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水

作者: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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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斗(二)


      一大早,狄夷看到四公子在西园子里练剑。
      初时刺叶穿花,晨光下每一招一式挽起无数飞花,甚是飘逸,不禁暗中喝彩。
      剑光愈盛,剑势一招比一招快,后来就乱了,毫无章法,简直就是乱刺一气。
      看到那一剑笔直飞入了泥地中,狄夷才敢近前。

      “公子还是在为公主的事烦心么?”他递上汗巾。
      南珏用汗巾试了试额角的汗,淡淡的摇头一笑,“回到宫里有些不习惯了,睡得不大好,秦桥可有信来?”
      狄夷点头,呈上一封朱泥印封的信笺。
      南珏顺手拆开,里边只有一页纸,一目了然。
      看完了便笑:“秦桥的字还是这般潦草,他老爹看见了定要一顿好打!”
      “公子,那秦将军有没有提到楚国大军要攻大同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谣传啊?”
      狄夷比较关心这个。
      “十万铁骑,已渡过卫河,但如此,岂非——是要先攻大同的浃东?”他轻语,若有所思。
      入了寝宫,宫娥跟上,服侍他更衣。
      南珏的目光却落在一边画屏上。
      这是自朱雀宫里出来的一张宫画,画师用精致华丽的色彩,让一个以天姿国色尚不能形容其神彩风姿的女子巧笑倩兮,栩栩如生。
      殿外一阵脚步声,内侍来报:楚大人求见。
      狄夷迎了出去。

      挥退宫娥内侍,只剩三人在座。
      “楚生,各地募粮的事进行如何了?”
      楚生在一月前转任户部主管。
      “我已命各地州府下令屯粮,禁止粮食流出,同时以襄城旱灾为名,以三倍银钱向境外各国买粮,目前尚算顺利。”
      南珏点头不语,将秦桥的信件交给他。
      “楚国看来是要以武力威胁不肯乖乖纳贡的大同,四公子会不会多虑了?”楚生看完,神情谨慎,说道。
      南珏轻轻扬眉,似笑非笑:“楚生认为一个土地大多是沙漠的大同,一年能进贡楚国多少好东西?”
      楚生隐现深思之色。
      南珏长而好看的手指轻翻着他带来的户部征粮详录。“楚王是个只计算利益得失的人,绝不会因为颜面二字而因小失大。他楚国离大同距离遥远,单就行军必要一月,单就一天军粮,就是大同十年的贡响,这笔帐算下来,你认为他会这区区颜面的事打这场战吗?”
      楚生汗然,点头道:
      “是臣大意了。”
      “公子的意思,难道是楚的真正目标是咱们南朝?”狄夷吃了一惊。
      “天下人都说我南朝与朱雀联姻不成,必反目成仇,别人趁火打劫,也不稀奇呀!”楚生接话道。
      “所以,咱们与朱雀的关系必须及早恢复才行,其实只要公子早下决断,臣便可出使朱雀,相信必水到渠成——”他干咳一声,瞥了南珏一眼,“臣觉得如此,才能让时局维持原状,保得南朝安宁。”
      “咱们和楚国一向没有瓜葛,怎么会突然打咱们南朝呢?我看这也太过杞人忧天了吧!”狄夷低声,有些不以为然。
      楚生肃然:“只怕他攻大同是假,突然集兵出击我南朝,那又当如何?”

      “先安内而后攘外。”南珏手指轻轻敲着紫木扶手,沉吟着,“若是楚国内乱不止,你说他还有暇入侵他国吗?”
      “楚王两子貌合神离已久,不过只要楚王在,他们不敢挑起争端,要楚国内乱,难。”楚生简言析之,摇头。
      南珏轻笑,“你忘了公孙颜了吗?近日我得到一个有趣的消息,公孙颜突然失踪,一个月后又突然返宫,但记忆全失,形同废人。”楚生眼睛一亮,折扇击掌:“如此说来,不管公孙颜的失忆是真是假,两位公子早觊这位手中所掌的兵权,如此岂非有好戏看了?”
      “看戏归看戏,咱们还要小心别引火烧身才是——”南珏笑了笑,笑意却不到眼角,漂亮的眼睛有暗云蕴郁。
      楚生心中一动,“对了,微臣听说弄姑娘至今未回到宴京,不知公子近日可有其消息?”
      他虽装作漫不经心,南珏仍是听出了他话外之音,笑着叹道:“看来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楚生!”
      楚生便笑了,躬身道:“其实有姜叶儿在弄姑娘身边,公子何须担心?!”
      “但公孙颜,并非易与之人——”南珏接过狄夷递上的香茗,轻啜一口,不禁回想起那日逐鹿山庄的玫瑰花茶的香味来。
      “楚生本以为公子让姜叶儿陪弄姑娘同行,只是为保其平安,没想到竟暗伏了这一着棋,真是令楚生佩服不已!”
      “不过臣下还有点不明白——那日我在路上听到弄姑娘说起公孙颜此人,似乎并无好感,就算姜叶儿引得两人遇上,弄姑娘也未必随他去楚——为什么弄姑娘会转了心意呢?”楚生沉吟,不明则问。
      “只要公孙颜想让弄姑娘跟他走,以他的本事,难道会办不到吗?”南珏轻笑,眉间却是锁着的,一个人如果处心积虑去算计自己的朋友——他至少还记得少时的青梅竹马之情,虽然国事大于私情,仍难免心中有愧,心中有憾。
      楚生怎会不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折扇轻轻拍了拍掌心,知道再多宽慰也是无补于事,只好装作不知,笑道:“不错,那公孙颜既能骗得弄姑娘跟着去了逐鹿山庄,自然也有本事让弄姑娘陪他往楚国一趟,只要他是个有心人!由此可见,公孙颜也是个儿女情长之人,怕做不得大事!”
      后半句,名损公孙颜,暗里却也点醒了南珏,只见他果然目光一省,复又神清气明,开始谈及边境的部署来。
      楚生甚为欣慰。

      楚国左丞府邸。
      楚国执掌军政的文武重臣一十三人聚在禁卫森严的大厅中,正襟危坐,但大半人还神色恍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大王明日便要启程赴四国例会,之后十日就是最佳时机,各位大人都是大殿下最亲厚的,我等在这十之内必须帮大殿下争取到储君之位!——各位大人可有异议?”
      左丞窦森,显然已几夜没睡好觉了,一双环目透着血丝,临襟危坐。
      窦森不仅是楚国掌握一国财权的左丞相,还是大殿下的亲娘舅,他开篇之辞,就单刀直入,摆明了是要趁楚王参加四国例会之机,发动兵变,但夺取什么?怎么个夺法?
      半响,无人吭声。
      “窦氏到我窦森这一代已是三朝为相,在座诸人大多与窦氏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今天我也不怕实话实说——”
      窦森环顾四周,目光寒冷:“大殿下本是名正言顺的大统继承人,可惜大王耳根软,听信馋言摆布,一直不肯为大殿下正名,如今下官已收到百人署名的进谏书,请求本相拔乱反正,只要除去二人,这京中就在我们掌控之下了,到时大王便别无选择!来,愿意参事的大人,就请在此画押签名吧!”
      他手一挥,一张红砂写成的诏告书,铺在了茶几之上。
      诸官员围着一看,后面一长串的署名中连各地三品以上大员的名字都有。
      “若要成事,必要乘这十日之内,时机一过,再不能翻身!”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二殿下宫中也已聚集了他的亲信,就看谁出手比较快了——”
      不知是谁碰倒了茶碗, “啪啦”一声砸在地上,,胆小的不由跳了起来,余人也是脸色发白。
      阴谋的气氛密布着丞相府中。

      园中假山石叠立,其上有一座小亭。
      雪幛纱帘漫舞,炉上茶水正开。
      “爷准备怎么处置此人?”柳眉俊目的男子一边剥着鲜红欲滴的荔枝果,一边斜睨着躺在猩红地毯上人事不知、相貌俊美的少年。
      主人那双眸子里的一点异光,总令他心中惶惶。
      “如果把他放在红庐里,你觉得怎么样?”主人的手轻轻揉着他的肩,不答反问,目光始终停留在那地上的少年身上。
      “当然,如果将他放在红庐,必可钓到更大的鱼。”他轻声回应,以漫不经心摭掩心中的焦虑。
      “你放心!”肩上的大手蓦的一紧,让他在微微的疼痛中惊起回眸,主人嘴角的微笑似花絮纷飞:“红庐的主人只有你一个,我相信的也只有你一个。好好做事,等完成了使命,我的小鹰儿,你就可以回到我身边了——”
      只要他一个笑脸,柔柔的音,加润润的唇,贴着他的唇瓣轻轻滑过。
      他的心再度沉沦。

      在楚国,好男色成风。
      京城附近的各个繁华城镇中,由美貌少年陪酒作乐的青衣馆处处皆是。
      其中最出名的应数宴京城郊的红庐。
      红庐之所以最红,是因为它有楚国最红的四大青衣,据说他们的美色与琴技,让天下第一名妓沈碧也自叹不如。
      达官贵人们来红庐,还有另一个原因,此地无白丁。能来红庐的客人,非富则贵,这里同时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红庐又有很多规矩,最具特色的,是用红紫兰青四色贴,将客人分成了四等,其中只有拿到青花贴的人,才有资格点四大青衣陪酒。

      春光无限好。
      在大王兄公孙擎的盛邀之下,兄弟三人同往城郊的红庐寻欢。
      “不知道这红庐的四大青衣,哪个最美?”一行皆换了便装,仿似大户人家出游,公孙颜笑嘻嘻地骑在马上,听大王兄南擎与二王兄南琥闲扯。
      弄晴柔仍是一身男装,作为公孙颜的贴身侍从,打马跟在后边。
      “无论王弟想要哪个,王兄一定让给你就是了。”闻听公孙琥的问话,公孙擎笑着挪挪身子回答。
      公孙琥在后边看了嘴角不免有一丝冷笑。
      看来这位王兄安于享乐,已经很久没摸过马绳,早已不惯颠簸,眼下又不能示弱,现在是在硬撑着了。
      还好红庐就在西郊,骑着马不过一柱香时间就到了。
      千竿翠竹之中,一条幽篁小径曲折延伸,隐隐听到潺潺流水声,不久,眼前出现小桥回廊,廊下数千盏荷花灯在微风中轻晃。
      弄晴柔心道:“如此景致却是一家青衣馆,不免糟踏了!”同时也纳闷,这两位大哥明知自己的弟弟眼下就象个白痴,为什么非要带他来这种地方呢?
      前方隐隐有丝竹声,两兄弟说笑着穿过芭蕉洞门,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大花园。
      明月当空,花影叠叠重重,虫鸣啾啾。
      □□盘转有四处分道,小厮引着四人沿着中间的一条鹅卵石道径直前行,便看到了繁花正茂处立着一幢小红楼。
      “几位客人已在万花厅相侯,请上楼。”引路的小厮在外住足,门里迎出一个青衣少年笑盈盈,兜头一躬道:“大公子,您请的四位客人也已到了,请四位公子上楼。
      二殿下公孙琥便皱了皱眉:“王兄还请了别的客人么?”
      公孙擎笑道:“我知道三弟不喜男色,所以另外请了几位客人陪酒,上去你们就知道了。”
      他故弄玄虚,公孙琥心道,三弟现下还能分得出男女来么?真是笑话!
      表面上自然嘻嘻哈哈,携起三弟同进。
      弄晴柔只能站在门口等着。

      在楼梯口已听到清柔的歌声:
      红豆空抛洒,鸳鸯声孤单,巫山万里路,只与梦里同。
      “客人请——”青衣少年已掀起帘子。
      一室华光,几令人睁不开眼。
      四壁罩着琉璃灯,香薰满屋。
      大红毡铺地,中间只设一宴,四名在座的锦衣华服少年纷纷离座,迎了上来。
      “碧儿,梧儿,小娇,兰儿,见过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
      这一声,齐齐整整,莺莺呖呖,加上那袅袅娜娜的身姿,分明就是女子!
      公孙琥上前拉起一名少年,将她的帽子一掀,大笑,道:“大哥果然奇思妙想,居然将京城四大名妓请到了青衣馆,等下天下四大青衣出来,正好当场较技,妙极!太妙了!”
      其他三名女子也都御了男子的外衣,露出粉粉绿绿的霓裳来。
      公孙擎正得意间,乐声自一重青花帐后传出。
      隔着薄薄撒金罗帐,一张白玉台上,四个玉面如敷的男子走了出来,三人引笙吹管,一个白色身影如蝶轻盈,水袖漫天飞起一朵朵金色莲花。
      公孙擎看到连公孙颜这个傻子也目不转睛,心中甚是得意,笑着招呼道:“有歌舞岂能无酒?来来来,都坐下,让碧儿她们侍酒。”
      公孙颜却回头把站在门外的弄晴柔拉了进来,笑嘻嘻地一指那台上,嚷嚷:“漂亮,漂亮!”
      弄晴柔看到公孙琥的脸色一沉,只好柔声哄着让他入座。
      但公孙颜却拉着她的袖子不让她走。
      公孙擎便道:“你就在他旁边坐下吧。”
      这时,珍馐佳肴开始上来。
      那四名京城名妓分执酒壶,为各人斟上满杯。
      “来,二弟新宅落成,咱们先敬他一杯!”
      弄晴柔示意,公孙颜也笑嘻嘻地端起酒杯和二人碰杯,可喝了一口,却拼命吐舌头,苦着脸,“难喝,我要甜甜——”
      他旁边的姑娘便为他夹了个南枣。
      公孙琥伸手将立在身旁的兰裳少年一拉一圈,让她坐在怀中,笑嘻嘻道:“小兰儿,你瞧瞧咱们这位威名远播的三殿下,居然像小孩子一样,是不是很有趣呀?”
      那身着兰裳女扮男装的兰儿瞄了公孙颜一眼,掩嘴而笑。
      “这可是咱们楚国的第一大将呀,执掌一国军权,哈哈——”
      公孙擎眼见二弟当众捉弄三弟,不由皱了皱眉头。
      兰儿不敢说话,忙娇笑着喂公孙琥喝酒,巧言令色道:“二公子的兄弟,自然都是超群的,英俊潇洒世人难匹!”
      其他几名女子也纷纷应和。
      两兄弟相视而笑,明知言不由衷,但谁不喜听好话呢?

      这时一曲终了,撒金罗帐卷起,白玉台上的四名男子鱼贯而出。公孙擎发现一脸傻兮兮的三弟,眼神突的变了。
      他心中一动,目光随之望去,这一眼,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如此绝色,连四大名妓在他面前也成了尘土。
      难怪连三弟也目不转睛!
      公孙擎转头对门口的青衣侍儿招了招手,那侍儿赶忙一溜烟过来。
      公孙擎指着最后出来的白衣少年问他:“我点的是四大青衣,怎的来了个新人?”
      青衣侍儿连忙媚笑道:“禀公子,那原来的柳儿声音哑了,再唱不了了,现在这个也叫柳儿,您瞧瞧,可不比原来的柳儿差吧?”公孙擎点头笑道:“这一个可顶得十个、百个柳儿了!”
      然后笑对公孙琥道:“二弟,就让你先挑吧!”
      公孙琥笑嘻嘻地问公孙颜,哪个最漂亮?
      公孙颜这时似乎不傻了,笑嘻嘻地一指那最后出来的柳儿,“他,他最漂亮!”
      公孙琥回头笑道:“大哥,那我就要三弟帮我挑的这个柳儿——你是叫柳儿吧?”
      他的目光贪恋着那红唇,移不开目去。
      公孙擎笑道:“得,那四大美女就留下给三弟,三个青倌归我,咱们各寻各的乐,三弟,你就呆在这里,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只管找这几位漂亮的姐姐!”
      公孙琥一听,忙不迭地抱着柳儿去了。
      当下,房中只剩公孙颜与几个姐儿,还有那随侍的弄晴柔。
      公孙颜目光微敛,饮了一杯碧儿斟的酒,竟不再吐舌头,也不再傻笑,安静地出奇。
      “你,真名叫什么?”弄晴柔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名碧儿的,此时终于忍不住开口。
      碧儿垂眉,“我叫碧儿,碧云天的碧儿。”
      公孙颜头一偏,微笑道:“酒杯空了。”
      一边的梧儿将酒斟上,送至他的嘴边。
      公孙颜却不饮,伸手一指,“让她给我喂酒!”
      那碧儿温顺地走近前,将酒杯递至他唇沿。
      他反手推开,两指一捏,轻轻托住了她的下巴。
      此时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傻样?
      细细地端详着,而后轻叹:“你的相貌,倒和我认识的人十分相似,可惜身份,却差了十万八千里!”
      他端起酒杯,轻轻啜饮。
      “会唱曲儿吗?”
      “会。”
      弄晴柔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袅袅的歌声中,一杯接一杯,那秋眸蕴着无边春色,让人已自醉了——
      青葱玉指捏着玉般剔透的玉瓷杯,轻轻一抖,指甲间藏着的药粉就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入杯中。

      夜半央,红庐笙歌未歇。
      突有数千火把涌入红墙。
      里里外外,每房每院,处处是持刀的官兵,所有人都被禁足,哪怕是名流官家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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