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国子监山脚下一片热闹，人声鼎沸。

　　来接各家公子的马车络绎不绝。

　　沈攸宁心里颇为愉快的登上了马车。

　　马车排着队，缓慢的前进着。

　　这是古代版堵车。

　　旬日不光是国子监的假期，也是官员们的沐休之日。

　　皇帝这两日也不上朝，算是国假了。

　　既然是国假，自然是车来车往一多，便堵车了。

　　沈攸宁百般无聊，于是推开窗格，伸头朝外头看去。

　　好一副比清明上河图还热闹的场景。

　　她颇有些兴致的盯着或是骑马或者是行走中的人们。

　　“公子，”涌泉一眼便是看到了在一远处正推开窗格打量外头的沈攸宁，于是上前说道：“你看那不是.那纨绔...不，是沈公子....”

　　苏文宣顺着涌泉的目光看过去。

　　只见沈攸宁虽还是大红袍着身，头带金冠，却带着一股子腹中有书气自华的气度，杏子般的眼睛现下正好奇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苏文宣心下一动。

　　看来，沈攸宁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上天果然是眷顾沈攸宁的。

　　苏文宣忍不住心底冷笑。

　　在他肆意妄为之后，他轻松的将一切都忘记了。

　　苏文宣能感觉的到，他对他的疏离都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无视。

　　这般才好，他恨不得永世不跟沈攸宁再有交集。

　　他早就知道沈攸宁跟思瑶的婚事有猫腻。

　　平南候府似平安富贵，实则已如累卵。平南候爵位已是一个虚位，而为了能匹配上这个身份，朝廷奉禄远不足补以填平府中亏空。

　　所以，自小母亲时不时的就将库中一些古玩，古画等背人去典当来维持着平南候府的体面。

　　直到跟沈府订亲后，家中便再不缺银钱，且还能够将大姐十里红妆体面的嫁出家门。

　　无他，因为沈家有钱。

　　这也是沈攸宁能无所忌惮的为所欲为的底气。

　　苏文宣认真思索着。

　　平南候府现已是世袭的爵位，世袭三世，到了自己这一代，便是第三世了。

　　想要不降爵，就只有二条路子走。

　　要么就是走荫补的路子去从军，取得一定功劳后就保住爵位了。

　　要么就是走文官的路子，去考个状元公，这爵位实职就都到手了。

　　这在天景朝也是允许的。

　　所以，走文官当纯臣的路子是眼下平南候府的最好的出路。

　　在自己没有上位之前，他知道他家长辈不愿轻易的解除婚事，但是他必须一试了。

　　无他，只因妹子思瑶已然十五岁了，再不退亲，拖上了年岁，汴梁的好男子，便是可以选择的不多。

　　“好了，多事。”半响，苏文宣方才收回目光，淡淡的说道。

　　沈攸宁并没有看到苏文宣，她瞧着马路边各种各样的铺子，反而是在思考着，要不要给家中族亲们买些小礼物。

　　毕竟礼多，人不怪。

　　加之她卧床时，着实收了不少补品，好些都是名贵的药材。

　　再说了，她现在又不差钱，送些小礼物，交交好人缘，也是极有必要的。

　　把想法一说，侍书略一沉吟，也觉得是这个好主意。

　　于是马车这便是走走停停了。

　　沈攸宁也过了一次古代版的逛街的瘾。

　　给沈从林买了一台澄泥砚，侍书挑的。

　　给王氏买了一只华贵的透玉钿花，侍书挑的。

　　给祖母沈老太太挑了一只金丝线织成的五福捧寿抹额，还是侍书挑的。

　　各房兄长兄弟的，通通都是一只玉管毛笔，沈攸宁想了想，顺便也给裴子祯那从不提笔写字的家伙买了一只。

　　各房姐姐妹妹的，通通都是一瓶孙仙玉女膏，既然各房妹子们都有，沈攸宁自然也不能差了自己的那份。

　　“哈哈，这花钱果然是痛快的事。”沈攸宁心满意足的再次登上马车，朝着沈府而去。

　　马车一路行到了外院。

　　“我的宁儿，”王氏早已经在敬心苑了，眼见沈攸宁从马车下走了下来，于是上前欣喜道：“今儿宁儿怎么回来的比素日要迟？”

　　“劳母亲久等了，”沈攸宁赶紧上前行礼，面上带出了歉意，解释道：“今日回城路上，想着给父母亲，以及家中亲人带些小礼物回来，便是耽误了时辰，万请母亲恕罪。”

　　王氏脸色微微一征，这沈攸宁才一下马车，她就觉得到有些不对了。

　　若说沈攸宁原本落水失忆后人有收收敛，人暂时变得拘谨沉稳，也是正常的。

　　但眼下，她从国子监回来，容貌不变，甚是穿戴都是如同往日的张扬，但看上去就是大气端庄，气质迥然，甚至她都能透过她看到了另一个人一般，这让她忍不住头一阵发晕。

　　“母亲，您还好吗？”沈攸宁赶紧上前扶住王氏，真心带出了自责的连声道：“可是哪里觉得不舒服？要不，您进屋，躺下休息一下？”。

　　“夫人，您看您，不顾自儿的身子，非得在风里等少爷....”王氏身后的兰嬷嬷也赶紧上前扶住王氏，带了几份焦急之意的说道。

　　“都是孩儿的错，都是孩儿的错。”沈攸宁虽是听出来嬷嬷嘴里的指责之意，但眼下何必计较，她看出来了，王氏眼下是真不舒服，不是装的。

　　“行了，宁儿，”王氏脸色苍白的摆了摆手，示意沈攸宁不用放心下，笑着说道：“母亲无事，既然你已经回来了，母亲也便放心了...”

　　“要不还是叫王大夫过来瞧瞧吧？”沈攸宁提议道。

　　“不用了，母亲回去躺躺便是了。”王氏伸出手，拿手摸了摸沈攸宁的脸，带上几份慈爱：“你不用担心。”

　　“我送母亲回去歇息。”沈攸宁不自在的笑了下，忍着鸡皮疙瘩从背上窜出来的寒颤，对王氏说道：“我着人找个软轿过来吧？”

　　“不需要什么软轿，也不需要你送，有兰嬷嬷在呢，”王氏笑着摇了摇头，拿手拍了拍沈攸宁的手，笑着道：“你就放心吧。”

　　“好吧，母亲，这个是孩儿送您的，希望您喜欢。”沈攸宁接过侍书递过来的首饰盒，便是对着王氏说道：“您不舒服，那您就先回去吧，早点歇息下。”

　　“果然是越长大，越疼母亲了...”王氏接过首饰盒，却没有打开，便随手递给了兰嬷嬷，满脸的欣慰，语气里带上了几份喜意：“那我就先回去了...”

　　“恭送母亲，”沈攸宁对着王氏抱拳施礼后，便是对着兰嬷嬷点了点头便是说：“那有劳嬷嬷了”。

　　“二少爷莫折煞奴婢了。”兰嬷嬷略显得刻板的回道，

　　沈攸宁站在苑子门口，待到王氏她们都看不到人影了，方才一若有所思的朝着内苑走去。

　　“将今日准备的礼物，”沈攸宁一边走着，一边朝侍书说道：“除了父亲的，其他的辛苦你跟侍画都送到各房去。”

　　“那老夫人，”侍书点了点头，问道：“也是奴才送过去？”

　　“算了，祖母的也留下，还是晚点我亲自给去送吧。”沈攸宁脚步略停顿了下，想了想回道。

　　“是。”侍书点了点头。

　　苏文宣坐着马车回到平南候府时，平南候府的管事苏信已经急在府门口前转了好几圈了。见苏文宣的马车一停下，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般，急忙赶上前扶苏文宣下马车，同时急道：“少爷，您可回来了....”

　　苏文宣拿手一挡，将马缰交给府内小厮，收回目光，淡然说道：“苏叔勿急，有什么事，慢慢讲，先进府再说。”

　　说罢，便是带头走进了平南候府，他脚下不慢，却走的极稳，一派从容的模样。

　　“世子爷，”跟随着苏文宣的身后，总管苏信怒的声音里都带了几份愤怒，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侮辱，世子爷是什么人？他三岁能认完千字文，五岁能提笔写诗，加之美玉一般的人品，京城里素有玉公子之美称，他真的恨不得吃了沈攸宁的肉，喝了沈攸宁的血，他恨恨道：“这沈府简直是欺人太甚，让人忍无可忍....”

　　“苏叔，你直接说重点。”苏文宣脚步不停，淡淡的说道。

　　“沈府前几日派人来了，”苏信终是平静了下来，他跟着苏文宣的脚步，沉声道：“奴才本以为是商量退亲事宜，但是昨儿沈府主母王氏亲自过来拜访夫人，春风得意的出了门，就在刚刚又送来了一马车的节礼，奴才这才急了...”

　　苏文宣脸上表情淡淡，只是眼中冰冷，没有丝毫温度，他没有接苏信的话，反而询问道：“二小姐现在何处？可知道此事？”

　　“回世子爷话，”苏信点头回道：“二小姐，眼下正在秋月阁弹琴，尚不知道此事。”

　　“行了，”苏文宣点头表示知道了，他吩咐道：“苏叔你去忙你的，我去祖母那里，约束好下人，让大家别乱嚼舌根。”

　　苏信躬身道：“少爷，奴才这就去安排。”

　　“辛苦苏叔了。”苏文宣颔首。

　　待苏信转身离去，苏文宣则是广袖一甩，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背在身后，他迎着湖边的风深深的呼了口气，想到那日发生的事，就是在这湖边，那日沈攸宁假意要落进湖里，他好心反手相救，然而沈攸宁他却趁机想对着他轻薄，他怒了，方才狠狠地踢沈攸宁下湖，预取其性命，甚至不惜两府交恶，哪知道这沈府如今还是一贴狗皮膏药，想死死的赖在平南候府身上。

　　过了半响，苏文宣方才慢慢的放松了拳头，长长的舒了口气，袖子一甩，便转身朝着苏老太太的庭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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