他疑问已久的答案。事实上，这些疑问，从他在朝乾宫第一次见到夏亦欢时，不，或许在更早的时候，便有了。他想知道真相，这也是他为什么会帮夏亦欢的原因。
　　夏亦欢却没有答话，只是突然双腿跪地，叩首哽咽道：“外公！”
　　一声“外公”，将夏振年隐忍许久的情感勾了出来，他看了看血玉，又看了看夏亦欢，不敢相信却又深信不疑的颤巍巍的说道：“你——”却终是没把余下的话说出来，毕竟隔墙有耳，哪怕是在自己家中。

《可卿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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