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界当仙子

　　叶慈开口就对华亭破口大骂。
　　这么做的不止她一个，华亭的名字淹没在众亲传弟子的唾沫星子里，本人好端端地落了座，枕戈放到一边，接过薛采递上来的名单册子。
　　他念出第一个名字，殿内瞬间安静，两个外门弟子押着一个器宗亲传走到他面前，那器宗弟子仇恨地瞪着华亭：“堕仙的杂种！”
　　只见剑光一闪，他神情一滞，脑袋就扑通从脖子上掉了下来，一直滚到台阶下去，身躯立在原地，断脖处喷出鲜血。
　　怒吼尖叫哭泣响成一片。
　　薛采走过去，将那个亲传弟子的玉牒拿出来毁掉。
　　两个外门弟子过来麻利地收拾了尸体，华亭念了第二个名字，又一人上前，顿了几秒，朝华亭跪下，行了个礼：“参见星君。”
　　华亭疏离点头，那人亦步亦趋随着引路的外门弟子走了，剩下的亲传弟子们纷纷动摇，有的屈从，有的宁死不从，很快殿内的人就空了一大半，只剩少数几个，包括叶慈和林斐他们，地上血流成河。
　　从华亭杀第一个人起，林斐就一眨不眨眼地看着，将发生的每个画面烙进脑海中。
　　华亭起身，一路来到林斐面前，低下头和林斐对视。
　　林斐因仇恨而颤抖：“师父呢？”
　　“小师妹，你真不愧是师父最疼爱的徒弟，昨天晚上，你去了哪儿？我问了师父很久，他都不说，结果你自己跑回来了。”华亭侧了下头，一缕发丝落在他嘴角，清冷得惊心动魄。
　　“师父呢！”林斐双眼泛红。
　　华亭抬了下手，一队外门弟子押了两个破衣烂衫显是经过一番折磨的人上来，一个是白壶真人，一个是林斐的二师兄公萧，两人都身受重伤，一看见林斐，白壶真人眼中闪过痛悔和怒其不争。
　　“你还回来干什么！”
　　林斐定定望着华亭，无法接受自己长久竟生活在和睦的假象中，一声大师兄再也叫不出口，心底是彻骨冰寒：“我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你要这样？就为了星君的位置？！”
　　华亭：“这是个好问题，该由我们的师父来回答。”
　　他转过身，若有所思地踱步：“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是被师父背回来的，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小娃娃，作为大师兄，我想带你一起学仙术，陪你玩，好好地照顾你，我们的关系本可以比现在亲近十倍。”
　　他停下步伐，看向白壶真人，白壶真人神色悲哀无比，急切想说什么，被华亭打断：“可是师父不许我接近你，每当我想靠近，他总会找各种理由将我支开，但他却让公萧照顾你，代替了我这个大师兄的角色。慢慢的，你和我的关系就疏远了，等你长大后，见到我除了行礼问好，也没有别的话可说。”
　　林斐回忆不由浮现，有一幕一闪即逝，她正在背诵艰涩的心诀，门口滚进来一个绣球，她捡起来抱着球跑到门口，看到的却是白壶真人牵着一步三回头的华亭离开的背影。
　　“还有你，”华亭抬起枕戈，剑刃划过公萧因重伤奄奄一息的侧脸，“你天资不如我，智谋不如我，师父却瞒着我偷偷传授你浮虚术典的副副册，那是术宗掌门才能学的东西。”
　　华亭目光移向白壶真人，轻声说：“因为我是堕仙的儿子，我流着叛族的血液，你始终在提防我，怀疑我。我想照顾小师妹，你不让我接近她，我名义上是首徒，你却让公萧继承术宗正统。你收养了我，却从没相信过我，我真的很寒心，师父。”
　　“不是！你想岔了！”白壶真人痛怒交集，“你父母临死前怨恨太重，在你身上留了一个咒，我没找到解咒之法之前，只能将你和其他人尽量隔开——”
　　枕戈一挥，剑刃抵进白壶真人脖子，华亭眼眸凉得像结了层冰：“你怎么敢？提到他们……你真以为我失忆了么，我当年什么都看见了。”
　　白壶真人怔怔地息声，他身体开始不可抑止地发抖。
　　华亭哂笑一声，眼底却冰寒没有笑意：“你参与了昆仑宗追回我父母的那一场行动，给昆仑宗开了方便之门，他们服下青红莲华之前，曾向你求助，想让你帮他们。可你帮了吗？”
　　白壶真人表情空了，华亭盯着他，一字一句口吻逼真地模仿着：“白壶真人，求求你，你可以拦下他们的，不管是仙是魔，我们一家人只想要好好地生活，为什么不肯放过我们？选择哪条路，难道不是我们的自由？”
　　白壶真人踉跄后退，深深佝偻下去。
　　华亭终于笑了，笑容残酷凄恻，他挽了个剑花，白玉指尖抹掉剑刃上的血：“我是剑仙，不，剑魔的传人，从小到大却连一把属于自己的仙剑都没有，你不许我拜入器宗，逼我学牵心游丝手那种女人似的玩意，我一直很讨厌。不过我演得太好了，你根本没有察觉到，你和其他人一样，还以为主使者是啸尘呢。”
　　殿内一片寂静，良久，白壶真人抬起头：“你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放过其他人？”
　　华亭：“师父，我知道你最重视小师妹，你和她必须死一个，选吧。”
　　薛采上前递给他一个瓷瓶，华亭倒出一丸一半鲜红一半翠绿的丹药，送到白壶真人面前，白壶真人毫不犹豫，拿起来一口吞下。
　　林斐一声呐喊，睚眦欲裂，华亭转身，一道法力隔空提起她，将她扔到白壶真人身上。
　　他声音缥缈：“好好看看，师父是怎么死的，看仔细，看清楚。”
　　林斐不顾一切用灵力点白壶真人的穴位上，但青红莲华以至罡至烈的阳炎与阴苦法力凝结而成，入口即化，岂是能催吐出来的，白壶真人一把抓住她的手，目光灼灼逼视她：“发誓，快。”
　　林斐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试图继续做无用功，白壶真人低吼：“澄心誓！我必不夺取无辜仙族性命，不对魔族之人动心，谨遵澄心戒，以鸿蒙界天道为证！”
　　林斐脑海一片空白，全凭本能重复了一遍，一道白光没入她眉心，白壶真人解脱般舒了口气，林斐感到手里多了一枚须弥戒，耳畔响起白壶真人的传音入密：“紫竹在里边，用传送符，逃去鸿蒙宗……”
　　话音未落，他突然全身僵住，一把推开林斐，浑不受控地倒在了地上，露出极其痛苦惨烈的神色，舌头吊出，五官全部扭曲，全身皮肤由青转红，继而皮肉寸寸裂为千瓣，呈精心造设的莲花状，再也看不出人形。
　　幸而，这漫长的折磨在现实中只持续了一秒。
　　林斐近距离目睹全程，视野一黑，尖锐的耳鸣充斥大脑，地板变软了，周遭一切都在旋转。
　　林斐趴在地上没了动静，华亭跨过她，欣赏了一会儿白壶真人的尸首，薛采上前粲然而笑：“大师兄，恭喜大仇得报了。”
　　华亭：“还没有。”
　　薛采不解，一旁传来叶慈的骂声：“狗男女！疯子！”
　　薛采看过去，叶慈满脸嘲讽：“你以为他会给你什么？仙侣的位置？太虚仙姝？”
　　薛采一挥手砸碎了叶慈的玉牒。
　　叶慈遭受反噬，吐出一口血，边呛咳边笑：“你去问问他啊，看他要不要你，他连自己师父都杀，你算个屁？”
　　薛采盯着她，走过去弯下腰，回头看了华亭一眼，见华亭并无阻止之意，薛采五指一张，“恨无”洞穿叶慈胸膛，留下五个血窟窿，后背都烧穿了。
　　叶慈喘着气，临死都没求饶，眼神写满了刚傲的嘲讽。
　　薛采给予了叶慈最后一记重击，叶慈倒了下去，指尖碰了碰旁边状似昏迷的林斐，一缕青蓝色微光闪过，她用尽余力传音：“我师兄身受重伤，藏在清虚小洞天，华亭怕他回来和自己抢，不会放过他的，你若是有法子，就带他一起走。我的剑，给你了。”

　　林斐手指微微动了动，叶慈解脱地闭上了眼睛。
　　薛采似乎很在意叶慈刚才的话，抬脚去踢她：“我是昆仑宗弟子的遗孤！我比任何人都懂大师兄！你们这些下贱的修真者才是，妄想和我们先天出身的仙族平起平坐——”
　　一截剑从背后穿透她胸口。
　　薛采愣住，低头看着那剑哧拉收了回去，薛采捂住伤处，竭力回过头，那人居高临下，神色厌憎又讥诮：“一时没忍住。”
　　薛采满脸迷茫，颤颤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裾：“……大师兄？”
　　她不敢相信是华亭刺了自己一剑，疼痛的程度却在提醒她，华亭是来真的。
　　华亭退了开，不让她碰到自己。
　　“我父母被杀，你父母功不可没。”华亭凉凉道。
　　薛采语无伦次：“不是这样的，昆仑宗想处死你，他们为你求情……”
　　华亭：“我父亲曾向你父亲下跪，让他放我们全家一条生路，你父亲铁面无私地拒绝了他。每一张脸，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会忘，你是我仇人的女儿。”
　　薛采混乱不堪，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想向华亭祈求，枕戈的剑气却顺着伤口侵蚀全身灵脉，她很快痛得说不出话，软软倒在地上。
　　华亭收剑入鞘：“白壶让我和杀父杀母仇人的女儿整□□夕相处，兄妹相称，甚至还妄想我们结为仙侣，真是恶心。”
　　薛采颤了一下，保持着哀戚和不敢置信的神色，柔婉双眸失去活气。
　　华亭疏冷道：“青红莲华还剩一丸，本来是留给你的。”他想了想，走到公萧面前，公萧半昏迷状态，对外界没多少反应，华亭倒出一粒青红莲华，送到公萧嘴边。
　　一线白光袭来，华亭堪堪回神旋身避开，脸上多了条口子，他抬手摸了摸，看着站起身的林斐：“师父果然偏心，连补天都留给了你，我什么都没有。”
　　林斐木然收回指诀，她适才勉强将毒逼了出来，元神中的灵力只剩薄薄一层，华亭眼底冰凉，重新抽出枕戈，一步一步走向她，剑尖淌下浓稠的鲜血，白衣上染出雪地红梅，鲜艳无匹。
　　一道青蓝色剑光飞起，翠翘金雀自动立于林斐身前，为她撑开结界。
　　“没用的，我的法力已经是大宗师位阶了。”华亭举起枕戈，引来黑色雷电，绕着林斐盘旋，他眼神奇异地望着林斐，仿佛在看一件自己儿时错失的玩具，盘算着待会怎么拆开。
　　在四面八方雷电包围下，华亭袭向林斐，两人顷刻间交手十来招，华亭背后突然爆出一片白光，伴随着公萧嘶哑的怒吼：“小师妹，快走！”
　　华亭一愣，林斐五指成爪划过他脸，补天强悍的灵力瞬间在他左边脸留下五道极深的伤口，足以颠倒仙界的月下牡丹，登时凋残了一半。
　　不及华亭反应，白光将他吞没，挟裹的气劲直接将林斐震出殿外，公萧自爆了元神。
　　林斐脸上全是泪，又凉又烫，翠翘金雀飞到她足下，如一道流光溢彩的风，直接带着她冲出了太虚宗的结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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