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去世

作者:竹*******乔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为收藏文章分类

    6.特种兵哥哥中


      日头升到最高点,金光普照大地,绿植生机勃勃。

      已经被注射过两次的傅秉英,在断药的二天毒|瘾发作了。一开始,他只是感觉身体有些发冷,这在热带雨林的高温天气里反倒是一件好事,但很快,他开始冒虚汗,冰冷的汗珠黏在他的背上、脖子上、额头上,想密密麻麻的小虫子,将豆绿色的短袖打湿,变成深绿色。

      然后,他的呼吸也开始紧凑了起来,仿佛心脏和肺开始抗议,血液像黄河水一样在血管里奔腾,氧气亟待吸入。

      然而快速地呼吸在不到一分钟就失效了,他的五脏六腑开始出现了抓挠似的瘙痒,脑子里冒出了极深的渴望。

      太难受了……太难受了……

      他的指甲扣进血肉之中,疼痛稍稍令他清醒。

      可惜一切都是徒劳无功,抠破的伤口也开始痒了起来,心脏像长了腿在胸腔弹珠似的乱窜,肺仿佛要消失了一般,像一台年久失修的发动机,让养分无法输送至各处。

      他的大脑也开始失去协调性,一边是闪烁不定的光线,一边是现实世界扭曲的影子。

      “傅秉英!傅秉英!”粟正害怕地挪了挪,傅秉英双眼通红,喉咙里持续发出动物的嘶嘶声,他在抠地板,抠得指甲盖裂开,血迹渗进了木头里。

      “有没有人!”粟正大叫:“有没有人啊!”

      楼下响起脚步声,没一会儿上来一个枯瘦的缅甸老头,像一把梅干菜,他黑黝黝的眼珠里往里边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就走了。

      粟正急忙大叫:“别走啊!他发作了!救救他!”

      可老头置若罔闻,下楼的脚步都不抖一下。

      哐哐哐!哐哐哐!

      一串撞击声传来,粟正扭头一看,原来傅秉英用头在撞床角的四方柱,那柱子就是一根没有打磨过的粗木材,倒刺多,拐角锋利,没几下傅秉英的血就顺着鼻梁流了下来。

      这让他觉得好受多了。他感到自己身体里有一条长的往不到尾的寄生虫,从他的头顶一直盘踞脚底,虫子一蠕动,他就全身酸痒,只有用撞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才能勉强减少痛楚。

      粟正吓坏了。

      傅秉英的血越流越多,像数条猩红的伤疤爬在脸上。

      这样下去,他要么失血过多而亡,要么因为撞击而脑损。

      粟正的脑海里涌现了当年傅秉英给他读《资本论》,哄他睡觉时的模样,暗黄的台灯下,傅秉英的脸泛着象牙的光泽,嘴巴一张一合,犹如口吐莲花,气质超然,模样内敛,却依旧收不住满身光彩。

      而那样的一个人,现在却瞪着眼,面如恶鬼。

      “……小傅……你别吓我啊……”

      只可惜,现在的傅秉英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他机械得重复着撞击的动作,期盼血流的更多一些,将那条恶心的寄生虫杀死在身体里。

      突然他感到有什么东西扯住了自己,力道不大,然也够烦人的。

      他用力甩开,没想到那东西又粘了上来。

      粟正艰难地挪到傅秉英身边,用牙咬住了他的衣服。可是傅秉英力道太大,像逢牛一样,简直拉也拉不住。

      眼见血水流到了地上,粟正再也无法犹豫,他腰上一个用力,半坐了起来,然后猛地撞向傅秉英,将他从床脚边撞开。

      傅秉英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手脚被捆,神智又不清,令他再难重新坐起来。

      失去了疼痛慰藉的人,像一头走投无路的野兽嘶吼了起来,他的泪水顺着血水走过的地方流淌,冲淡了猩红的印记,让那张狰狞如恶鬼的脸显出人的模样。

      但很快,他开始以头抢地,后脑勺安危不保。

      粟正像一个被砍断了腿的残疾人,一跳一跳地挪了过去,一下子压在了傅秉英身上。

      那具身体消瘦,肋骨顶着粟正的腹部,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像饼干一样碎掉。

      傅秉英被压的喘不过气来,头发疯一般地左右摇摆。粟正将肩膀伸到了他嘴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他:

      “小傅乖……咬我,咬这里,狠狠地咬,咬了就不难受了……”

      只有老天知道傅秉英到底听懂了没,无论是出于顺从还是愤怒,总之,他一口咬住了这个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粟正肩膀一震,紧接着他清楚的感受到了傅秉英的比钻石还坚硬的牙齿,一毫米一毫米地插入自己的皮肤。

      现在好了,粟正疼得直抽气,左肩一个洞,右腿上一个洞,还轴对称。

      他真是委屈死了,小傅啊小傅,你害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我丧命,我却对你温柔依旧,这一次,要是咱俩能活着出去,你他妈可一定要爱上我啊。

      有了发泄途径的傅秉英全神贯注用牙发力,粟正已经做好了肩膀上的那块肉送他吃下去的准备,可没想到绝处逢生,没过多久,傅秉英恢复了神智。

      也不算完全恢复,说话变得很慢,又很轻,他叫粟正闭嘴,因为他的耳膜变得很脆弱,粟正一开口,他就感觉像是十万个喇叭对着他吼。

      “……你这样,要是破伤风怎么办……”傅秉英盯着那块咬得快烂了的皮肉,心里百感交集。

      “该我死,就是渴也能渴死我,该我活,就是阎王也收不下我。”粟正小声地说:“你感觉怎么样了?”

      “好些了。”傅秉英闭了闭眼,心中有些酸涩,没想到在这种时刻陪着自己的竟然还是粟正。他对自己那么坏,却又总是在这种地方对自己那么好,就算一遍遍警告自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生还,心中的酸软还是一点都无法减轻。

      “我听说……好像是,毒|瘾不止会来一阵……你……”

      “是。所以你赶紧从我身上下去,小心一会儿我神智不清,咬烂你的肩膀。”

      “呵……”粟正喘着气儿,笑了一声:“早都被你咬烂了,再来几下也没差,干脆你多喝两口血,补充点铁得了。”

      傅秉英皱着眉,还是忍不住翘了翘嘴角。

      “你这人真是……”

      粟正还不知道每一个世界的傅秉英都是原装傅秉英,突然想到,这个世界的自己和他是战友,一时间,男人那点钢铁军人的浪漫就涌了上来。

      他故意套傅秉英的话:“小傅啊……你看咱们执行过那么多次任务了,你影响最深的是哪一次啊?”

      傅秉英一愣,没想到他问这个。

      印象最深的任务……?他哪里知道啊。

      沉默了半天,一口咬上了粟正的肩膀,后者尖声怪叫,仿佛这轻轻一口,比方才还要严重似的。

      粟正当他跟自己撒娇,心里叹了口气,这小少爷真是受苦了。

      随后,傅秉英又发作了几次,每一次的间隔时间都越来越长,一开始他还咬着粟正的肩膀,后来粟正就给他唱歌,给他讲故事,给他讲笑话,讲黄段子。

      粟正这个人别的没有,表达能力很强,尤其是营造氛围这一块,不当婚庆主持人真是浪费了的好材料。

      讲个黄段子像是亲身经历,听的傅秉英不得不以辩证的精神思考真假,连身体的麻痒都要忘了。

      几番下来,基本没什么症状了,只是胃袋空空如也,难受的很。

      二人对望,银月高升,又到了晚上。

      “小傅,”楼下又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粟正朝他挪了挪,肩上和腿上的伤被牵扯的疼痛,他说:“你给我讲个故事吧,我好困,又睡不着。”

      傅秉英的眼睛在月光下像两枚银质的珠子,他细细打量了下粟正,道:“好。”他的声音像一条流淌在静谧山谷之中的河流,平稳、沉静。

      “从前有个女孩儿,皮肤如白雪一般纯净——”

      “等会等会,”粟正打断他,唧唧歪歪道:“我要听原创的。”

      傅秉英冷淡地瞟了他一眼,心里却妥协了,他想了想,开口道:“很久很久以前,山里有一位老农夫,他春耕秋收,夏织竹筐冬狩猎,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

      粟正嘿嘿笑了两声,道:“然后他遇到了一条蛇。”

      傅秉英没理他,继续道:“有一年冬天,农夫在山上猎到了一只小狐狸,毛色油亮水滑,是上等东西,若是剥下换钱能卖个大价钱。但农夫没有这么做,他自给自足,因此对金钱并不在意。外面天寒地冻,小狐狸受了伤躲在门边,进不敢进,出不敢出,模样可怜。”

      粟正问:“这肯定是只狐狸精吧?”

      傅秉英抿了下唇,声音重了些:“不要插嘴。农夫吃饱了饭,见小狐狸用蔫细的声音呜咽,心想我就算做好事吧,便打了个蛋羹汤喂了小狐狸。小狐狸从没有吃过人类的食物,觉得又新奇有美味,农夫见小狐狸不知餍足的模样非常有趣,便又找了些食物来逗它,小狐狸乐疯了,从没这么快乐过。”

      “噫——,”粟正拖长音:“忘年人兽恋,这是童话吗?”

      “……”傅秉英已经萌生了不讲的欲望,但他突然又觉得愤怒,愤怒中又有憋屈,这股横冲直撞的气儿令他坐立不安,非得说出来才算好。

      “一个冬天过去,小狐狸长胖了不少,成了只中等体型的狐狸,初春寒冷的晚上,农夫会抱着它取暖,做活时也会跟他谈天,虽然只是只狐狸,二人却相处得像朋友一样。。”

      “抱着睡不回臭吗?”

      “我不想讲了。”

      “抱歉,继续。”

      “小狐狸觉得自己非常的幸运,竟然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农夫常常夸他皮毛好,它就时常打理,故意把自己养的油光水滑,农夫说它太瘦了,它就上山抓野鸡,抓两只,一只鸡腿留给自己,其余的全给农夫。”

      “农夫也待它极好,一个孤零零的老头和一只狐狸,倒像是一家人。狐狸长啊长,越长越大,终于大得像一条狼狗了,这时,夏天到了,一人一狐挤在床上又热位置还小。农夫很苦恼,但狐狸已经习惯睡在床上了。”

      “一开始,农夫想给他做个窝,像自己养得其他牲畜那样,但狐狸难以接受,它把农夫当家人,农夫怎么能把它当畜生呢?三番两次后,农夫也受不了了。有一天,家里来了个穿戴贵气的商人,狐狸知道农夫是打算卖了他,他正想往外跑,没想到院子里早就设了陷阱。被网扑了后,农夫怕它扑腾亲手断了它的脖子,血流如注,狐狸死不瞑目。”

      “后来,狐狸没死成,就像你说的,它成了狐狸精。它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为这么点儿事儿死的不明不白,好在此时它有了力量。粟正,你说,他该不该向农民索命?”

      傅秉英看向粟正,后者已经歪着脑袋睡着了。

      一些细小的飞虫绕在他的伤口上飞,傅秉英一股怨气郁结于心,上不去下不来,盯着他许久,最后也只是撇过头。
    插入书签 

    ←上一章  下一章→  
    作 者 推 文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
    关闭广告
    关闭广告
    支持手机扫描二维码阅读
    wap阅读点击:https://m.jjwxc.net/book2/4083553/13
    打开晋江App扫码即可阅读
    关闭广告
    ↑返回顶部
    作 者 推 文
    昵称: 评论主题:

    打分: 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评论按回复时间倒序
    作者加精评论



    本文相关话题
      以上显示的是最新的二十条评论,要看本章所有评论,请点击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