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

作者: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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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伤



      那双眼睛,因疲累与焦燥已微带着一点血丝,华美的喜袍换作了素色锦服,依旧风姿不改。
      “吩咐做些糕点,送到这里。”他头也不回,后边自有人赶忙答应着去了。
      他大步走进暖阁中,触目那龙凤烛,龙凤榻,份外刺心。
      随便在一处锦凳上坐了,目光回到她身上:“四门的迎宾都说没有看到弄大小姐出入,禁卫处也没收到我派给弄大小姐的贴子,你怎么进得内廷?我很好奇这点——就好象上次你带明伦离开内宫,就算你使了三更散,也不可能带着一个人走出外门,除非你长翅膀或者,这内廷另有我不知道的秘道通向外边?”
      他已经没有力气与她兜圈子,开门见山。
      “我——乔装成某府的丫环,设法混进来的。”她低着头,不能将密道的秘密说出来,只能撒谎。
      “入内廷的四门皆有禁卫处严加把守,你应该知道就算是我王叔府上的丫环,也不能入到内廷,你倒跟我说说,究竟你是托了哪位府上的脸面,让别人对你放行?”他冷笑,显然不相信她的一派胡言。
      “你现在不应该问我怎么来的,你应该更急着找朱雀公主才对吧?”她聪明地转移话题。
      他斜视着她,自然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明明隐藏了什么。“你很关心她吗?她失踪了,我以为你会很高兴的,我甚至怀疑——”
      “怀疑我把朱雀公主藏起来了?”弄晴柔神色陡变,唇角噙着一丝冷笑:“我本是受你的好妹妹所托,好心来祝你与你的妻子白发齐眉,如今你却怀疑我么?”
      “明伦让你来的?”他不是不意外,目光闪烁不定。
      “是。”她眨眨眼睛,掩去微湿的雾影,唇角是倔强的微笑。
      南珏修长的手指碰到系在腰间的佩玉,玉的温寒让他内心某处突然被拔动了一下,眼神略略有丝暖意。
      正想说什么,门外内侍处已将一笼笼点心送来,等待他传进。
      “你先用点心吧。”他的语声已有些软和下来,隐有示好之意。
      弄晴柔此时哪有心思吃点心?淡淡地道:“四公子慢用,晴柔想先告退!”
      “你不想吃那就算了——”他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示意内侍撤下。
      弄晴柔怔了一怔,原来他让人送点心是为了她?又自嘲道:弄晴柔呀弄晴柔,到这种地步,难道你还对他抱有什么幻想不成?
      内侍们正将才摆上的盘盘碟碟点心撤去。他目光一飘,突然伸手一指:“把这个留下。”
      这是一碟梅花糕,为南朝宫廷特制的点心,用黑糯米炊成梅花状,又放棕叶上蒸,甜甜软软,是宫廷贵人的最爱。
      南珏伸银箸夹了一块梅花糕点,走到她面前:“我记得这是你最喜欢吃的——”
      他将糕点送到了她嘴边,慢声道:“你应该已饿了一天了,要是不喜欢这样喂你,我可以再换个方式!”
      她不看一眼,微微笑道:“那是你以为我喜欢,其实——我从来不喜欢吃这种粘乎乎的东西!”
      “是吗?”他将银箸慢慢缩回来,目光在箸子间的梅花糕点上稍作停留,便连银箸一起随手掷于桌上。
      “那你敢不敢说——连你喜欢我,也只是我自以为是?其实,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眸光敛滟,露出慵懒的笑意,魅惑着她,令她仿佛回到了那个汀洲别院的下午,他温柔的轻薄。。。。。
      目光偏又触到了那红烛双喜,明眸中有了一丝难过,轻叹道:“我一直想知道,我在你心目中是什么人呢?一个有利用价值的朋友?还是一个——”她说不下去了,掉头便往门外走去。但门外的侍卫用腰刀拦住了去路。
      “我有让你走吗?”他慢步走到她身后,挥退了侍卫,转而柔声道:“我什么时候利用过你了?我若不在乎你,就不会来见你,不是吗?”
      “那日离开逐鹿山庄,你让楚生画给我的路线图是错的,兜兜转转,居然在投栈时遇到了公孙颜,原来这是往楚国去的路——”她转过身来,明眸如水清澈,她已准备将心中久藏的郁结都说个明白。
      “然后半夜居然有人行刺——”她轻笑,“我虽然只是看到一个背影,但是如今我已明白为什么当时觉得这般熟悉了——”
      她静静地看着南珏,“那个人是你,对吗?”
      她自己心中已有答案,根本不在乎他回答是或不是。
      他轻轻一笑,低头把玩着腰间的玉饰,语声已恢复了他惯有的慵懒:“你既知道是我下的手,为什么你还要帮他一起作戏?若没有你,公孙颜只怕还登不上这楚王的位置——”
      弄晴柔心中陡冷。她本来还希冀着他否认的,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多,说不定是她认错了。这一直是她给自己的理由。
      “我若不一路帮他疏通穴位,他就会真的变成白痴了!何况,”她淡淡一笑,“你不就是想让我带他回楚国,然后让他们兄弟残杀,而你的马车夫也可以借机刺探更多楚国的消息吗?”
      南珏的目光渐渐似一点锋芒,凝聚在她娇柔的面容上。
      “这是你猜到的,还是公孙颜告诉你的?”
      弄晴柔垂眸,慢慢自怀中取出一个锦袋,里边装着公孙颜在她走时给她的关牌,还有一封给南朝四公子的信。
      “你想让他楚国内乱,他是想借机铲除他的兄弟,你们俩,倒是半斤八两,棋逢对手!”
      南珏抽出里边的信纸,展开,只见上写着八个大字:谢君东风,南朝再见!
      南珏微笑着将纸揉成一团,侧目看向她手中的另一物:“在楚国代表最高身份的通行牌,他居然能送你,可见他待你果然非同一般——”
      “是吗?”她将那翡翠玉制的关牌漫不经心放回袋中,“如此我倒要好好收藏了。”略为迟疑,“他说南朝再见,是什么意思?”仍是关心。
      南珏的笑容在嘴角上微挂。
      “他的意思,你也许比我更清楚!毕竟,你们朝夕相处了两个月之久,不是吗?”
      他分明话中有话,她脸色蓦的苍白,待要回他一句,又觉无趣。任他误会又怎样?原是不相干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一枝紫玉钗上,一枝通体以昆山紫玉琢磨而成、钗头形如鸟雀的玉钗,此刻就斜插她一边发髻上。
      她佯装宫女,梳了双髻,本不应插这么一枝玉钗,想必太过匆忙,竟忘了取下。
      也因此,尽管她一直低着头,小心奕奕,他却在她一踏入新房之时,便一眼识破了她的伪装。
      “这枝钗子是那年我托人送你的及笄之礼吧?没想到你一直戴着!”他语中有些得意,又有些莫名的惆怅。十年青梅竹马之情,本非一朝一夕能忘的,但对他来说,有些东西比私情更重要。
      她伸手摸到了这支紫玉钗,便取了下来,紧紧捏在手中,淡然道:“你送别人的东西多了,哪里就能记得这么清楚?父亲在家里要等着急了,四公子能否准我告退?”
      如果她离开宴京,对两人来说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他目光停留在那支紫玉钗上,半响,眸中渐渐浮起一朵笑云:“明日你走时,我不送了,代我跟弄大学士说一声,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声音如风轻柔,气息温温细细拂过耳畔。
      只是温情如风逝,终不能长久。
      她心里暗伤,低低道谢,跨步出门。
      南珏对门外的侍卫做了个手势,弄晴柔面前再无阻碍,径直出了庆德殿。

      在元清池畔,脚步稍慢,想起此生再不可能重临此地,不禁再一次回眸,想看一看这重门高檐,突然瞥见一条人影匆匆掠进了庆德殿,依稀是南珏的那名贴身侍卫狄夷。
      她心中一动,便在一棵花树下站住了,借花树的遮掩,遥视那红粉宫墙,似有所待。
      不过半盏茶功夫,便见一行灯笼如龙,簇拥着一人,匆匆出了庆德殿的宫门,看其方向似是往左翼位置的长寿宫而去。
      长寿宫,那不是南后的寝宫吗?难道是南后宫中出了什么事?她犹豫了一下,想起南后往日对自己的照拂,不由担心,便跟了过去。

      长寿宫与庆德殿并列,在南朝内廷中历代为王后的寝宫。看其宫墙上彩绘遍体,在灯火间流辉,愈显金碧辉煌。
      由于是后宫重地,平日里只有宫女内侍出入,连禁卫军也是非传,不得擅入的。
      今夜,却见铁甲森森,内宫的禁卫处几乎出动了三分之二,重重的火把将长寿宫团团围住,所有宫门都有人把守,禁止出入。
      眼看着南珏脸沉似水,不等通传,直接领着一队侍卫闯进了南后的寝宫,弄晴柔又是奇怪又是着急,便大着胆子,仗着自己的轻功不错,悄悄从檐上翻进了长寿宫的内院。

      “珏儿,你想做什么?”火把将长寿宫的半边天都映红了,内院中的情景也自是如白日般,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南后,梳着高高的凤髻,立于台阶之上,只轻启朱唇,凤仪天下。
      人人均不敢仰视。
      只有南珏,她名义上的儿子,在庭中对她抬起了头,微微而笑:“母后,我有父王旨意,今夜非搜查长寿宫不可,请母后体谅!”他的态度谦而不卑,尊而不亲,弄晴柔在檐上看得清楚,听得明白,感觉他的态度和从前是大不同了,如此疏远,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他的一个长辈,而不是面对他的母后。
      他为什么要搜长寿宫?难道他怀疑失踪的朱雀公主会在长寿宫?弄晴柔觉得不可思异。
      要知道长寿宫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难以接近的禁地,而这位南后一向只礼佛吃素,不喜欢与后宫嫔妃更多接触,真正是重重宫门重重锁,能进入长寿宫的贵人妃子也是极少有的,谁能将朱雀公主藏进这长寿宫中呢?
      “哀家已经说过了,长寿宫中只有几个长年侍候哀家的内侍宫女,别无他人,哀家也特地让内侍将每个房间都细细再搜查了一遍,连只不该有的虫子也不会在这长寿宫里飞过,珏儿你为何还要兴师动众,非扰哀家清静不可呢?”南后的声音一直很温柔慈和,但没有人敢将她的话当耳边风。
      一代南后,掌着内廷的生杀大权,连南王在内廷也只能听她的规矩行事,谁敢忤她的意?
      南珏仍是含笑道:“母后,昨日有杀手潜进了后宫,为了您的安全,孩儿不得不慎重!您若怕人打扰,那珏儿就让他们在外边呆着,珏儿亲自再帮您四处察看一遍,这样儿子与父王,才会放心!”他这么说是出于关心,南后若再坚持,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她眼中出现犹豫的表情。
      南珏手一挥,身后众人皆退到了门边,但并未离开内院。
      正在南珏大步登上一边的石阶,到最末一级时,南后身后突然闪出一人,笑咪咪道:“四弟,母后的长寿宫就不需要劳动你了,二哥已四处查看过了,并无异样,也未看见什么陌生人,况且若有什么刺客闯进后宫,那也是禁卫处的事,你还是别费神,回去顾着你的新娘要紧!”
      此人正是一张白面、五官极其平庸的南朝二公子南琮。
      南琮的五官长得平庸,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有条不紊,有一股亲和力,令人无法驳其意。
      南珏对他的出现一点也不意外,足间已踏上了最后一级石阶,负手而笑:“原来二哥也在,那我自然就放心了。不过昨夜闯宫的刺客非同小可,连父王也受到了惊扰,珏儿此来,半是领了父王旨意,请母后移驾父王的寝宫,有二哥在,那就正好劳烦您护送母后移驾承坤宫!”
      不容分说,径自转身对南后态度恭敬行了一礼,躬身道:“请母后移驾!”
      其声朗朗,连院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一声未落,外边的成千上万禁卫军便齐声三呼:“请南后移驾!”如江潮,一浪高过一浪,其声震天。
      南琮的面色瞬间阴沉,待要开口,却闻得南后轻声道:“既是如此,那就摆驾承坤宫吧!”
      于是在内侍的簇拥下,南后匆匆上了凤撵,准备离开长寿宫。临走,南琮伸手拍了拍南珏的肩膀,露出亲睦的笑容:“四弟,十几年未见,你长大了,果真有出息了!”
      南珏微笑,只是躬身相送。
      南琮走出宫门之时,突然又回头张望了一眼,才跨步出门。

      南珏心中一动,略为沉吟。
      南后的凤撵一出长寿宫,狄夷手一挥,众侍卫已分头行事,把住各重宫门,列队而入,分头搜寻各房各室。
      南珏突然叫过狄夷,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狄夷显然是领了他的密令,便带着数十名侍卫匆匆离开了长寿宫。
      他一人负手立在长寿宫的长廊下,夜风拂过吹起衣角,他一动不动,若有所待。
      过了一柱香功夫,眼看着分头搜查各房的禁卫军都无功而返,南珏面色如常,挥一挥手,数百禁卫军一下子消失无踪。
      唯见他一人走到廊下,走到庭中。
      一树树木槿花开得正盛,有粉紫,有粉红,有纯白,月光下花落缤纷,踩了一地。
      卓立的身姿,在万丛缤纷的花树下伫立着,花开得越盛,那影子越显得孤寂。仿佛天地间独他一人。
      弄晴柔伏在一处檐角后,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得一声轻语:
      “看够了没有?——”他暖暖的呼吸仿佛就贴在耳畔,她一抬头,看见了那张笑脸,比木槿花还要璀灿三分。
      “若是意犹未尽,我再带你去看出好戏,如何?”月光下那双黑眸透出星的泽度,雾的迷蒙,一伸手便牵起了她的手,“走吧!”脚下一掠,不由她自主,已带着她似花叶飘纵,在南朝深宫的廷檐上悄无声息地往南面的一片宫阙掠去。

      这里宫檐依次鳞比,呈冀形散落着公子公主们的寝宫:闲秀宫,泽华宫,凤来宫,明月宫。
      以为他是要去闲秀宫,但落脚处那满庭的琼花教她登时知道她错了。
      这片宫宇却是与闲秀宫相邻的泽华宫,乃南朝二公子南琮的地方。
      她进宫时,二公子已离宫了,泽华宫只留下几名乳娘,整日宫门紧锁,只准洒扫的宫女晨昏出入。
      但小时,南珏却曾偷偷带她攀越过此地的宫墙,只为了让她见识见识那来自朱雀国的国花。
      泽华宫是后廷唯一种植有朱雀琼花的地方。
      此时虽值六月,庭中的琼花却未落尽,朵朵花开如玉,团团簇簇。
      花开寂寂。
      宫宇处处已无人声,只有一间厢房里还透出一点灯光。
      南珏负手立在檐上,毫无遮掩地目注着那点灯光,直到灯光把一条人影映照在纱窗上。
      那人似乎在烦恼着什么,不停地走来走去。
      盏茶功夫,门开了,灯光渲泻而出。
      弄晴柔不敢似那南珏般肆无忌禅地偷窥,在檐角后定睛凝眸,那人出来了,在长廊下四下张望,而后踏着石阶走入庭院。
      这时月光正透过云层洒进院中,照着那如柳身姿,轻捷的步法,再仔细看那面貌,依稀竟是二公子南琮!
      他似乎是为赏花而来,脚步放缓,在花丛间绕行。
      弄晴柔不解,他若来看他的二哥,为何不光明正大地登门拜访,却要悄悄潜入,此时见着他二哥了,也并不出声,他想窥探什么呢?
      南珏依旧面无表情,目光却紧紧锁住庭中人的一举一动。
      弄晴柔只是一个分神,回眸,庭中却已不见那南琮的身影。她不禁吃了一惊。
      身子往前略移,居高临下,此时月色朗朗,庭中一花一树一池一石,分外清明,就是不见那先时在庭中漫步赏花的人影。
      风悄影寂,她起身拍去裳上所沾的苔衣,回眸正想说:“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吗?”
      却见他脸上的表情已变,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充满了一种发现猎物般的兴奋难耐,伸手一拉她的手,轻语:“走!”
      不等她回应,已拉着她轻轻掠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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