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仙界当仙子

　　照乘对五个亲传弟子说：“你们散了。”然后对林斐道：“你跟我来。”
　　林斐跟着照乘走了，他们来到殿台边沿，照乘漫不经心回身抓住林斐手腕。
　　林斐：“！”
　　她只觉身体一轻，被茫茫大雾包围，下一秒雾散开，视野清晰，景物一变。
　　林斐站在与葱茏崖壁浑然一体的仙居外，照乘松开了她的手，走了进去，林斐连忙跟上，这是什么碾压级别的瞬移法术！
　　照乘回了住处，多了一些懒洋洋，在榻上坐下，斜靠在丝织垫子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林斐坐了下去，恭敬等新师尊发话。
　　结果照乘睡着了。
　　林斐：“……”
　　林斐在椅子上坐了片刻，小心翼翼悄悄靠近，发现照乘是真的睡着了，她站在离他三步远的位置不知所措。
　　照乘呼吸清浅，眼睛闭上的样子和睁开完全不同，没有睁开时的大佬气势，反而让人注意到他五官本身，林斐不敢久看，退回椅子坐着等照乘醒。
　　话说为什么忽然睡着了？莫非是和旧疾发作有关系？
　　林斐想起了之前雪煦说的话。
　　她等了十分钟，照乘还没醒，林斐不敢上前叫醒他，也不好走开，只得坐在那儿发呆，照乘的住处很安静，没有一个侍者之类，大概他不喜欢有人侍候。
　　角落熏炉飘出恬淡的冷香，林斐头点啊点的，困意袭来，也睡了过去。
　　有人摇她的肩膀。
　　林斐一睁眼，发现自己以一个放松的姿势躺在地板上，她吓了一大跳，想起前后经过，急忙红着脸起身，叫醒她的那个人：“噗。”
　　林斐看向他，他长得非常好看，笑貌爽朗明快，若说照乘是最惊为天人的，那他就是第二。
　　那人自我介绍：“我叫柏羽，你可以叫我师叔。”
　　林斐尴尬：“师叔好，弟子林斐失礼了。”
　　柏羽一定是进来看见她四仰八叉睡在这里才叫醒她的。
　　林斐转头望过去，照乘还在睡，姿势都没变过。
　　柏羽人很亲切，将她扶了起来，还给她拍拍不存在的灰，像对待小孩子一样，他走过去灭了熏炉里的香，解释：“这是安神香，对照乘有益处，他病还没好，最近嗜睡，普通人闻了这种香会睡着。”
　　林斐乖乖点头：“噢。”
　　柏羽朝她笑了笑，似乎觉得她很好玩。
　　林斐斗胆打听：“师尊生了什么病？”
　　柏羽却没有回答她了，林斐明白这不是她能探听的，保持了安静，柏羽又露出个笑容，仿佛有点恶作剧的意思，林斐：“？”
　　柏羽在她的注视下缓缓靠近照乘，气沉丹田，猛一声狮子吼：“嘿！”
　　照乘身躯一震，睁开双眼。
　　柏羽：“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斐：“……”
　　照乘：“……”
　　他先是盯柏羽，接着目光移到林斐脸上，林斐立马收敛了笑意低下头，照乘收回视线，踹了柏羽一脚，柏羽轻巧躲过，走到桌子前端起一碗东西，和颜悦色：“我是来给你送药的，这一碗我亲手熬了三个时辰。”
　　照乘一言不发，接过来喝完了，挥挥手示意柏羽出去，柏羽不走，大马金刀地坐下来要围观，照乘懒得搭理他，看向林斐：“刚才说到哪儿了？”
　　林斐：“……师尊，你并没有说。”
　　照乘略一沉吟，想起来了，他一双黑眸无悲无喜，波澜不惊的，像是任何人和事都不在意，这双眸子落在林斐身上，林斐无端就觉得有点凉意。
　　照乘开口：“我不会帮你报仇。”
　　林斐五脏六腑好像被重重捣了一下，她没想到照乘会说这个。
　　她的私怨的确与鸿蒙宗无关，但感觉仍然像一盆凉水泼在头上，
　　照乘：“从现在起，你是鸿蒙宗的弟子，专心修炼是你唯一的出路。”
　　林斐：“……弟子明白。”
　　照乘：“我答应过白壶，会亲自教你，但你学得如何，我不关心，哪怕你偷懒想当一个废物，鸿蒙宗也会养你，修行是你自己的事。”
　　林斐望向照乘，认认真真道：“师尊肯收留我，弟子感激不尽，从现在起一定勤勉发奋，报答师尊恩情。”
　　照乘对她的话无动于衷：“跟我过来。”
　　他下了榻，朝内室走，林斐跟了上去，柏羽走在后面。
　　鸿蒙宗的建筑都与自然环境融为一体，照乘下了两层石阶，来到一个圆形修炼室，中间有一个石台。
　　照乘命令：“躺上去。”
　　林斐心怀不安照做，柏羽走到她旁边，见她神态紧张，安慰道：“别怕，给你化功而已。”
　　林斐震惊错愕，化功？什么意思！
　　照乘：“把你在太虚宗学的那套心法功力化了。”
　　林斐的功力攒了足足一万年，这无异于叫一个王者洗号回新手村。
　　她僵了三秒，虚弱地抗议：“师尊，为什么啊？”
　　照乘瞥了她一眼，眼神是“这是什么智障问题”，不搭理她。
　　他指了指柏羽：“把你那套化功针拿出来。”
　　柏羽手中凭空托出一个匣子，打开后有好几层，排列着共四百零九根金丝一样的细针，金光闪烁，晃入林斐眼睛，她又慌了，闭上眼睛不去看。
　　照乘：“你出去。”
　　柏羽把匣子放在半空不管，飘然出去了。
　　照乘转回来，
　　林斐感到身体一凉，衣物的存在消失，她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着寸缕。
　　林斐：“！！！”
　　照乘站在她旁边俯下身，神色平淡，跟看一块猪肉没什么区别，林斐只好强自镇定，内心其实在疯狂大叫。
　　照乘伸出手指按在她眉心上，探测了一会儿，放下手，评价：“乱七八糟。”
　　他从匣子里拈出一根金针，扎进林斐灵脉，她差点叫出声，连忙闭紧嘴，竭力忍耐磅礴法力鲲鹏一样游走体内的感觉。
　　很快，四百零九根化功针都扎进了林斐灵脉中，针尾嗡鸣颤动，照乘的法力顺着金针渗透进去，强势化开她体内的功力。
　　结束后，林斐一脸虚脱，照乘收起针，衣服回到林斐身上。
　　林斐撑着坐起来，体内空空的，就像一个刚把水倒完的空罐子。
　　照乘：“每天早上过来，我传授你心法，其他时间你自己安排。”
　　林斐被这种放养式教育搞蒙了：“自己安排？”
　　照乘：“去找锦墨，有事问他。”
　　林斐现在两眼一抓瞎，一脸懵比地走了。
　　照乘回到上层寝居，柏羽在他的房间，手里把玩着一枚莹润的宝珠，对着天光观察珠子内部，里边有一团金色的如烟如雾的不明物。
　　照乘上前凉凉道：“别动我东西。”
　　柏羽将宝珠抛给他：“这就是你送到下界陪了新徒弟一辈子的分神？”
　　照乘不答。
　　柏羽露出一点戏谑的笑容：“你为什么不把分神收回灵府中？难道是怕沾染凡人的七情六欲？”
　　宝珠里的正是祁林的神识和记忆，当初林斐辗转在人间，魂魄被尘网所缚，回不去仙界，白壶真人请求照乘帮忙，照乘弹了一缕分神化念去人间，不消片刻就引了林斐魂魄归位，但仙界一弹指，人间却已百年，林斐在下界的的确确与照乘的分神结为夫妻，共度一生。
　　柏羽觉得很有趣，所以问了照乘。
　　照乘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我要睡觉，你出去。”
　　柏羽出去了，一到外面就看见林斐背对自己站在云雾缭绕的平台上，不知道在干嘛，他走过去叫了她一声，好奇地问：“在干嘛呢。”
　　林斐可怜巴巴地转过头：“师叔，我记不得回去的路。”
　　照乘是抓着她瞬移过来的，她这时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又不敢回去打扰照乘。
　　柏羽噗嗤一乐，用指头按在她眉心，林斐神识接收到了一整副立体地图信息，快速眨了几下眼，惊讶地看着柏羽。
　　柏羽：“这下认识路了？回去休息吧。”
　　林斐忙行了个礼：“谢谢师叔！”
　　她跑下台阶两三步，突然停住，转身回到柏羽身边。
　　柏羽：“？”
　　林斐：“功力被师尊化掉了，飞不起来……”
　　柏羽：“……”
　　柏羽御空将林斐送了回去，顺手给了她一个小袋子，里边装着补充灵力的丹药，林斐内心对柏羽好感蹭蹭蹭地上涨，挥手和柏羽告别后，心里把他划归为很好说话放心去抱的大腿。
　　她走进先前住的地方，之前见过几次的侍者过来了，还是很冷淡的样子：“林仙君，请收拾东西跟我走。”
　　林斐：“去哪儿？”
　　侍者：“普通弟子必须住在云庐，这里是客人住的地方。”
　　林斐东西都在储物戒里，一身轻两手空空地跟侍者去了。
　　当见到所谓的云庐后，她期待整个落空，听名字很美的地方，其实居然是一个个凿在山壁上的洞，底下是万丈云海，所以叫云庐。
　　石径和栈道呈之字形在崖壁上散开，崖壁上无数个山洞排列整齐，林斐尚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侍者就带她抵达了她住的“庐”。
　　林斐走了进去：“……”
　　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柜子，没了，地是石头的，很粗糙。
　　大概是她的表情太明显，侍者破例介绍：“鸿蒙宗弟子以修炼为第一任务，没有其他宗门的奢靡享乐作风，洞内冬暖夏凉，灵气充沛，最适合修炼。”
　　侍者看林斐的眼神，好像在说：娇生惯养，难成大器。
　　他给林斐留下了一袋东西，说是普通弟子入门需要领取的生活必备品，就走了。
　　林斐在洞里晃了一圈，照明的小灯倒是挺好看的，有装饰趣味，其他部分艰苦朴素，犹如军训住的营房。
　　她走出洞外看了看，隔壁的山洞设有结界，看不见什么情况，里边不知道有没有人，反正一点声音都没有。
　　林斐本想和左右两边的同窗打个招呼，只得回到洞里。
　　林斐以前在太虚宗当亲传时，拥有一整座华美殿宇，名叫摘星殿，现在蜗居在山洞里，待遇一落千丈。
　　她悲伤失落地坐了片刻，振作起来，从柏羽给的小袋子倒出一颗丹药，吃了，元神中顿时灵力爆满。
　　林斐十分震惊，她不是没吃过补充灵力的丹药，效果如此立竿见影，还是第一次，提供的灵力比普通丹药多起码三倍，还很精纯。
　　不知柏羽究竟是何来历，可以确定，他很擅长炼药和炼丹。
　　有了灵力，林斐可以御空而行了，她唰地一下飞落悬崖，按照照乘的命令，去找了锦墨。
　　高翱和锦墨都长得很俊朗，高翱目若朗星，剑眉薄唇，气质很像古代的大将军，勇武杀伐，却不失温润周正，一言一行皆为表率，坦然光明，能当上照乘的亲传首徒，实力定然深不可测，林斐见高翱第一面，内心就不由生出一股钦佩敬意。
　　至于锦墨。
　　他比高翱长相冷多了，眼睛狭长一些，眼尾略朝下，嘴角也是，一点都不温润，看起来不太好惹，敢当面反对照乘收她为徒的决定。
　　柏羽说锦墨在藏书阁，那是他经常活动的范围。
　　藏书阁是一座巨大的六角六边塔型建筑，古老幽雅，琉璃为瓦，系有铃铛，里边卷帙浩繁，书盈四壁，光线斜斜地一丝丝漏进来，洒落在地板上，林斐一走进去，就有种朝圣的感觉。
　　图书馆比宿舍修得好看多了，她一边欣赏一边想，藏书阁有十二层，每一层有很多分区，林斐一层一层爬上去，终于在顶层找到了锦墨。
　　锦墨站在一架很高的梯子上面，查阅典籍。
　　林斐站在下面开口：“二公子，师尊让我来找你。”
　　锦墨没转身：“等一会。”
　　林斐等了五分钟，锦墨还在查，她走到另一边书架前，研究上面的书。
　　凑巧全是术法的。
　　林斐术宗出身，最擅长的就是术法。她随手取下一本很厚的书籍，翻开，浏览了几页，果然博大精深，比太虚宗的术宗典籍是另外一种高度，第一遍林斐就看不太懂。
　　她往后面翻了翻，大拇指哗啦啦拈过一沓书页，突然书页间掉出来一本东西，砸在地上。
　　林斐捡了起来，是一本边缘翻卷破损的册子，封皮没有书名。
　　她打开一看，潦草的笔迹，龙蛇飞舞，铁画银钩，记录一个个术法，或深奥难懂，或灵巧方便。
　　林斐看着看着，意识到这些术法全是书写者自己发明的，有的是涂了又改，构思较多，有的像是一时兴起，随手一笔挥就。
　　她聚精会神品读了几个术法，得出一个结论，此人是个绝顶天才，大师大能级人物，这本册子就是一座宝藏。
　　锦墨的声音在高处响起：“你在做什么？”
　　林斐听到他声音，微微一激灵，下意识就把册子收进了储物戒中。
　　她拿着那本很厚的书转过身，锦墨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她手里的书上，林斐努力看起来人畜无害。
　　锦墨很随便地挥了挥手，书从林斐手里飞了出去，自动回到书架原来的位置。
　　“这一层的书普通弟子不能翻阅，去下面，我会帮你找齐你修炼用的东西。”
　　林斐跟着他下了一层楼：“二公子，我不是很明白……”
　　锦墨：“鸿蒙宗没有讲坛，弟子不上课，每个人资质不同，参阅书籍由我挑选，拿到书籍后回去自行领悟，配合鸿蒙心法修炼，自己寻找适合自己的法门。”
　　林斐：“……”这是完全放养不管的节奏吗？
　　她风中凌乱了一瞬：“可是，不会有弟子自己摸索修炼走火入魔么？”
　　锦墨脊背挺直，步伐如风，穿梭在书架之间，手指向哪里，哪里就飞出一本书，自动在半空摞起来，跟随他们。
　　他没有感情地说：“那他们就不配当鸿蒙宗的弟子。”
　　林斐觉得有被内涵了一丢丢。
　　锦墨挑的书，看名字就很难。林斐沉思，假如看不懂，就去问师尊好了。
　　幸好自己有这一项特权。
　　锦墨：“不要告诉其他普通弟子师尊亲自教你心法。”
　　林斐差点以为锦墨有读心术：“……为什么？”
　　锦墨：“他们会向你发出切磋邀请。”
　　林斐觉得自从来了鸿蒙宗，自己就像个小学生一样不停问问题。
　　但不问清楚又不行。
　　林斐暗自叹了口气：“我需要担心他们的切磋邀请？”
　　锦墨停下了脚步，旋身面向林斐，林斐差点撞到他，锦墨不退反进，垂下视线望着林斐，那双眼睛深黑如极夜。
　　“知道鸿蒙宗和其他仙宗不同在哪里吗。”
　　“……还请二公子明示。”
　　“鸿蒙宗的弟子，肩负守卫和修复太古结界的重任，会定期前往边境结界处净化魔气。”
　　他声音徐缓清晰：“在鸿蒙宗，强者为尊，每一名弟子都是战士，切磋邀请不是点到即止，如果他们知道你像亲传弟子一样，有师尊亲自传授心法，你就成了他们的靶子。”
　　林斐：“……”
　　难道我不能拒绝完事吗？
　　林斐想象了下那样的情景，懂了，不是不能拒绝，是拒绝了，就等于承认自己是个不配当鸿蒙宗弟子的懦弱之人。她不能给白壶真人丢脸。
　　锦墨挑好了书，林斐道谢，将一摞书收进储物戒中。
　　私人定制课程，自学模式，太高端了。
　　锦墨拿出一块晶石板：“还有这个，把手放上面。”
　　林斐将手放了上去。
　　晶石板上錾刻的无数看不清的小字争先恐后涌入她神识。
　　全是戒律。
　　各种大到生杀高度小到穿衣走路的戒律。条目之多，是太虚宗的好几倍，她脑海里一时充斥着纵横交错滚动的文字。
　　林斐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锦墨：“鸿蒙宗讲究心道，心正，你的法力才能破魔，遵守宗门戒律是心道的基本要求，一旦触犯，严惩不贷。”
　　林斐回到云庐。
　　她降落在洞门前，听到一声轻微的啪，转头看去，隔壁山洞结界撤了，有人走了出来，是个普通弟子，穿着修炼用的打坐服，眺望远方。
　　应该是修炼得累了，出来看看风景。
　　总算看见了一个活人，林斐有点高兴，伸手挥了挥打招呼：“你好，我是林斐，住你旁边，请问你叫……”
　　隔壁舍友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走回山洞，啪地一声结界升起，重新与世隔绝。
　　林斐：“……”
　　她放弃了社交的打算，回床上半躺着，翻看锦墨挑选的那些书。
　　林斐神色平和，态度认真，目光缓缓扫过一行行文字。
　　过了十分钟。
　　林斐：天书！看不懂！
　　根本不可能自学，林斐差点怀疑锦墨是故意整自己了，她心平气和将那摞天书推开，坐起来环顾了下山洞，有种家徒四壁的凄凉。
　　这洞里什么都没有，简直太难看了，有空她得想想去哪儿找点东西来装饰，好歹是她要住的地方，不弄舒服点怎么行。
　　林斐拈起自己身上的衣服看了看，蓝灰纯素劲装，鸿蒙宗普通弟子统一常服，她长长叹了口气。
　　她倒回床上，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戒中拿出了藏书阁发现的无名小册子。
　　里边全是珍贵的手稿，记录着引人入胜的仙术，有攻击类，防御类，增益类……林斐右手无意识地画着空气，演练手势指诀，不知不觉沉迷其中。
　　白壶真人说林斐是术宗天才，没有言过其实，她对仙术的学习和领悟速度，是普通人的好几倍。
　　即使这么难的手稿，林斐也是略加思索，很快吃透。
　　第二天早上，她按时前往照乘居处上课。
　　清晨的鸿蒙宗，山峦峰岳重叠无尽，隐在光芒闪烁、起伏如海的云雾中，灵气馥郁的莽林无边无际，灵植繁密古老，顺风送来香气。
　　不知道林子里究竟有什么，林斐有些想去一探究竟。
　　她抵达照乘居处，走进殿内，照乘坐在那，单手支颐养神，白色单衫，披着深蓝大氅，一头墨黑长发随意蜿蜒散落。
　　显然他不用遵守穿衣服的戒律。
　　他衣襟敞开，脖子喉结锁骨和小半胸膛一览无余，白皙得跟玉似的，林斐轻轻咳了咳，垂下目光。
　　“师尊，我来了。”她恭恭敬敬通报。
　　照乘掀起眼帘，手里一个小东西掉了出来，滚到林斐脚边，她低头一看，是一件鸡蛋黄玉佩，雕的不知道是什么动物，手法稚拙，被人手长期摩挲，质地光润。
　　林斐正要将它捡起，玉佩自己飞了起来，飘回照乘掌中。
　　照乘捻着手里的玉佩：“和我讲话不要低着头，我很可怕么。”
　　林斐抬头正视照乘，撞进那双幽邃眼眸中，心微微一悸。
　　照乘的眼神无悲无喜，恹恹的，很平淡，就像……
　　活腻了对一切都失去兴趣的人。
　　林斐怔忡，照乘起身下榻，走了出去，林斐回神，忙跟上他。
　　两人来到一处开阔悬崖边，晨曦金光万丈，将凹凸不平的小石子照出斜斜的阴影。
　　一处绝佳的修炼之地。
　　照乘：“打坐。”
　　林斐还在回想照乘的眼神，一边席地照做。
　　照乘绕了两步，坐在了她身后，离得很近，林斐闻到了他身上沁人心脾的冷香。
　　她背后一凉，照乘掌心贴了上来，隔着衣料，触感鲜明。
　　“专心，闭上眼睛。”低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斐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闭上眼。
　　照乘：“我现在教你第一层心法，以后你所有的功力、招式，都出自这个心法，把你过去学的统统忘干净。”
　　照乘的灵力强势贯入林斐灵府中，深海般磅礴，所过之处无可阻挡。
　　林斐元神本能抖了抖，瑟缩得小了一点，境界相差太过悬殊的强者进入弱者灵府，就会像这样。
　　照乘的灵力漫不经心，像个进了自家后院的主人，顺着灵府汇入灵脉，近乎入侵般在她体内游走，经过好几个来回，流遍全身。
　　林斐难忍地动了动。
　　好像血肉魂魄都不是她自己的了，完全在对方掌控中，既忐忑又无力，骨髓深处泛起敏感的奇怪的感觉。
　　居然很舒服……
　　林斐有些尴尬，不停在心里重复，照乘是在帮她洗濯灵脉中的杂质，这样的感觉很正常。
　　就当是在美容店接受按摩。
　　照乘抬眼看了下林斐，她后耳廓呈现出淡淡的红色。
　　“元神放一点灵力出来。”他平静命令。
　　照乘念了一遍第一层心法的口诀，灵力牵引着林斐的灵力，就像个大人抱着不足月的小宝宝，林斐老老实实坐在照乘巨龙般的灵力上面，跟着他的路径在灵脉游走。
　　一个时辰后。
　　林斐浑身沁出晶莹的一层水珠，看似细汗，实则是学会心法境界提升的现象。
　　她缓缓睁开眼，体内灵气充盈，感官变得十分敏捷，第一层心法让她重新认识了修炼这个概念，她感知世界的方式和以前不一样了。
　　林斐喜悦振奋地站起身，笑着看向照乘：“多谢师尊！”
　　她迫不及待释放出一缕灵力，比她过去的精纯许多。
　　鸿蒙宗不愧是鸿蒙宗。
　　照乘望向林斐的目光有一丝高深莫测的探究，但很快隐去，转为淡漠。
　　回到殿内，照乘让林斐回去之后，按照心法指示，打坐修炼两个时辰，接着挥挥手，示意林斐可以退下了。
　　他摩挲手里的玉佩，以手支颔继续养神：“明天继续。”
　　林斐期期艾艾：“师尊，昨天二公子给了我很多书，我看不太懂，想请教你。”
　　照乘抬眼：“说。”
　　林斐就像学生问老师，捧着书上前，照乘随便一瞥就指出了解题思路，林斐时不时露出恍然大悟和豁然开朗的神情。
　　她本来有些小心翼翼，打算问几个问题见好就收，见照乘没有不耐烦，试着一路问了下去，照乘全部给予回答。
　　林斐深受感动和鼓舞，心想师尊真是面冷心热……
　　她索性连最细枝末节都问了。
　　照乘很久很久没有指点过哪个弟子了，最小的昼闲早在几万年前就进入宗师境界，普通弟子是高翱、锦墨、雪煦负责，没有哪个普通弟子敢斗胆来问仙尊本人鸡毛蒜皮的功课问题。
　　林斐是一个特例。
　　照乘本想睡睡觉养养神，既然林斐出口问了，他就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书上面，林斐悟性奇高，他讲一遍，她能举一反三，照乘不讨厌这样，不知不觉时间流逝，他快把所有林斐不懂的问题讲完了。
　　甚至主动开口询问了两句还有哪里不懂，林斐受宠若惊，没有问题也要现想一个，忙继续向他请教。
　　高翱进来时，就看到了如下一幕。
　　林斐坐在他们没人敢靠近三步以内的师尊旁边，手里捧着一本典籍，他师尊指着书低声讲解，林斐不停点头，他师尊神色虽然一如既往平淡，却没了向来那种万事不过心的意兴阑珊，似乎注意力全放在了解惑答疑上，两人都没注意到他的到来。
　　高翱微微一怔，上前行了一礼：“师尊。”
　　照乘和林斐同时望向他。
　　高翱身穿铠甲，英武俊朗，好似一尊武神，林斐敬畏又惊艳，默默侧身站起，她居然无意间坐着受了高翱的礼，罪过罪过。
　　想想这样的人物是照乘的亲传大弟子，照乘在林斐心中的形象，更加仰之弥高了。
　　高翱沉稳道：“登霞洲边境结界不稳，有魔族趁机混入，和当地散仙聚落发生了大规模战斗，我和雪煦即刻带三百精锐弟子前往清剿，净化魔气稳固结界。”
　　照乘：“知道了，把这个拿去。”
　　一块发光的三角形金色塔状物出现在他手中，旋转着飞向高翱。
　　高翱握住它，面露担忧：“镇界塔？师尊不要紧吗？你身体才刚好转。”
　　镇界塔能巩固结界，蕴藏强大的真元法力，由照乘亲自灌注。
　　每当太古结界不稳，他就会给高翱一块新的镇界塔，钉入结界松动处，岁月漫长，深埋结界之下的镇界塔已不计其数，让日渐溃散的太古结界得以再延续一段时间。
　　照乘不甚在意：“别担心我，把结界修复好。”
　　他是说一不二从不废话的，高翱不是婆妈的性子，答复“是，师尊”，干净利落行了一礼，退出殿内。
　　雪煦同样穿一身潇洒甲胄，勒出飒然身姿，站在一株古老大树下等他：“师尊他老人家今天精神还好？”
　　“不错，师尊在教林斐功课，心境平和。”
　　“什么？”雪煦一个趔趄，难以置信地看着高翱。

　　高翱走后，林斐听到他提及照乘身体，不敢再多占用照乘时间，说了句“师尊好好休息”，就离开了。
　　殿内恢复了安静，照乘摩挲着玉雕，目光在几乎被磨平的刻痕上掠过，凝神进入了玉雕内，渐渐的，他蹙起眉头，像是在强忍痛楚，坚持了片刻，当啷一声，玉雕坠地滚到不远处，照乘颓然睁眼，揉了揉眉心。
　　柏羽刚好走进来，捡起玉雕，凝重了脸色：“你又强行回忆了？”
　　照乘太阳穴针扎似的刺疼，朝柏羽伸出手：“还来。”
　　柏羽握住玉佩的手放到背后，站在那不动：“你体内的热毒才缓解了一段时间，我配的药不能完全压制，要是你再这样，热毒势必反噬爆发。”
　　照乘一抬手，玉雕从柏羽手中消失，下一秒就回到了他手上，柏羽怒了：“下次毒发作，你有想过后果吗。”
　　照乘无动于衷：“我必须找到守界人。”
　　柏羽抬头闭眼吁了口气：“又来……你听好。”他目视照乘，一字一句缓声道：“守界人就是太古结界本身，神魂法身全化成了结界，永远不可能归来。不要再试图从守界人的遗物里找任何线索，那就是一件死物。”
　　照乘气势变了，黑眸深处沁上丝丝缕缕的寒意，盯着柏羽。
　　柏羽戒备地抬起脚后跟，动作很小，蓄势待发，免得照乘突然发作应付不及。
　　照乘用力闭了闭眼，眼睛重新变得淡漠，他倒回了坐榻靠背上。
　　柏羽不露声色松了口气。
　　照乘指尖抚过玉雕，漫不经心：“我的记忆一天天越来越模糊了。”
　　柏羽有所动容，垂下眼轻声道：“那样也好。”他转而笑了笑，上前坐到照乘旁边：“早上给新徒弟上课了？觉得资质如何？”
　　照乘面色有些古怪。
　　他不紧不慢：“高翱学会第一层心法用了多久？”
　　柏羽：“高翱是几个亲传里天赋最高的，我记得是三天不到？”
　　照乘：“林斐用了一个时辰。”
　　柏羽：“？？？”他失语几秒，怪道：“不可能！”
　　照乘若有所思：“白壶瞒着一些事，没有告诉我。”
　　柏羽：“你给她化功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照乘摇头。
　　柏羽兀自惊叹不已：“一个时辰！就末劫出生的仙族来讲，天赋相当罕见，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他以为照乘会说“随便养养”，因为照乘就是这么对几个亲传的。
　　照乘眼前闪过林斐询问功课时认真的模样。
　　他淡淡道：“等她把心法学完再说。”

　　林斐正走在云庐的天梯石栈上，停下欣赏雄奇险峻、奇花异卉点缀的崖壁，和仙界大自然相比，她渺小得像个小蚂蚁。
　　要是有手机，她早就拿出来拍了。
　　林斐心情很好，看书遇到的问题都问明白了，第一层心法学会了，回去就能真正上手试试神秘册子里的仙术招式。
　　林斐：我爱学习，学习使我快乐。
　　她走走停停，还差几步路就到了，她的山洞就在斜上方不远处。
　　宏大的号角响遏行云，直入云霄，震得林斐颅腔共鸣，愕然定在原地。
　　云庐四面八方崖壁上的山洞纷纷亮了，一个接一个身影流星般掠出，形成蔽空的方阵，全部披甲执锐，金戈之声遥遥传来，高翱降临前方，一声令下，弟子们“喝”地呐喊回应，声音雷鸣一般整齐恐怖，战意沸腾，喊得林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很快，方阵飞出云庐外，消失在天际。
　　林斐跑回自己山洞门前，隔壁舍友出来了，和她对视。
　　林斐：“发生了什么？！”
　　隔壁舍友面无表情，眼下有黑眼圈：“边境有魔族，去除魔。”
　　说完，他一声不吭回了山洞里。
　　林斐：“……”吓死她了，还以为鸿蒙宗遭遇了入侵。
　　刚才舍友跟她说话了！真是人际关系的一大进步。
　　林斐还不知道她舍友叫什么名字，从他的表现看，是一名沉迷修炼足不出户的修炼狂魔。
　　不如送他个礼？趁热打铁，搞好关系，顺便打听一下消息。
　　林斐想了想，御空飞起，落在了起居区外的莽林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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