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书

作者:灯要红酒要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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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嬛之境5


      二十年前,妖界易主,狐王青山怀璧率领其余妖族推翻了蛇王风无月对妖界万余年的统治,成为了新一代的妖界之圣。

      同样是二十年前,天帝毫无预兆地封锁了琅嬛之境,再不允许诸神进入。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还是,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

      自从和望舒在莲华宫门口分开之后,少昙便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将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许是巧合。”在思虑良久之后,少昙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她停在空庭中央,抬手揉了揉眼尾,在溜达了半日之后,她觉得困意又涌了上来,让她的眼皮越发沉重,有些抬起不来。

      她的目光越过白绿相间的荷塘,落在悯世居大开的窗户上,透过窗户,她还可以看见房间里飘扬的白色轻纱帐。

      不知是不是错觉,少昙觉得那白色的轻纱随风拂动招摇,突然间像极了晨间升起的乳白色雾霭,其中隐隐有白色的痕迹一圈圈地向上晕开,又渐渐飘散。

      少昙认定自己是困极了,并未做他想,便张开双臂,凌空而起,轻飘飘地掠过层层摇曳的荷叶,直接从窗户跃进了房间。

      然而,她才在房中站定,就发觉方才自己以为是幻觉的白烟并非是涌动的白纱所致,而是真正的烟气。

      此时,那雾霭般的烟气在她眼前缭绕而起,厚重深沉的幽香味道也混入她的鼻息,令她本就昏沉的脑子愈发有些飘飘然了。

      她下意识掀开纱幔,看向纱幔后的梨木圆桌,果然见桌上的金莲香炉正往外飘出一缕白烟,香气也是那里飘来的。

      那是佛家常用的古檀香,她在诵经的时候才会点燃,平日里并不会用,更不要提,她已经在佛界待了一个月,这是回来后第一次进房间。

      那这檀香是谁燃起的呢?

      少昙没觉得好奇,也没觉得紧张,虽说她的莲华宫连一个守门神将也没有,但平日里敢进来的也没有几个。

      轩辕帝君是一个,今早才进来的少昊帝君是一个,天玑是一个,颛顼帝君是一个。

      陆吾?

      无论陆吾与她有多么熟识,陆吾也绝不会擅自进入。即使是宫门大开,陆吾也要端正在立在门口扣门,或是灵力传讯,直至她到门口相迎才会进来。

      而在敢进这莲华宫的四位神君中,唯有天玑和颛顼会进入她的房间,一点嫌隙也不避。

      不同的是,颛顼至此,向来是来找她这位毫无血缘关系的姑姑的麻烦。

      因此,想也不用想,便知,谁会私自进入她的房间,还给她点上凝神静气的檀香。

      只是,她心头因着这古朴的檀香兀的升起别样的滋味,又甜又涩,怪异地很。

      少昙盯着飘出袅袅白烟的香炉顿了一会儿,便径直往内室走去,并没有回身来关窗子。等到了卧榻前,她直接脱了靴子,和衣钻进了被窝里面,然后很快闭上了眼睛。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盘腿坐在莲台边沿看书的男子突然抬起头来,他抬眸看向挂着“悯世居”匾额的小楼,目光定在二楼那扇大开的窗户上,不自觉皱住了眉头。

      不消片刻,他便放下手中的书册,站起身来。

      冷风掠过,莲台上只剩下一本书册因着纸张被风吹动而沙沙作响。

      少昙虽然困极,但是睡眠却依旧是很浅的,朦胧中,她听到了风拍打窗棂的声音,以及纱幔因着风的吹动互相缠绕发出的窸窸声。

      不过,很快,这些声音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朝她而来的小心翼翼的脚步声。因为这脚步声着实又轻又缓,就算她没有睁开眼睛,也可以想象到在房中蹑手蹑脚朝她走来的身影。

      因此,明明只是从窗户到内室这么一点距离,却过了很久,脚步声才停在了她的床前。

      少昙屏住了呼吸,于是,她便听到了自己上方的清浅又缓慢的呼吸声,不属于她的呼吸声。

      突然,一双手落在了她身上覆盖的锦被上,少昙一怔,似是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是逆流一般,一瞬间有些脑袋发懵。

      然而,那双手只是将锦被往上拉了拉,又将散开的被角轻轻掖好,然后,便松开了。

      ……

      靴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传入少昙的耳朵,她微微睁开眼睛,便看见了耷拉在床沿的金色袍袖,上面还纹绣着舞着利爪的银色巨龙,再往上看,便是那个熟悉的挺拔身影,正转过身去,将要抬脚离开。

      失落感在少昙的心间蔓延开,如同那檀香的味道一样,越晕越广,还越发浓郁。

      她心里一沉,闭上眼睛,将手伸出被子,抬手一扯。

      天玑感觉到手臂传来的力道,顿住脚步,低头一看,便见少昙不知为何捉住了自己的衣袖。他疑心是自己吵醒了少昙,于是站着不动端详了一会儿,却发现少昙依旧是双眸微阖、呼吸均匀,睡的很香甜的样子。

      他点那檀香,是想着少昙昨夜因为他的幼稚举动一夜未眠,理应好好睡上一觉。他坐在莲台那里看书,是想看少昙何时回来,她若回来,他便能安心离开。

      可是,他多在那里坐了一会儿,却发现少昙睡觉的时候竟是不关窗子的。

      且不说,天界的风很大,偶尔一阵戚风吹过,冷冽的风就会从窗户掠过,又冷又吵。更不要提,若是有谁像他天玑皇子一样,敢直接跃进房间里,那该如何是好。

      无奈之余,还是担忧居多,于是他就直接进来,关好了被风吹得啪啪作响的窗门,顺道帮少昙掖好了被角。

      可是,他却未想到,在自己要离开的时候,少昙会扯住自己的衣袖,而且似乎还是无意识的。

      无意识的?

      想到这里,天玑的面色阴沉下来。

      若今日进来的是别的谁,少昙也会这般去扯别个的袍袖吗?

      一时生气,他便要伸手,去松开少昙的手。

      但是,鬼使神差的,他的手在触碰到少昙的手那一瞬,柔软温热的触感令他微微一滞,本来要扯开的动作突然变成了握紧。

      与此同时,少昙松开了袍袖,反手握紧了他的手。

      天玑的瞳孔倏然紧缩,他又低下头去看少昙,想确认她究竟是不是在装睡,可少昙却还是未睁眼,只是微微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只露出一双眼睛来,大抵是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罢了。

      让她安心睡一觉吧。

      天玑放弃了松开少昙的想法,反之,他直接握着少昙的手在塌下柔软的地毯上盘腿坐定,似是不打算再离去,而是就着这个姿势陪着少昙安眠。

      大抵是方才看书看得有些累了,天玑将后脑轻轻靠在榻沿,闭上眼睛,抬起右手揉了揉眼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将眼睛张开。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便摊开右手掌心,默默念了个诀,一本书便落在他的手心。

      与此同时,莲台上的那本书也消失不见。

      少昙借着锦被的遮掩将眼睛偷偷张开一条缝,见天玑是背对着床榻在低头看书,便大着胆子将眼睛完全睁开了。

      天玑是很英俊的,这是神界公认的事实。然而因着天玑皇子的身份,因着神界秉承的“规矩”二字,从来没有几个神女敢靠近天玑,更不要提谁会这么明目张胆地端详天玑看书的样子。

      少昙一向自持,但是现在她看着天玑认真看书的模样,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看着他和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忽地升起几分优越感来。

      事实上,她一直都有这样的优越感。

      她清楚,在天玑眼里,她是不同的。正如,在她眼里,天玑是不同的。

      就算从三百年前起,她因着仙妖之战的事情和天玑有了芥蒂,这种优越感也一直存在。

      只有一次例外,那就是百泽欢出现的时候。

      然而,她心里那时虽然因着百泽欢的出现而难过不安,但现在,她心里的不安已经完全消退。因为,她也清楚,百泽欢和天玑绝无可能。

      不只因为百泽欢已经灵力尽失,不可能与天玑比肩,更因为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大壑,那条来自魔界和神界之间不可逾越的大壑。

      这样想着,她心里的郁闷与纠结缓缓消退,她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值得烦心的事情,就连天帝要让她去掌管琅嬛似乎也成了件不值一提的小事情。

      如果天帝要她去琅嬛果真是为了惩罚她,那又如何?她接受惩罚便是了。

      大抵是由于这样的心理安慰起了作用,又或者天玑的陪伴让她有了些许的安心,她的眼睛越发酸涩,眼皮逐渐耷拉下来。

      最后,她终于合上眼睛,睡着了。

      一个时辰之后,天玑将书合上,侧头看向少昙。
      少昙的睡颜是很恬静的,纵使她只从被子里露出一双眼睛来,也不妨碍天玑看出这一事实。加之,她握着天玑的手已经在方才的某一刻有所松动,没有最初那般用力。

      天玑站起身来,只将胳膊微微一抬,便将手从少昙的手中松出来。他仔仔细细地理好衣衫上的褶皱,转身看向窗户的方向。

      窗户仍旧是紧闭的,只有薄烟似的轻纱轻垂在窗前,雾霭一般的烟气在轻纱之间流转。除此之外,别无其他,但天玑的神色却愈发严肃起来。

      莲华宫门外,两名手挽拂尘的白衣童子端端地站在台阶之下,若看的仔细些,便能发现这两名清秀的童子长相一模一样。

      而童子身后,立着一个模样周正的女子。那女子周身盈着神族的气泽,却是修仙的道士打扮,但与普通的修仙者又有些不同。

      平常的道士大都穿着灰色抑或者青色的道服,梳着道髻。就算是枢阳宫的高阶仙者,衣着也是以纯白或是纯黑色为主。

      而这女子着一身黑白双色的广绣道服——左襟为白,右衽为黑,两色蔓延至后背,最后在后背互相绕成一个太极的形状。她的头发也并没有整齐地束起,而是尽数披散在身后,额上装饰着一条滚着云纹的黑色抹额,那抹额在她的后脑打了个结,尾端还缀着一黑一白两根羽毛。

      她周身的装扮都带着一股飘飘的仙气,加上从宫门外偶尔刮过的大风,她的衣袂与长发随风拂动,仿佛下一秒她就要羽化。

      虽然她已经是个神。

      唯有她腰间那条以扁圆玉珠串成的玉带束的很紧,不但勾勒出她极为苗条的腰身曲线,更是让她在清逸之外多出一分干练来。

      天玑捏个诀出了房间,落在莲华宫墙外的玉树之后,看到的便是这样的景象。

      他本来只是隐隐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想出来看个究竟,没想到会看到天帝身旁的两名童子,更没想到他们会带着一个奇怪的女子等候在少昙的宫门前。

      侍奉天帝的侍者是很多的,然而这许多年来,能成为天帝心腹的就只有升平、咸平、清平、承平四位御前童子。

      据说,他们是以四季之气泽化为的神灵,分别代表着不同的季节。他们相貌虽然一模一样,但性情却大相径庭——升平温柔清和、咸平活泼热烈、清平稳重犹豫、承平严肃犀利,正对应了他们所属的季节。

      除此以外,就只能靠他们衣领上的纹饰来判定他们的身份了。因此,天玑虽看清莲华宫门口的正是天帝御前童子中的两位,但一时也无法分辨他们是哪两位童子。

      不过,这不是天玑应该在意的问题。

      御前童子来此,一定是天帝有重要的事情找少昙,更别提,他们还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来此。所以,天玑觉得奇怪,究竟是什么事情,连自己之前也没有听天帝提起过。

      他正在这般想着,便听到宫门口传来冷意十足的声音。

      “小童奉陛下旨意来此,等候少昙上神。神君不必避让,出来便是。”

      这口气,凌冬童子承平无疑。这句话,也自然是对玉树后面的天玑所说。

      闻言,另一个童子先是带着疑惑的目光看向承平,而后,便顺着承平的目光向天玑的方向看过来。

      天玑本来就打算出去,问问这两童子来此何事,也好让他提前为少昙做好准备,如今,听见承平开口,也未曾迟疑,打算现身。

      然而,他是躲在玉树之后,教这两童子看见,总是有些不大光彩。

      于是他施了个术落在了莲华宫院墙的拐角后,之后,左手负于身后,右手执书,带着平日里冷傲的气势大步走出来,顺势将冷飕飕的目光朝他们三个一瞥。

      这一瞥,承平身边的童子一哆嗦,轻声道:“四殿下。”

      承平冷冷道:“你怕什么?”

      闻言,方才还神色无澜的女子微微侧头,抬眸瞥了朝他们大步而来的天玑一眼,只一眼,便收回眸子,继续笔直地站着。

      未几,天玑就已站在了宫门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三个。

      这下,他看清了,承平身侧那个与之样貌相同的童子是盛夏童子咸平,因为他的衣领上绣着一朵小巧逼真的荷花,而承平的衣领上是一朵艳红的梅花。

      咸平见天玑严肃地看着他们,却又不说话,当是方才承平的话惹怒了天玑,便立马笑着解释道:“四殿下,承平不知方才是你在那里,才口不择言,望四殿下不要怪罪。”

      承平依旧是面无表情,语气生冷道:“四殿下怎会在此?”

      “路过。”天玑知承平脾性向来如此,也不恼怒,两个字带过之后便面向咸平,问道,“帝父找少昙上神有何事?”

      咸平咧开嘴笑了笑,道:“是好事。天帝陛下想让少昙上神……”

      “此诏,是天帝陛下要向少昙上神宣的。”承平打断咸平的话,顺势提醒此事与天玑无关。

      天玑微眯着眼睛,冷冷道:“本殿下不能知道?”

      咸平斜睨了承平一眼,忙往前走了两步,摆手道:“四殿下如何不能知道?这件事情是喜事,大家也迟早都要知道,早一刻告诉四殿下又有什么关系?”

      承平朝咸平后背瞪了一眼,道:“若有差错,你可一力承担?”

      咸平扭头瞅了承平一眼,不忿道:“一力承担就一力承担,又不是什么大事。一天天的,就你最无趣。”

      说罢,咸平就立马扭过头来,看着天玑,笑嘻嘻道:“四殿下,不过我可只跟你说啊。”

      他扭头四下看了看,好似是在确定周围没有其他的神君经过,这才上前两步,站在比天玑低一级的台阶上,压低声音道:“陛下下诏封少昙上神为掌书神女,掌管玉境琅嬛。”

      天玑心头一沉,下意识抬眸,扫了台阶下自始至终未曾开口的女子一眼。

      咸平忙补充道:“这位是神女韶光,来侍奉少昙上神的。”

      天玑点点头,神色泰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我应该恭喜少昙上神。不过——”

      他扭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遗憾道:“这宫门紧闭,想必上神是不在家了。否则,我也能当面向她道贺,聊表心意。”

      咸平笑道:“道贺何时都不晚的,殿下何须介怀。”

      “既如此,便只能改日遇见上神再向她道贺了。”说罢,天玑拂了拂袖,走下台阶,不多时,便消失在莲华宫外的云层中了。

      咸平目送天玑离去,这才走下台阶,站在承平跟前,不满道:“承平,下次我再不同你一块出来了,我怕被你这毒舌害死。”

      控诉完毕,咸平将自己的拂尘一甩,挽在手臂间,而后,走到承平身侧,重新面向宫门站好。

      宫门外,重归于安静。

      安静的有些无聊,咸平侧头看看一脸严肃的承平,又扭头看看如雕像般神情毫无的韶光,无奈地摇摇头,只能低下头,用脚尖踢散地上的流云,以此打发时间。

      “听闻,四殿下与少昙上神关系匪浅。”百无聊赖之中,一直一言未发的韶光终于开口,却是冷不丁聊起了神界鲜少提及的八卦。

      闻言,咸平挑了挑眉,一边低着头重复着踢散流云的动作,一边道:“应该是传闻罢了,我见方才四殿下客套地很,要是他跟少昙上神关系真那般亲密,哪能那个反应?”

      承平冷声提醒道:“妄议殿下与上神……”

      “承平,你可真没趣儿,跟那群老古板一个样。”承平的提醒还没说完,就被熟知他脾性的咸平开口打断了。

      像是故意要惹承平不快,咸平还转过身去,面对着韶光,接着问道:“韶光,你突然说起这个,可是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韶光微笑道:“韶光自然不敢妄议殿下与上神的事情。只是,韶光听闻四殿下性情冷淡,这么多年,诸神任职或是升任,殿下从不理会,更不要说道贺。方才听殿下说要亲口向少昙上神当面道贺,韶光一时有些不习惯而已。”

      言外之意,已甚为明显。

      承平转身,眸光冷厉地盯着韶光,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不该属于这张脸的冷漠肃然。他将手中拂尘一扬,换了只手,沉声提醒道:“小童提醒神女,你是少昙上神的侍从,一切对主子不利的话、事,都切莫再做。否则,天帝陛下也救不了你。”

      咸平难得地没有反驳承平,他只耸了耸肩,又转过身正对宫门站好。

      韶光听了承平的话,低下头来,微微欠身道:“韶光谨记。”

      承平这才敛去神色,转身神色肃穆地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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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装醉发骚
    一个装睡发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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