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界当仙子

　　“居然是你，”元一真人一个字一个字咬得极重，恨不得咬碎纪微骨头，“纪微，你师父知道自己的首徒竟然和魔族有染么？无耻孽徒！”
　　元一真人隔空一道气劲打在纪微身上，由于身体被架住，她仅是折过半边脸，露出脆弱的耳廓和脖颈。
　　林斐睁大的双眸中，映出纪微像个婴孩一样蜷缩了一下。
　　元一真人已经失控了：“为什么！你是想害死我们吗！太虚宗有多少弟子死在了魔族手里，被糟践被虐杀！你和哪个魔族勾结的？你说啊！你这个叛徒！奸细！逆贼！”
　　他的情绪感染了丹宗弟子，很多丹宗弟子围了上来攻击纪微，对着纪微和灵宗弟子们拳打脚踢，殿内陷入暴动，纪微发髻被打散了，却从头到尾悄无声息。
　　一个戒坛大侍者突然感到有风掠过自己面前，听到一声急促的“回来”，他一低头，腰上佩戴的骨节鞭没了。
　　嗖的破空声，第一个带头打人的丹宗亲传只觉颧骨咔擦，脸麻了，眼前全黑，又是一记长鞭破空荡开，一大片失控弟子被抽翻，骨节鞭的训诫法力让他们四仰八叉滚落满地。
　　林斐背对纪微，单膝跪地挡在她面前，眼神极其阴沉，一手撑地，一手甩了下鞭子，骨节鞭末尾蝎子似的翘起，张开整排骨刺，对准下一秒可能反扑的人。
　　元一真人不可置信地指着她，神色凝聚起狂怒：“疯了！你疯了！来人！拿下这个狂徒！”
　　林斐冷冷道：“元一师伯，太虚宗律仪白纸黑字写着的，处置犯有重过的亲传弟子，需星君与四大掌门同时在场，任何弟子不得干涉，现在星君不在，你这么急着动私刑什么意思？”
　　元一真人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嘴里反复着“狂徒”“孽徒”，还添了一句“混世魔王”，脸憋得青紫望向君启，君启轻轻地拍了拍手，竟是鼓起了掌，清脆的掌声像信号一样止住了众怒与狂躁。
　　“小孩子倒是会说话。”君启朝林斐微微一笑，那笑容里有一丝无机质的异色，命悬一线的感觉让林斐脚趾都蜷缩了起来。下一秒，君启转向元一：“我也很奇怪，太虚星君身体不适，到底怎么个不适法？连我都不能见？”
　　元一真人结结巴巴：“师尊的确法体抱恙，仙上此番来得突然了些，师尊还得做些准备——”
　　“莫非他知道亲传徒孙和高阶魔族有染，出于心虚，对我避而不见？”君启仍是平静清淡，字里的杀机却递进彰显。元一真人立马跪了下来，一旦御天侍动手，在场没有一个人活得了。他们的生死，全仰仗他的心情。
　　大殿内忽然飘起低沉的奉天铃声，七快七慢，林斐目光一下子被点亮。
　　众人转向同一个方向，只见千龛长明后一个巨大的传送法阵亮起，三大真人护着一个坐着的人，缓缓走了出来。
　　林斐看到白壶真人的一刹那，紧绷到极限的神经终于松懈，但当看清其他来者时，她神色猛地泛起变化，那个要靠轮椅似的法器代步的人，居然是太虚星君。
　　真的是太虚星君？
　　起码不是她记忆中的，虽然太虚星君闭关多年，她很久都没有亲眼见到他了。
　　林斐愣愣的目光被吸住一样挪不开，周遭弟子也全都是这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又难以理解的事物。
　　三个真人一致没任何表情，将师尊送到了众目睽睽下，好些离得近的弟子如遭雷击，向后退缩，却又说不清自己在畏惧害怕什么。
　　太虚星君抬起耄耋老人才有的皱如鸡皮的脸，声音亦是垂垂老矣：“太虚子见过君启仙上，陛下安好否？”
　　君启眨了下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他仙姿炽盛，和面前坐着的老人成了鲜明对照。
　　这时候，那些弟子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瞬间的强烈的惊怖是什么，因为他们在太虚星君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太虚子，你这是变成凡人了？”君启悠悠道。
　　太虚星君说：“天人五衰，小仙活了太久，终究逃不过末劫诅咒。”
　　末劫是仙界上古以来流传的说法，太古时期，神族未灭，鸿蒙界仙人寿元无尽，自玄阴界出现以后，仙道堕坏，魔族昌盛，许多仙人不修心道，堕落成魔，鸿蒙界日渐衰微。
　　某一天，有仙人突然卜算到自己寿元有了尽头，恐慌瞬间如瘟疫蔓延整个仙界，所有仙人同时发现，自己不再寿与天齐，活到既定岁数，必遭天人五衰，最终陨落，鸿蒙史志上称之为末劫降临。末劫之后，仙人寿元以加速的方式急剧缩短，时至今日，已平均不到十万岁。
　　君启语气甚是同情：“闭关修炼不管用，八千椿丹也不管用了？”
　　太虚星君拧出一个衰朽僵硬的笑：“任是太古神族在世，也回天乏术。小仙活了五十万岁，已是穷弩之末。”
　　君启捻了下披风上的丝绦，不胜唏嘘：“这么说，你对自己亲传徒孙与魔族勾结一事，全不知情？”
　　太虚星君静默了一下，慢慢道：“仙上此话怎讲？”
　　戒坛大侍者退开，让出空地，林斐和她身后的纪微暴露在太虚星君和几个真人的视线下，元一真人恨极道：“秋痕！白壶！看看你们教出来的好徒弟！”
　　秋痕真人奔向纪微，一掌推开了那两个戒坛大侍者，纪微失去支撑，倒在她师父肩上，闭着眼缓缓呼吸，秋痕真人探查了她的元神，手止不住地颤抖，满脸心慌意乱不可置信，艰涩道：“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元一真人冷笑，将之前发生的事全部说了出来，每说一句，秋痕真人的脸色就惨白一分，太虚星君也静静地听着，两道目光益发苍老晦暗，待得元一真人说完后，他缓缓开口：“既如此，那便照规矩来罢。”
　　太虚星君朝自己的大弟子冲霄真人点了点头，冲霄真人站出来对君启行礼，请君启去了传送阵那边，又对戒坛大侍者们一招手，让他们带上纪微，秋痕真人就像被夺走虎崽的母老虎一样低喝一声：“我自己带她走！”
　　她小心翼翼抱起纪微，搀扶着她，在戒坛大侍者的严密盯视下去了传送阵。
　　林斐也被华亭和公萧按着，身不由己随众人离开，负责守殿的戒坛大侍者只让四大门派的亲传们跟过去了，挡住了剩下的人，那些高阶弟子宛如被抛弃似的人心惶惶留在殿内。
　　传送阵光芒闪逝，林斐身体一沉，便置身于太虚宫正殿下方，光线幽暗，千龛长明依然高耸入穹顶，四壁浮雕腾飞，地面铺满黑冰玉砖，庄重肃穆。
　　君启坐了主座，太虚星君坐了副座，四个掌门走过去侍立在侧，众亲传弟子在戒坛大侍者的看守下沉默环绕成一个圆圈，中间空地是纪微，她被两个戒坛大侍者押着，正待接受审判。
　　林斐想和白壶真人发生眼神交流，却见他目不斜视，压根不看自己，神态僵硬憔悴，旁边三个掌门也是如此，尤其是秋痕真人，她魂不守舍地望着纪微，往日严厉的嘴角哆嗦着垮了下来。
　　君启手肘放在扶手上，支着下巴，对秋痕真人道：“上次见到你，你还是个小娃娃，没想到如今都当师父了。”秋痕真人打了个寒战，强打起精神应对：“秋痕见过仙上。”
　　君启和颜悦色道：“太虚宗这批八千椿丹都被扣了下来，销毁肯定是要销毁的，统共补缴三千丸，一丸费一盏灯膏，且要宗师级别的真元，你现在先去点三千盏吧。”
　　说完，他随手指了下不远处漆黑龙柱一样的千龛长明。
　　头顶的空气沉甸甸地压了下来，逼得在场每个亲传弟子心头喘不过气。
　　林斐盯着君启，想弄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一口气点三千盏长明灯？那样秋痕真人必死无疑。仙界的长明灯，是用仙族的真元引燃的，真元是最纯净的仙元，从元神中提取，非常耗费法力，就像从砂矿中淘出血钻一样，一滴真元即可耗费数十泰仙元。
　　十滴真元引燃一盏长明灯，配合灯盘的符文持续燃烧，熄灭后凝成一指甲盖珍贵剔透的灯膏，此即八千椿丹的原材料，服用丹丸能培元固本，最重要的是有延长寿元的奇效，越是法力深厚精纯的仙族，其真元制造的八千椿丹效果越大，因此八千椿丹在仙界被广泛用作对抗末劫。
　　除了各大仙宗，就连散仙也要通过散仙盟向苍梧京定期纳贡八千椿丹，形同赋税，制造灯膏的真元必须来自内门高阶弟子及以上，分派到每个人头上，虽不算易事，也勉强应付得过去，这也是为何大仙宗需要广招高阶弟子的来由。
　　真元非常珍贵，一次性点燃三千盏长明灯，哪怕是掌门级别的仙人，也会被活活榨干元神，直到油尽灯枯。
　　君启仿佛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的异样，就这么平静望着秋痕真人。秋痕真人下意识望向太虚星君，后者并没有回应她，眼前这个枯瘦的老人如此陌生无情，往昔那个师尊仿佛一夕之间被陌生人替换，那些她熟知的音容笑貌迅速苍白凋谢。
　　秋痕真人转向旁边，元一真人和冲霄真人都没有表态，她脸色渐渐白了，神色渐趋认命的平静。
　　“仙上，我自请为秋痕分担一半。”白壶真人忽然站了出来，对君启行完礼，不卑不亢道。
　　君启打量了他好一会，终于闲闲开口：“一柱香之内。”
　　所有人好像又能重新呼吸了。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每个人一千五百盏，听起来十分恐怖，但白壶真人法力修为之高深，有目共睹，有他在，说不定秋痕真人逃过一场死劫。
　　白壶真人和秋痕真人走到千龛长明前，互相看了看，扯出个悲凉的苦笑，谁都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完成，完成后人是不是还在，哪怕还活着，境界怕是也要下跌不止三四层。君启明显是打着按规矩办事的借口想置人于死地，他们却必须一一配合。只因君启背后是苍梧京，是第灭天，是仙帝。
　　一盏长明灯亮起，接着是第二盏，第三盏。
　　千龛长明从最下方一层逐一亮起，光芒一点点朝上蔓延，宛如星火连缀，很快将幽暗的大殿照得形同白昼。
　　林斐手在袖子里攥得死紧，满心怒火却内外受制，不能轻举妄动，否则会连累到白壶真人他们。
　　她望向君启那边，垂下眼掩饰情绪。
　　当第三千盏长明灯燃亮，汇成一片冲天光海，亲传弟子队伍起了低低的骚动，术宗亲传和灵宗亲传都想过去师父那边，却被戒坛大侍者拦住，骚动转瞬平息。
　　白壶真人半晌才支撑坐起，帮助力竭的秋痕真人调息。
　　全场人都紧张起来，目光飘忽不定于君启和纪微之间。
　　纪微此时恢复了些力气，但仍很虚弱，她抬起头与君启对视，脸上还有被打出的淤痕。
　　周围那些丹宗、器宗弟子看她的眼神依然带着憎恨。
　　君启招了下手，秋痕真人如一片无力的羽毛凭空飞起，在一片惊叫声中落在纪微面前，纪微脸色变了，扑过去抱住秋痕真人。审问开始。
　　君启：“你是怎么染上魔气的？”
　　纪微望着昏过去的师父，沙哑开口：“我执行任务时，遭遇低阶魔族伏击，被一个高阶魔族所救。”
　　“所以你以身相许了？”
　　“他救治的方式很特殊，我元神被他的法力修补了才恢复。”
　　君启轻轻笑了两声：“神合了么。”
　　纪微陷入沉默，避而不答。
　　元一真人呼吸变得粗重，冲口而出：“下贱无耻！奇耻大辱！”
　　君启转头瞥了他一眼，元一真人噤声，但表情憎恶至极。
　　神合是含蓄的说法，意思同凡人结合差不多，只不过仙族是通过元神连接的方式，那种直通灵魂的刺激凡人无法想象，林斐呆望着纪微。
　　纪微眉眼的确较记忆中多了一丝隐媚。
　　仙族之人，神合后算是破戒，会从气质上有所显露，仙族之人于相学很敏锐，只是纪微一向为人所敬重，没有人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君启叹了口气：“玄阴界老魔帝麾下有十三位大魔君，第九魔君镇守灰河，虎首人身蛟尾，魔族称其为灰河君，传言灰河下方有太古魔神秘境遗迹，但从来没有人找到过，老魔帝把这一带交给他，他的地位相当特殊，住所也十分神秘，仙魔大战中，我们很多人都与灰河君交过手。你染上的魔气，便是他的。”
　　纪微垂下头，看不清表情，抱着她师父的手在不易觉察地颤抖。
　　秋痕真人此时迷茫睁开眼睛，下意识抓住了纪微的手，纪微猛地抖了一下。
　　殿内寂然无声，所有亲传弟子都震惊到麻木，就连太虚星君也动了动，似乎想起身。
　　君启不紧不慢：“你那次失踪了三天，想必是被灰河君带回去了，和他相处了三天三夜，他的住所何在？你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
　　纪微闭上眼抿紧了嘴唇，发出一声困兽的呜咽。
　　君启横波流睇：“想想太虚宗多少人会被你连累，承担不该有的后果。”
　　不是冤枉，不是误会，这一下连灵宗弟子看纪微的眼神都变了，不少她亲自带过的师弟师妹，投过去的目光中不再有同门之谊，像在看一个异己。
　　林斐对此却没有多少感觉，她的大脑自动捕捉到了其他信息。君
　　启是怎么知道纪微行踪的？除非他看了任务日志。
　　林斐思维飞快运转，任务日志非常机密，只有级别很高的内门弟子才能查阅到，君启显然早就知道了一切，这才纡尊降贵亲自到太虚宗走了一遭，连负责接待的元一真人一开始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谁提前向远在苍梧京的御天侍告密的？
　　林斐目光从冲霄真人及一干器宗亲传弟子脸上扫过。
　　太虚星君浑浊开口：“纪微，你师父对你视若己出，不看在太虚宗对你的栽培之恩，也看在秋痕对你的养育之恩份上。”
　　纪微低头看着虚弱的秋痕真人，非常难过，一滴泪如断线珠子滑落。
　　她慢慢地摇了摇头。“这事和我师父没关系，你们杀我吧。”声音很轻，但所有人都听得分明。
　　君启手指敲了敲扶手：“行，看来你是铁了心了。”
　　他转向太虚星君：“解除护元诀。”
　　“不要！”尖锐的叫喊来自秋痕真人，同时伴随着白壶真人的低吼：“师尊不可！搜魂在太古法典中是被明确禁止的！如擅用搜魂，缠上因果，必折损心道！”
　　“请二位注意言辞，如今仙界通用的可是是苍梧京律典。”君启笑了笑，灼亮的眼神生生逼停了白壶真人的气势。太虚星君沉默不言。
　　君启喟叹：“太虚子，你都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心道？念在你劳苦功高，第灭天和你做笔交易如何。”
　　他托着下巴，上下打量了雪鬓霜鬟、老态龙钟的太虚星君一遍：“解除你那不肖徒孙的护元诀，让我带她回去进行搜魂，第灭天秘境随你去，保你能在里边延长十万年寿元，恢复成盛年之貌。”
　　太虚星君布满皱纹的双眼头一回迸射出光亮，好像熄灭的残烛重被点燃，他的反应被在场所有人看在眼里，林斐一颗心高高悬起，又猛地无限下沉。
　　护元诀是太虚宗保护亲传弟子的特殊手段，是一重不可或缺的保险，每个弟子的护元诀都不相同，唯有太虚星君能解除，没了它，这个弟子的元神就等于完全对外敞开，被搜魂是最残酷的一项后果，比凡人的凌迟痛百倍千倍，如坠无间地狱。
　　太虚星君盯着君启，表情渐渐只剩纯粹的渴望，作为仙族活下去的无限渴望，膨胀到令其他一切渺小不可计，他枯瘦皱缩如桃核的脸被注入一丝活气，看起来完全是一个半截身子入土却又回光返照的凡人。
　　他动了动干瘪成一线的嘴唇，嗓音嘶哑：“小仙，恭敬不如从命。”
　　殿内一片死寂。秋痕真人发出一声长长的悲号，昏死过去。
　　这就是师祖，那个逍遥自在、修为出神入化、带领太虚宗斩杀数万魔族精锐的大仙尊？林斐只觉眼前一切荒唐无比，空气缺氧得厉害，心脏又开始在胸腔里剧烈地搏动，迫不及待要去冲破桎梏。
　　君启随意道：“那便开始。”
　　一阵大笑声突兀响起，打断了正要开口解咒的太虚星君，和凝固到冰点的气氛。众人循声望去，居然是纪微。
　　她笑得双肩直抖，深深地弓下腰去，一发不可收拾，且完全没有要克制的意思，一言一行皆为首徒表率的纪微何曾如此放肆过。
　　君启眉眼晶莹生辉，目光凝在纪微脸上：“你笑什么？”
　　纪微喘着气，眼泪花都出来了：“笑你们这些高阶仙族啊！哪怕是星君，哪怕是仙帝，在末劫面前，也只是蝼蚁罢了！就因为我们出身修真者，就活该被你们盘剥吗？仙界早就腐朽腐烂了，不过是看着光鲜而已，为了延长寿数，你们剥削下面的仙族！下面那些心道不坚的，为了活久一点，又自甘堕去魔界！认真修炼心道的散仙，将真元供给你们，却被你们拿去挥霍享乐！你们凭什么！”
　　她的喊声震响殿内，林斐一阵血气澎湃，几乎要为她鼓掌叫好，纪微披头散发，满脸决绝的反叛，不再温柔依顺，不复杏衣琴心，长明灯的光闪烁在她眼中，说不出的夺目。
　　君启轻轻道：“凭什么？我来告诉你凭什么。”
　　他做了个手势，太虚星君念诵起一长段咒诀，纪微身体猛地一阵抽搐，倒在了地上，君启站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走到她面前，踩住了她的手指。
　　“就凭我们天生高贵，你们天生卑贱。”
　　他的话音落下，升起的是纪微的惨号，林斐全身血都冲上了大脑，凭本能朝前踏出一步，视线和纪微直直撞上，犹如一颗彗星与另一颗彗星交轨。
　　血液在那一刹沸腾了，她的耳边清晰响起纪微的传音入密：“杀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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