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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又是半个月过去，秋叶打着旋儿地落下，近几日都有些寒凉，尤其是今天，乌云蔽日，秋风瑟瑟。
药心那下午没什么事情，地锦和忍冬一人一座，抄写药方，药心坐在一旁握着书卷。
地锦今天不知怎的，老是心不在焉，方子是早就滚熟于心的，抄着抄着，停了笔，看向屋外天色暗沉沉的样子，有些焦躁。
看这天，应该快要下雨了吧。
果然不一会儿，秋雨簌簌而下，“噼里啪啦”地往地上使劲儿砸着，地锦停笔，捂上胸口，有些心跳加快，好似那雨点是砸到了心上，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忍冬转头问她怎么了，药心也朝她看过来。
地锦摇头：“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心慌。”
那股子不安愈发强烈，什么东西要失去了一样。
忍冬笑着打趣了几句，地锦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因为她看见有个人从雨帘中冲过来。
“地锦，快去看看怀香姑姑吧，她要被打死了！”来的是巧竹，未进屋，哭着喊出来的话便闯进地锦耳朵里。
地锦有一瞬间的懵愣，心跳都暂停了般，随后扔下笔，跑了出去，闯入雨中。
忍冬在屋内保持着握笔不动的姿势，心下一阵唏嘘，这皇宫，真是朝夕瞬变，昨个儿还是她们羡慕的尚工女官，今儿就要被打死……
药心命忍冬继续抄写方子，自己打了伞出去。
雨帘遮住了路，地锦摔了一跤，闷声不吭地爬起来继续跑。
第一次恨尚食局居然离得那么远。
哗哗的雨声和旁边巧竹的哭声渐渐隐去。
她听不见，满脑子都是快点，再快点……
秋雨扑面，眉心红痣都被雨水冲刷得有些惨白，不如以往红艳。
总算看见了熟悉的院门，还未进去，板子拍打的闷响此起彼伏交错地涌入地锦耳朵，其他声音沦为背景。
院内，一干宫女跪在雨中瑟瑟发抖，有几个与怀香感情好的，小声抽泣着，却也不敢开口替她求情。
身着华服的三公主坐于廊下，捧着茶盏，姿态惬意，她望着在雨中奄奄一息的女人，挑起嘴角，她就是要坐在这等着地锦过来，让她好好看看，得罪自己是什么下场。
算算时辰，应该也快到了吧。
正想着，小小的身影冲进了院子。
地锦入眼便是趴在那已经动弹不得的人，身上的血水被雨冲刷下来汇成一汪，溅起朵朵红花，后面那两个小太监还在举板交错地打着。
地锦如困于绝境的幼兽，嘶吼上前，用尽全力推开他们：
“啊啊啊，滚开！你们住手啊！”
“不准打了，不准打了！”
“要打你们就打我吧！啊啊啊啊，不要打她！”
“……”
三公主满心畅快：“来人，把她给我拉住，就让她跪在尚工面前，好好看着！”
两名粗使嬷嬷得令上前，将地锦牢牢摁住，地锦听见三公主的声音，忙朝着她的方向跪下，不停地磕着头：“三公主，求您，求求您了，让他不要再打了，您有什么气，都撒在我身上吧！求求您了！”
额上的血，混着泪和雨水流进嘴里，满口腥气。
“撒气？小小宫婢可不要乱说话。怎么，去通知你的宫女没跟你说吗？你姨母可是弄丢了我的嫁衣，才被父皇罚的，整整一百个板子，这还是我求了请的，本来是直接处死呢。我还好心派人去通知你，让你能跟姨母见上最后一面，你怎地这么不知感恩，反污蔑我是个会随意找宫人撒气的主子呢。”
地锦还在不停地磕着头。
“还剩下多少，打我吧，求求公主殿下，求求您！”
三公主一副纠结的表情：“哎呀，我说你个婢女怎的听不明白呢，这是父皇下的命令，我可改不了。我还委屈呢，本来欢欢喜喜带着父皇来看我的嫁衣，结果只看到一堆破布，要怪也只能怪你姨母看顾不周。”
“不会的，不会的，我姨母她不会的，求公主明察，求公主……”
“阿、阿锦，阿锦……”趴在地上的怀香奋力睁眼，喊着地锦。
声音如细蚊般，地锦似有所感，转身朝怀香跪爬过去，与她头挨着头，两只小手挡在怀香头上。
“姨母，姨母……你在叫我吗？”地锦哭得泣不成声。
“阿锦……”
“我在，我在这儿……”
“阿锦，好好……活着……姨母、姨母去找你娘了……”怀香双眼不知看向何处，身后木板还在交错落下，但已经没有知觉了，“看，你娘来接我了……”
“姨母，对不起，对不起……”
地锦小脸贴着怀香的脸，皆是一片冰凉。
一百板已经打完，两个小太监退下了。
地锦仍贴着怀香的脸，动也不动。
“行了，我们走吧。”三公主已经看到自己想看的，起身就要离开，小太监已在前头举起了大伞。
地锦抬头朝她望过来，杏眼里一片死寂：“三公主，您大婚的时候可别忘了，那嫁衣上带着人血，带着冤魂！”
“你大胆！快，把她给我拖过去，直接打死！”闻言，三公主打了个寒颤，随后气急败坏地指着那两个嬷嬷。
“哈哈哈，好啊，打死我，您嫁衣上多一条冤魂，我会日日夜夜看着你，缠着你！”
“给我堵住她的嘴，直接打死！”
地锦身后的两个老嬷正要动手，一人一脚被踹了出去，半天没爬起来。
“皇后驾到――”
一身淡青色的皇后缓缓走进来：“姝儿快要大婚了，能少造些杀孽便少造些，莫要满口死不死的。”
“参见皇后娘娘。”赵姝不情不愿地行了个蹲礼，但母后二字，她是决叫不出口的。
“皇后娘娘，这贱婢咒我，我还不该罚她吗？”
“是该罚，但她自今天起，是我身边的宫女，自然该由本宫来罚。你回吧。”
“我……”赵姝还要说话，见皇后冷眼扫过来，还是有些胆怯。
“是。”赵姝咬牙，皇后这是要保人，她也不好硬来，但迟早，她要撕了那贱婢的嘴！
皇后跟三公主在说什么，地锦听不到，她只觉得头上的雨停了，有只手将她拥进怀里。
“阿锦，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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