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踪者

　　对徐月来说，这几秒仿佛过了一世纪那么长。

　　只见江离把目光缓缓从徐月移到地上的陈楠身上；陈楠顿时浑身如坠冰窖，但愣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又移回徐月的脸上。

　　面色渐渐从寒霜消融，又露出了他那一贯温柔的微笑——

　　“你担心你的老师么？”他轻飘飘地问，轻声细语的，仿佛怕把蝴蝶惊飞的孩子。

　　徐月抿紧了嘴，不敢说不，更不敢说是。脑部快速运转，最后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她低着头，同时偷偷地抬眼觑江离的面色。只是他表情冰冷，看不出实际的情绪。

　　江离朝她勾了一下嘴角，眸中中却全无笑意。他的眼神刀子似的射向地上的陈楠。

　　陈楠下意识缩了一下，只听江离冷酷的嗓音响起——

　　“我就知道，你是个骗子。”

　　陈楠和徐月同时心里一突。

　　江离转身就走，嘴里喃喃说着什么“又是一个蛊惑人心的家伙”、“想要骗走我的月亮”之类的话。下一秒，他已经举着一把不知道哪来的剪刀，大步地踏进了门。剪刀的刃口闪过一丝光芒，显然是十分锋利的。

　　他的双目像燃了火一样——

　　“剪掉你的舌头，我看你还怎么说话！”

　　“唔唔嗯唔唔唔唔！！”陈楠紧紧地捂住嘴巴，惊恐地不断往后缩。只是他双手被缚，脚上也栓了铁链，江离只消跨两步，就一手抓住了他。

　　徐月吓得肝胆欲裂，不知哪来的勇气就扑了上去，想要拉住他——然而男人的力气哪里是她可以抗衡的，失去理智的江离就像猛兽一样，不管不顾的往前冲。徐月骤然回想起在暗巷的那一幕——

　　不，她不要重演那一幕！

　　她死死地抱住男人的手臂往后拽，嘴里大喊：“江离，不要！”

　　男人已经听不见她的话了，随便把手一挥，就把缠在他手臂上的女孩甩了出去——

　　徐月被一下子甩开，后背狠狠地砸在地上，剧痛顿时蔓延。她倒吸了一口气，再次扑了上去，抱住了那人的腿。

　　她哭着大叫：“江离，求求你……”

　　“江离，停手，不要伤害陈老师……”

　　江离的动作没有一丝停顿，硬生生地掰开了陈楠的手，并捏住了他的牙关，强迫他张嘴。陈楠抵死不从，江离就要卸掉他的下巴——

　　“不要啊！！！！！”
　　呜——呜——

　　徐月撕心裂肺的大叫被一阵刺耳的警号声盖过。江离的动作一顿，居然放下了剪刀。他没理地上瑟瑟发抖的陈楠，扯过徐月的手臂，就拖着她走出了房间。

　　徐月艰难地回头，模糊的视线中，看见老师暂时还是好好的。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踉跄着被江离带走，“江离……”她心里还后怕着，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江离却没理会她，脸色煞白地打开了自己的门。这是徐月第一次见江离的房间，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张椅子，整整齐齐地排在房间，白色的牆壁一尘不染，地上也毫无杂物。

　　屋子中的警号声还在响，让人心慌。

　　江离把书桌上的电脑打开，上面显示了一个拍摄画面——

　　几个穿特警制服的人在一道大闸门口，跟旁边的保安大爷说着话。然后保安大爷点点头，打开了大闸，随即就离开了。特警挥挥手，在空中打了个手语，一整队的人悄无声息地进了小区。

　　江离又打开其他视窗，飞快地浏览了小区花园，大楼的正门、后门、楼梯口，和他家门口各个区域等等的画面。然后他把电脑摔在地上。

　　修成笔直的长腿高高抬起，然后重重落下。
　　嘭！
　　嘭！

　　只两脚，电脑就碎了。白雾悠悠飘起。
　　徐月一直知道他力气大，但没想到是这么变态。她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江离一眼，只见他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煞白。

　　他容颜本就苍白秀丽，这一下褪了所有血色，更显得不真实。他没再思考，直接拉着徐月就往门口走。

　　他走得有点快，于是徐月有点跟不上，差点被自己绊了一下，“江离，等等……”

　　江离瞥了她一眼，淡淡地说：“你要是敢逃跑，就死定了。”

　　“我……”

　　“跟紧我。”他截住了她的话，没再让她出声。

　　他披上了他的风衣，没忘给徐月也套了一件毛衣，就贴在大门上听了半晌。见没有声音，就轻轻地扭开门把，离开了这间寓所。

　　这个他住了七年的……家？他不能再回来了。

　　……

　　特警部队把公寓楼的所有出口堵住，派了两支五人一组的小队，分别搜索两条后楼梯；剩下的人则堵在各个可能的出口，搜查每一个出入的人士。

　　公寓楼的停车场。

　　这里停泊的车不多，有种空荡荡之感。飞蛾疯狂地扑向发光的灯管，叮叮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着。

　　莫宇琛手握着枪，凝神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他的脑袋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无数思绪穿梭而过，好像有数百个人同时在脑里跟他窃窃私语。他只能深深吸入一口气，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一定要冷静。冷静。

　　这样才能抓到那个人渣。

　　头又疼了。他皱着眉，等待那从脑部深处传来的刺痛过去。

　　上头本来不愿意让他带伤出任务的，但他坚持要来。他要亲手把人救出来，然后把那个变态绳之于法。

　　调查这个人的时候，他把以往相关的案件也翻出来一一阅览。九年内，总共有三个女孩遇害，再加上徐月，是第四个。莫宇琛见过那三个女孩的死状，都相当惨烈，身上有大大小小五十多处刀伤，显然是复仇性质，且凶手可能有精神问题。

　　先前的探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连凶手的身份也查不出来。

　　但这次不一样。他们有了徐月家里的摄像头，虽然无线连接已经断开了，但经过技术部的追查，居然可以凭摄像头的购买方式和网店店家提供的资料，追溯回这个公寓的IP地址。可惜因为店家到外地旅游了一个礼拜，再回复警方时，已经半个月过去了。

　　时隔这么久，希望那个女孩还安在。莫宇琛默默祈祷着，只觉手心湿热，把手里的枪握得更紧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射中。

　　耳里的对讲机突然沙沙作响，他惊了一下，然后屏息静听——

　　“犯人不在家中，重复，犯人不在家中，over。”

　　怎么可能。

　　莫宇琛的身形晃了晃，只觉头痛欲裂。

　　对讲机里，各个区域的行动组分别交代了他们的情况。

　　“A区无人。”
　　“B区Clear。”
　　“E区无人。”
　　“D区没有发现。”

　　对讲机中沉默了一会。

　　长官低声询问：“C区呢？”
　　“莫宇琛？”
　　莫宇琛如梦初醒，颤声道：
　　“C区……没有发现。”

　　长官顿了顿。
　　“行动失败。”

　　随着这句落下，莫宇琛的心像巨石掉进大海一样，一直沉到无尽的底去。
　　线索全部断了……

　　他闭了闭眼。身边的伙伴见他不对劲，不安地问了一句：“喂，莫娃，你没事吧？”

　　莫宇琛摇摇头，捏了一下眉心，然后手掌朝外，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表示自己没事，不用担心。

　　莫娃是他的外号，因为他天生童颜，伙伴都笑称他是“娃娃”。
　　但他不是娃娃。
　　他要是摔倒了，不会像娃娃一样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他会吹吹伤口，然后，重新站起来。
　　他会跨着大步，继续往前走。

　　莫宇琛把背轻轻靠在柱子上，慢慢滑落在地上。他咬紧了牙，几乎要把牙龈绷出血来。他黑色的瞳仁里仿佛燃点着跳跃的火焰。
　　江离……
　　你有种，就把我打死。
　　你留我贱命一条，以后，我要让你后悔当初没下狠手！

　　对讲机中，继续传达着最新的消息——
　　“犯人家中找到人质，伤势严重，请求支援。”
　　“人质身份应为失踪的高中老师，陈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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