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卿否

　　是夜，白迹躲过白澈安排的巡逻，悄悄的潜入到死牢，见躺在石板上的白峰扬完好无损，算是松了口气。后又在摘下蒙面后，小声喊道：“阿爹。”
　　白峰扬原本就没睡熟，听见动静后立即翻身起来，走进铁栏后，激动的叫道：“迹儿。”其实他更想问白迹可有法子让他脱身，但他也知死牢易进不易出，于是在喊了白迹后，什么也没有说。
　　白迹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似得，宽慰一笑，道：“阿爹放心，迹儿有办法救你出去。”
　　一听这话，白峰扬的心放了下来，又忿忿道：“白家父子真是命大，连‘心淚’都能躲过去。”显然，他对此事仍是耿耿于怀。
　　白迹却摇头道：“阿爹，迹儿怀疑家主的毒是用老家主的血解的。”
　　白峰扬想了一会儿，认同了这个说法，他就说若是白澈舍了三滴心头血，怎么可能会安然无恙。“这么说来，老家主先前根本就是在装病。”
　　“很有可能，而且老家主病了之后，成浩也不见踪影，定是他将家主的状况说与老家主听的。老家主已是暮年，为救儿子，选择舍了自己。”白迹分析道，若非与白家嫡系敌对，他还真是敬佩白伟堂。
　　“没想到老家主对我们是早有防范。”白峰扬叹了口气，感慨着时运不济，以至于功亏一篑。
　　“只是阿爹······”白迹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就说。”白峰扬可不觉得白迹是婆婆妈妈之人。
　　“迹儿只是觉得取家主代之已经失败，黄阁主那里怕是不好交代。”白迹皱眉说道。
　　提起这事，白峰扬也是一阵头疼，这可是他向四皇子投诚的机会，可惜就这么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白澈给搅了。如今又被困在这死牢里，他是什么头绪也没有，只得求助白迹道：“迹儿以为应当如何？”
　　“不若毁了白家如何？”白迹阴森森的声音响起。
　　“你、你说什么？”白峰扬震惊于白迹的心狠，竟是要置族人于不顾。他虽想夺权，可不想不顾白氏一族的生死。
　　“事情办砸，黄阁主必定雷霆震怒，而四皇子那里也不好交代。可若是我们能折了白家军，兴许能够将功补过。”白迹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白峰扬的反应，见他稍有松动，才继续道，“黄阁主可是说过，不为他所用，当诛之。”
　　“黄阁主真这么说的？”白峰扬认真琢磨起诛杀白家军的可能性。
　　白迹见白峰扬心动，立马信誓旦旦说道：“那是当然。阿爹，你想啊，黄阁主想要白家军助四皇子一臂之力，可眼下的情形，却是白澈那小子成了皇上的人，他可不会违背圣命暗助四皇子。”
　　“迹儿说的有理。”白峰扬沉思了片刻，道，“只是藏白家军的那座庙宇，只有嫡系才能够进去，想毁了白家军，那可是比登山还难。”
　　“谁说只有进去才能毁了白家军。”白迹高深莫测的说道。
　　白峰扬想不出白迹会用什么法子，只得再三叮嘱道：“此事迹儿做主即可，但要万事小心。”
　　“阿爹放心。”白迹自信满满的应道，“只是还要委屈阿爹暂居此地些许时刻。”
　　白峰扬摆摆手道：“无妨。”若能取家主而代之，吃些苦头又算的了什么。

　　“白迹见过白峰扬了？”白迹前脚走，白澈这边就得到了消息。若非他放松了防卫，白迹又怎么可能会自由出入死牢。
　　“是，少爷。”白墨答道，“小的离得远，只隐约听见说白家军什么的。”所以，白墨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知晓自己无用，红着脸低下了头。
　　白澈也没怪罪白墨办事不力，只随意把玩着剑穗，自言自语道：“所以，白迹是想对白家军下手吗？”可是，十万白家军，他如何能一举消灭？想着，他嫌弃的瞅了白墨一眼，吩咐道，“去，把夏涵叫来。”这会儿他才越发的明白夏亦欢为何让夏涵入谷，而让夏杭守在谷外。若说夏杭是经商奇才，那夏涵便是有将帅之才。
　　“是。”白墨垂头丧气的出去召唤夏涵。
　　很快，夏涵入内，拱手行礼道：“白楼主。”
　　白澈也不跟他见外，直接问道：“若你是白迹，会如何对白家军下手？”
　　夏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白迹的人能否混入白家军？”
　　“不能。”白澈摇头。
　　“既然不能内部攻取，就只能从外部了。”夏涵十分肯定的说道。
　　“外部······外部······”白澈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放下宝剑，起身取了谷中地图，指着其中一处道，“你来看看，这是白家军的所在地。”
　　夏涵只扫了一眼，便道：“这庙宇建在低洼处，若是发生坍塌······”
　　“十万白家军便会活埋至此。”白澈很快想到关键，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咬牙切齿道，“本楼主原以为白峰扬只是想要家主之位。”
　　“白楼主莫要忘了他们的背后可是冥生阁。”夏涵提醒道。若是白家人个人行为，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你说的对。”白澈猛然回过神来，“本楼主回来，算是断了冥生阁对白氏一族的掌控，所以他们宁可毁了白家。”想到此，他又将白墨叫了进来，问道，“可有成浩的消息？”自白伟堂逝世后，他就一直在找成浩，可他就像消失了一样，毫无踪影。
　　白墨摇头说道：“没有，好像白迹的人也在找。”
　　白澈冷哼道：“他当然会找，爷爷逝世，白家军的军符只可能在成浩手中。”白伟堂在族中声望颇高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手握军符，是白家军的实际掌控者。而没有军符，任何人都不能掌控白家军，别说他是未来的家主不行，就连白展博也不行。不过如此看来，只能等成浩自己出现了。遂，他又吩咐道，“白墨，你多派些人守在白家军附近，任何人靠近都格杀勿论。”接着，他又在地图上指着庙宇附近的山丘说道，“这几个地方，你派暗卫悄悄上去，看看有没有出现山体滑坡的可能性。查完以后，速来禀报。”
　　“是。”白墨领命而去。
　　“小涵涵啊，你可是有话要说？”处理完事情，白澈的心稍稍放松一些，开始调侃起欲言又止的夏涵。
　　夏涵一阵头皮发麻，强壮镇定道：“白楼主，可否考虑过将族人外迁？”
　　“外迁？”白澈忽的神情一禀，提高了声音，利眼朝夏涵飞去，“夏涵，你可知你在说什么？”将族人外迁，就意味着要放弃这居住了近百年的家，意味着他的无能。
　　夏涵扛着白澈的威压，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他们想毁了白家军，定会千方百计的制造机会。若是白迹放冥生阁的人入谷，免不了一场激战，而我们人手有限，到时就算能护得了自己，又如何能护得了手无寸铁的族人？白氏一族可不是人人都会武。”
　　白澈显然不认同他的说法，反驳道：“白迹要想放冥生阁的人进来，又何必等到现在？”
　　夏涵却道：“此时非彼时。当初，白迹等人定然以为能够兵不血刃的取家主而代之，但现在，他们要想毁了白家军，就势必要借助冥生阁的力量。白楼主，谷内的边塞要道如今可还由白迹的人看守着。”
　　白澈沉默了，夏涵所言他何尝不知。白展博病愈和他的回归，虽说稳住了局面，但对方已成气候，他们想拿回所有的权力，也不容易。“除了迁移，就没有办法对抗他们吗？”
　　夏涵也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是不能对抗，只是恐伤亡太大，而迁移，则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末了，他只道：“我们少主也是这个意思，说危难之际时，必须迁族。”
　　“你先下去吧。”白澈烦躁的挥退夏涵，一个人默默的看着地图，看着他自小生长的世外桃源，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夏涵的提议不是不对，只是情感上，他过不去，他相信他的族人定和他一样无法接受迁移。爷爷，澈儿该怎么做才能保住白家军，保住族人？

　　两天过去，白澈对于迁移一事仍是犹豫不决，但事实上，他此举已然说明了他更加偏向于不迁移。为了更好的保护族人，他再次加大人手寻找着成浩，他相信只要他拿到军符，就算冥生阁的人入侵，他也一样可以依靠白家军来保护族人。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白迹的动作会这么快。
　　依旧是一个宁静的夜晚，万家灯火将整个山谷照的通明。若是没有那突如其来的“砰”的一声，怕是所有族人都还沉浸在各自的平淡如水的小安宁中。但正是这“砰”的一声，霎时间，整个山谷火光冲天，哭喊声，哀嚎声，撕裂声，声声震慑心田，声声透着无力。
　　“快，将所有暗卫都调去救援，一定要救出困在里面的族人。”只穿着单衣的白澈朝属下怒吼着。
　　“澈儿。”白展博在洛迎汐和廖文月的搀扶下赶了过来，看着已经慌神的儿子，他希望他的出现能给白澈哪怕一丝的安定。
　　“阿爹，阿娘，你们怎么来了？”白澈回头，一个箭步上前，急切的问道。
　　“你这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要一个人扛吗？”洛迎汐满脸担忧。
　　“阿娘，是澈儿做错了。”白澈望着前方一片火海，充满了对族人的愧疚。他若是肯听夏涵的话早些将族人迁出，就不会让他们遭此大劫。而且他以为将庙宇守住就会相安无事，哪知白迹竟丧心病狂到将火药对准了族人，以此来声东击西。他将所有的暗卫都调了回来救助族人，庙宇那边，十万白家军的生死如何，他已经是顾不得了。
　　白展博拍了拍白澈的背，言道：“澈儿，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还有被困的族人等着你去救。”
　　白澈转身看了看白展博，又看到眼前三人对他的信任，重重的点了点头，转而投身到救援当中。
　　廖文月看着奔波于火海中那抹白色身影，心里祈求着他的平安和族人的平安。
　　“白氏一族终是难逃浩劫啊。”白展博悲恸的说道。一场大火，不知道又要葬送掉多少族人的性命，而那纵火之人，仅仅只是为了一己之私。
　　洛迎汐也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而吩咐白墨道：“你去相助澈儿吧，不必守在这里。”她相信白迹的目标不是她们，因而他们不会有任何危险。
　　“可是少爷说······”白墨亦是左右为难，一面是少爷亲人的性命，一面是族人的性命。
　　“你去吧。”白展博发话了。族人生命尚在旦夕之间，他不能前往救助已是不该。
　　“是。”得了家主令，白墨才义无反顾的奔入火海。

　　“还有多少族人被困在里面？”寻了一个空档，白澈拉过一个暗卫问道。
　　这暗卫本就是一身黑衣，此刻就连脸上也是一片漆黑。他见拉住他的人是白澈，赶忙答道：“还有五户，其中一户因火势太大，暗卫们都冲不进去。”说着他又指了指火势较大的那户。
　　白澈一见之下便直奔此户，只见那门口徘徊着五六名暗卫，他们不停的往准备冲进屋中的暗卫身上加被子，并不停的往被子上浇水。“我来。”白澈抬手就拿过两床被子披上，而后吩咐暗卫浇水。又见暗卫迟迟不肯动，恼怒道：“磨蹭什么！”
　　暗卫们见白澈动怒，把想要劝阻的话咽了进去，开始不住的往被子上浇水。
　　见水淋的差不多了，白澈和另两名暗卫一鼓作气冲了进去。被困的这户人家有一个大人和三个孩子。一名暗卫用被子裹着一个大人，一名则裹着两个孩子。白澈怀中抱着的是最小的一个，看上去只有几个月大。火势越来越大，烟气也越来越浓，白澈屏住呼吸，带着婴孩准备做最后的冲刺。可惜的是当他冲到门口时，屋门顶上的梁子正跌跌下坠，等他察觉时已是躲闪不及。情急之下，他用内力将婴孩送出，并大声命令外面的暗卫一定要接住。而后，就在眨眼之间，他被那横梁打在肩背上，重击在地。“阿澈。”在他昏睡之前，他好像看到一抹红色身影正极力的挪开他背上的那根横梁。“欢欢——”白澈妖孽般的笑容挂在嘴边。
　　这红色身影正是夏亦欢，他在快接近谷口时就看到浓厚的烟气从谷中升起，便知谷中情况不妙。他先是与夏杭汇合，而后由密道进入谷内，巧合的是刚好碰见冥生阁的人被放了进来，便留下所有的暗卫与其厮杀，他自己则飞入谷中探寻白澈所在。谁曾想，竟遇到白澈被困其中。他使出内力震开压在他背上的横梁，又迅速的点了被灼伤部位附近的穴道，而后才轻轻的搀起白澈，将他背在肩上，飞出火海。他带着白澈轻车熟路的来到白展博院落，命人将在前方救治他人的于安叫了来。很快，于安出现，与其一同而来的，还有白展博等人。
　　“少主。”夏涵得知夏亦欢已到的消息后，赶了过来。
　　夏亦欢冷着脸出了屋，只丢出一个字，“说。”
　　夏涵此时也满是愧疚，他知道自己被派来是为了给白澈出主意，如今这样的局面他难辞其咎。他忐忑的将这里的情况说与他听，末了又道：“白楼主将所有的人手都用来救援，白家军那边······”他不知道该怎么报出一个令人难以启齿的结果。
　　“庙宇那边可有什么动静？”夏亦欢皱眉问道，心里却想着十万白家军怕是凶多吉少。
　　“已是一片废墟。”夏涵为那十万性命感到惋惜。
　　“你来之前，本少主说过什么？”夏亦欢定了定神，厉声问道。
　　夏涵立刻跪下请罪道：“少主说，危难之际，无论白楼主同不同意，都要迁出白氏一族。”也正是有了夏亦欢的叮嘱，他才会如此向白澈提议。只是这令，白澈不认同，他也没办法让白氏一族迁出，毕竟这些族人只认白澈，不认他。
　　“那你又是怎么做的？”夏亦欢加重了语气，“你可有说是本少主的意思？”
　　“说了。”夏涵说完便低下头，也不为自己辩解。
　　夏亦欢自己气了一会儿，才道：“起来吧，带人去庙宇那边。”其实他也知道这事怪不了夏涵，白澈的意气用事亦在情理之中，他只是心痛这十万人的性命就这么没了。

《可卿否》
新文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