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托邦

　　虽然虞露是为了萧朔考虑才提出去吃饭的，但是这场本来就误了饭点、3点才正式开始的饭看起是注定不能吃得安稳了。

　　狐狸在众人落座后姗姗来迟，把坐在萧朔身边的周佑硬挤到一边，一屁股坐在萧朔的身边，刚坐下就开始作妖，用干净的公用筷子就打算朝萧朔的碗里嫌弃地丢了两根青菜，在萧朔眼神的无声威胁下又临时改变方向丢到自己碗里，怨念地盯着那两根绿油油的青菜，头上乌云密布。

　　萧朔扫了一眼身侧仿佛赴死一般将青菜咽下去的狐狸，什么都没说，静静地将菜从碟中夹到自己的眼前的骨碟中，又默默换成自己的筷子，安静但是迅速地解决着碗中的白饭。

　　狐狸在咽下口中的东西，端着水杯一饮而尽，仿佛战胜什么大敌一样的表情让坐在狐狸正对面的虞书不自觉地轻笑出声，虽然虞书立刻将手化拳伪装成咳嗽的样子，但还是没能逃过狐狸的耳朵，他扫了一眼安静低着头吃着向泽宇剥出的鱼肉的虞书，突兀地安静了一瞬，清了清嗓子，转头把筷子指向周佑“喂，我说你……”

　　周佑扫了一眼身侧这个不懂气氛的人，慢条斯理地将手中的虾壳处理好，绕过狐狸递到萧朔的手边，这才这某只狐狸不耐烦地声音中侧手贴在耳边做出听不清的模样，装了半天才朝向狐狸的方向，挑着眉脚，语带调侃“你是在叫我吗？”

　　狐狸轻“啧”了一声，手中的筷子在周佑的眼前绕着圈，眯着眼睛看着周佑笑得一脸狡诈，“你果然很有趣，比起那位”狐狸朝着身旁的萧朔撇了撇嘴“不一样的有趣法。”

　　周佑随意应了一个“哦”，略侧着身子看向萧朔手边的虾碟。

　　但是此刻的萧朔的注意力已经从午饭上移开，他看着走向虞露身边的助手贴在虞露耳侧低声说着什么，在视线偶尔相接中，萧朔确定自己看到了肯定的回答，一时有些失神，回过神的时候，牙齿的咀嚼间感受到的是虾肉Q弹的口感，低头才发现自己的筷子无意间伸向了周佑放在手边的碟子，而碟子中堆的虾肉小山似乎少了一个小尖，他想了想，把筷子放在桌上，金属与木质桌面的碰撞声音不大，但是却足以让结束与助手交谈的虞露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虞露隔着周佑和狐狸望向萧朔的眼睛，“你去吧”，边说着她边压住想要起身的周佑的右手“你留下，我有话和你说”

　　“是”萧朔起身离席，眼中的神色混沌难明。

　　狐狸一把抛开手中举起的筷子，压了压周佑的肩膀“小哥，别忘了请我喝酒”，说完边紧随着萧朔的脚步消失在房间的门口。

　　“母亲”从萧朔站起来之后视线就一直黏在他背影上的虞书看向虞露，眼中有细小的光芒闪烁“哥哥他？”

　　“哥哥他没问题的”，虞露这么说着，给虞书夹了一筷子的菜，小心地拂虞书眼前的碎发，看着向泽宇对着她点了点头，才对着周佑说道“你跟我过来。”

　　周佑站了起来，将自己的筷子摆放在萧朔的筷子旁边，从萧朔只动了一只的碟子中选了一个离萧朔动过的位置最近的虾子搁在嘴里，对着一直看着他的向泽宇笑了笑才一脸无所谓的表情追着虞露出去了。

　　走出房间的萧朔快步朝着目标的房间走去，被无视的狐狸一把拽住一个人猛冲的萧朔，“都叫你等等我了。”

　　被强行拽住的萧朔倒也没有生气，只是静静地直视着眼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把黑布缠在左眼上的狐狸。

　　狐狸看着萧朔的样子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抬手将事先准备好的账单单手拿着举到萧朔的眼前。

　　萧朔扫了一眼个中名目，视线在“小丑的演出费”“百枚金币”处略停了停，但也没有停留很久，很快地往下看去，并没有发现预料外的支出，有些疑惑地问道：“所以？”

　　“本大爷辛辛苦苦地把价位谈下来了”狐狸一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一种很是中二的造型用着很是得瑟的语气说着，拿着账单的手轻轻晃了晃手中的账单“要是别人可没有这个本事。”

　　“恩”萧朔无视某只狐狸经常性抽风，看着狐狸的样子，伸出手去揉了揉狐狸的头发“干得好。”

　　“那必须”狐狸一脸骄傲，但凡他此刻有条尾巴，估计就能翘到天上去，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不是！”

　　萧朔看着狐狸一脸懊恼的表情，配合地做出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我手上没有现钱要报销的话”，说到这里刻意顿了顿，假装为难地给出意见“找周佑怎么样？”

　　狐狸对上装傻的山雀，不知道为什么却是捕食者那方先输一局，狐狸低头看着萧朔笔直向前的脚尖，终是一脸不甘心地说道“我家会算账的出远门了，估计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你到时候在还钱就行”

　　萧朔明明知道狐狸的意思偏偏就要挑破狐狸的语面，带着刻意的疑惑问道“可是焦化不是刚刚还在门口迎接我们的吗？”

　　“麻烦死了”狐狸放弃地把萧朔刚刚揉乱的头发揉得更是乱如杂草，猛地抬起头来“我是说你丫的别死了！”

　　狐狸好不容易把心里话吐出来，可是他想说心里话的人却自顾自地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房间走去了，只留下狐狸一个人在原地一脸不爽，突然他的终端响了一声，信息置顶的那个回话栏他发出的“计划顺利”下有了一条新的回复“放心”。

　　也说不上安心还是不安心的狐狸，“切”了一声就认命地去处理先前留下的尾巴，以及组织自家的小子们去找找人质的下落。
　　萧朔进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呆坐在床上的女子，与他的印象中形象对比的话，此刻的女子瘦得有些不正常，脸色也是一种常在阴暗出生存的惨败，印象中那双永远闪动着星光的眸子此刻没有焦点显得有些暗淡无光，原本深色的嘴唇缺乏适度有些干裂，从干裂的伤口处还能看到唇原先的颜色。

　　坐在这里的女子整个人如同泼了白漆的彩绘，不能说不美，毕竟有些意外的痕迹说不定能赋予一部作品新的涵义，可是不管怎么样，这副彩绘很难回到原先的状态了，至于人工能补全多少，就全看画家和彩绘被损坏的程度了。

　　萧朔轻轻坐在女子的身边，拿过床头柜上搁置的瓷碗，用一侧成列的细细的棉球沾着碗中的水沾湿女子的唇，但女子却仿佛一个没有生机的人偶，只是直直地、木木地任由萧朔行动。

　　萧朔做完这些，就将碗放了回去，离开床侧坐在离床稍远的圆凳尚，半晌才带着一点干涩说道“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了”，萧朔的嗓音有些微颤，小小地吸了一口气才得以将那两个字从自己的嗓子里挤出来“吴寻”，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萧朔才觉得空气似乎又重新开始进入他的体内，走来的路上的那股窒息感才从他的周遭褪去，

　　恢复呼吸的萧朔听到的吴寻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打招呼，而是嘶哑的、仿佛力竭之后拼着全力的声音，但与那声音相悖，说话人的语气十分平静，甚至可以说没有感情“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11岁的孩子”。

　　吴寻盯着被子上的自己的双手，语气宛若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她在皇宫的花园中握住我的手对我说‘以后就拜托你了’，那时候她亲手将藤草编的花环放在我的头上，以后每一次见面她都不会忘记给我带来一个美丽的花环。”

　　吴寻说到这里突然拼命睁大眼睛，胡乱地摇着头，没有说完上一个话题，却突兀地开启了下一个“他说我的弟弟死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的弟弟，死在那群人的手里了，不过就是因为一场简单的争执他们就要了我弟弟的性命，那他们也该死，他们该给我的弟弟陪葬”，吴寻的语气猛地尖锐了起来，她宛若一只困兽，又仿佛一只困于囚笼的手上的鸟雀，发出惨烈的哀嚎，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所以我要了他们的命。可是他又说我的弟弟没死，如果想要我弟弟的命，就必须去往皇宫。”

　　即使是如此跳跃的话题，萧朔却依旧知道吴寻在讲什么，他的眼中划过一抹哀伤，但又会很快被他压在心底，毫不显露，“他是谁？”

　　“他是谁？”吴寻无意义地重复着萧朔的问题，一遍一遍又一遍，发狂一般挣扎着，最后又突然露出一抹极美的笑容，空洞的眼神看向萧朔的方向，伸出瘦得只剩骨头的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做出了“嘘”的动作，“是背叛上帝的犹大哦。”

　　“是吗”萧朔看着吴寻的样子，心中的某个猜测渐渐落实，要说犹大的话，他已经有了答案，但是不清楚他的目的很难当面对质，以吴寻的弟弟做为威胁，逼迫吴寻杀害同伴、成为公主的辅佐官的人

　　萧朔思考的空当，吴寻出声说道“那场大火，你是故意放我们离开的对吧”，她的话语中充满了笃定，接着又毫无链接地变为哀求“我怎么样都没所谓，求你一定一定放过那个孩子，求你！”

　　“这就是你选择的路吗”萧朔小声地说道，也不管吴寻到底有没有听清，他想起了那场由暴君亲手燃起的火把，想着火舌掩盖下见到的似乎是一个，又似乎是两个的身影，毫无留恋地站了起来起，解开束缚吴寻的束缚带，半蹲在她身前，语气中带着淡淡的遗憾以及决绝“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在吴寻的眼中萧朔离开的背影渐渐与曾经的幻影重合在一起，那是她自己过去的影子，她作为教官教导萧朔的第一件也是最后一件事就是：服从命令，她的泪水不知怎么开始从她的眼角滴落，为不甚厚重的薄被染上一点阴影。

　　萧朔走出房间后，将门轻掩，沉沉地吐出一口气，下个瞬间就被拥到一个陌生却熟悉的怀抱中，萧朔在那个怀抱中睁着眼睛，努力平复情绪，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可是知道得太晚了和不知道其实没有很大的差距，他也没什么力气和抱着自己的这个人说些什么了，只是轻轻问了一句“苦力活，一起来吗？”

　　“当然”，头顶上飘来的声音音调微微扬起，一如平日里无数次被萧朔甩开却从未变过的声音，周佑笃定的回答中没有阴霾“我猜我亲爱的苦力先生还缺一个司机。”

　　两人一起下山，虽然日暮西垂，但毕竟还有些余光，山路并不是很难走。

　　在山脚下，虞书和向泽宇正站在预热好的照向前方的车灯旁等待着两人，虞书一见萧朔就像久别重逢那样抱了上来，只不过这次的拥抱简短而有力“哥哥，祝你武运昌盛。”

　　那边的两人也进行了碰拳，向泽宇便让出了位置，与虞书一道留在原地。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灯，虞书躲在向泽宇的怀里，带着一点泣音，开口全是担心之意“哥哥会没事的吧？”

　　“恩”向泽宇温柔地抚摸着虞书的头发，毫不犹豫地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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