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侯

　　不知道申纪究竟同朝歌太守说了多少事，反正直到睡前叶限都没有见到申纪回来。

　　第二日一早，申纪站在门外同她问安，彼时叶限正在洗漱，衣衫微整，变隔着门板同它交谈。

　　“夫人，此处条件简陋，也不能确保安全，您看搬去太守府如何？”申纪提议道。

　　叶限刚拧帕子的手顿了一顿，然后继续若无其事地做着自己的事：“我认为不如何。”

　　“夫人？”申纪很是疑惑。

　　叶限想打开门让他进来说话，但是这才想起自己还未整洁仪容，变只撂下一句：“等着。”然后继续洗漱穿衣梳头，等做完这一切，她才打开门栓让申纪进屋。

　　申纪已经等的很不耐烦了，但他见到叶限的一瞬间还是努力收起自己不耐烦的神色。

　　“进来坐吧。”

　　申纪走进去，将门关了半扇，留着另一扇门开着，而后坐到叶限对面。

　　“夫人，咱们要在此停留多日，久居此处怕是不妥，何况朝歌太守说的也是，此处鱼龙混杂，怕很不安全。”申纪又将方才的请求继续说了一遍。

　　叶限摇摇头，道：“我认为不妥。”

　　申纪皱起了眉头，脸上已然露出不耐烦和不满的表情，就像看着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看着叶限，但是顾及着叶限的身份，仍是努力克制地说道：“夫人，太守府会比这里舒适安全很多。”

　　申纪的神色触怒叶限，她立马拉下脸，冷笑一声道：“你若是诚心想将咱们送上死路，那我立刻就动身去太守府住着。”

　　申纪很是错愕：“夫人，您这是……何意。”

　　“何意？”叶限盯着申纪质问道，“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申纪虽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看叶限的申请应当是很严重的样子，他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收起脸上不恭的神色，道：“请夫人赐教。”

　　叶限心底本来是很生气的，但是见他脸色变得快，对她也回复了恭敬，更何况，她须得确保自己能待在这儿，便也不想再为难于他，只解释道：“你可知道那些刺客，不仅是前日里那一拨，加上我们一路上遇到的这些，都来自何处，所为何事么？”

　　申纪答道：“属下知道。”

　　“那不就成了，这些刺客都是为着我来的，若我不死他就会一直派遣刺客，直到杀死我为止，你不知道一郡太守的府邸是什么样的地方么？若我现在光明正大地住进去，何患哪怕远在青州也能收到我还活着的消息，你是希望他再派出更精锐的刺客前来么？你还能抵挡地住么？”

　　叶限的语气虽然很轻，但是落在申纪的心里就仿佛锣鼓在耳一般，他震惊当场，神色恍然，而后又脸上又略带了羞赧的神色，微红着脸道：“属下知道了……我这就去回了太守，顺便让他不要那么大张旗鼓地寻找公子的行踪。”

　　说罢就要站起来往外面跑，叶限连忙又喊住申纪：“慢着，”她见申纪好歹停止了动作，这才轻声道，“人还是要找的，你家公子丢了不着无论如何也是说不过去的。”

　　申纪也想明白了这一点，若是他匿下这消息，只怕更会惹人怀疑。

　　“属下知道了。”申纪拱手，脸上恢复了严肃。

　　叶限继续说：“也不急于这一时，现在还早，吃过早膳后再去拜访朝歌太守也可。”

　　申纪这才想起来他这一大早来找叶限，怕是耽误了她吃早膳的时间，连忙道：“夫人，我现在立马叫人将早膳端上来。”

　　叶限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不出多时，就有人送上了新鲜的饭食，这么一早上连口热水都没喝上，现在闻见这饭菜的香味，感觉分外饥饿。

　　叶限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就准备用膳，却突然瞥见申纪的身影闪过，叶限脑中灵机一动，只由放下了筷子，摆出做出厌厌的模样来，用手撑着头，看着这一桌子食物，微蹙绣眉，而后又将眼神转向别处，重重地叹了口气。

　　申纪听见这动静，又瞥见叶限这副食欲不振的模样，忙进屋关切地问道：“夫人可是觉得这些菜不合口味？您想吃什么，我立马叫人做来。”叶限娇气又挑嘴，申纪一向是知道的。

　　叶限摇了摇头，神色倦怠道：“不用了，我只是没什么胃口，做什么来都是一样的。”

　　想起这一路走来的几日里，叶限也是每日都食欲不振，饭都吃不了几口，不过几日，脸上都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下去，他忙说道：“夫人是不是身体不适，我看您这几日都吃的不好，还是请个郎中来瞧瞧吧。”

　　“许只是前些日子赶路所致吧，我只是不想吃饭而已，请郎中就不必了吧。”叶限回道。

　　申纪坚持道：“还是请来看看吧，前几日里不是还吐了么？”

　　“再等几天吧，若那是还是这样再说，也懒得专门跑一趟。”

　　“万一真是得了病，怎么能拖呢，”申纪仍是坚持，他总不能让夫人在她手里生了病，“就前面不远处就有医馆，我现在就去请郎中。”

　　“等等，”叶限喊住将要走得申纪，“将这些端走，这些油烟味闻着不太舒服。”

　　酒楼前面几家就有一家医馆，叶限坐在窗边，俯出身子探着头就能看见，她见着申纪跑过去，又见着申纪拉着一个背着药箱的老者气喘吁吁地跟在他身后跨进了酒楼的门。

　　不出多时，申纪就带着那郎中来到了叶限面前。

　　“请郎中为我家夫人诊治。”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叶限慢慢斟了一杯茶，推到桌子对面，十分有礼地道：“请坐。”

　　郎中放下了药箱，坐下来开始问诊：“夫人可有何症状，持续了多久？”

　　“只是有些吃不下东西罢了，都没什么胃口。”

　　“是任何食物都难以下咽吗？”

　　“也不是，清淡的还能吃下一些……对了，前几日吐过一次。”

　　“可还有什么症状？”

　　叶限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了。”她也不知道该有什么些症状，但是少说少错是没有错的。

　　“既如此，请夫人伸出手来吧，容老朽诊脉。”郎中拿出脉枕放在桌上。

　　叶限伸出手臂搭在脉枕上，然后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臂，那雪白似玉的肌肤就这么闯入申纪的眼，他一瞬间慌忙地抬头，然后不自觉地眨巴眨巴眼睛，脸色泛红，他虽是抬头望着房梁，但终于还是觉得不妥，然后轻脚缓步地走出门外，守在门口，背对着里面。

　　叶限见申纪果真出了门，这才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一把钱币，一枚一枚放在桌上，推到那郎中面前，叶限的右手正在诊脉，宽大的衣袖也挡住了里面的动作，更何况申纪站在门外背对着她，更是什么也看不到。

　　郎中看着这十枚五铢钱摆放在自己眼前，一时有些错愕，他张了张嘴，想问话，但又想到等到申纪出去她才这样干，恐怕是有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便没有出声，叶限又继续从怀里掏出五枚五铢钱，这下一共十五枚了，这是很多钱了，就算是在朝歌，一个女奴也只卖五个五铢钱，一个身体强健的男仆只需五枚。

　　叶限见郎中张了张嘴没有说话，眼睛里都闪出光来，便知道他是动心了，她微笑道：“我不过是些小病，辛苦郎中了。”

　　郎中看了看叶限，脸上露出犹豫的神情，叶限不催促他，只盯着他看，不过一会儿，郎中便仿佛下定了决心，对叶限道：“夫人哪里话，分内之事，何谈辛苦。”

　　而后就用另一只手将钱尽数拿下，塞进自己的腰带里。

　　叶限见他收了钱，这才用手指蘸了方才倒的那杯茶水，在桌上写下两个字，郎中只看了一眼，就微微地点了点头。

　　“夫人，请换右手。”

　　叶限撤下左手，伸出右手，宽大的衣袍顺势擦去刚才的水渍。

　　郎中把了脉，又道：“请夫人让我看看舌苔。”

　　申纪此时听见快要就诊完毕，这才走进来，见郎中若有所思地摸着胡子，急忙问道：“大夫，我家夫人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郎中站起来看向申纪，摸着胡子笑眯眯地说道：“夫人并非是有疾，而是有喜，食不下咽亦属正常，并无大碍。”说罢它向叶限拱了拱手，“恭喜夫人了。”

　　申纪被这消息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叶限也装出很惊讶地样子道：“大夫，你说……说我……你是不是诊错了，若是如此，我怎么不知晓呢？”

　　“夫人勿急，老朽绝未诊错，只是夫人有孕不过一月左右，所以无感，这亦是很正常的。”

　　“可……可……”叶限眨巴着眼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倒是申纪已经反应了过来，立马跪在叶限面前，狂喜道：“恭喜夫人，恭喜夫人，”他抬起头，脸上的笑意十分明显，“公子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叶限也反应了过来，不过她没有那么欣喜，只是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然后对申纪说道：“申纪，你先起来，送郎中出去吧。”

　　“对，对，是属下失礼了。”然后他站起来看着郎中，问道，“那郎中，我先送你回去。”

　　郎中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拒绝道：“不必劳烦了。”

　　叶限出口道：“先生不必拘礼，还是让他送你回去吧，若要开些什么药物，也好叫他去拿。”

　　叶限是装出来的怀孕，郎中以为她只要得这么一句诊断就够了，却没想到当真要做出全套来，她一个未有孕的人喝这些安胎的药物指自然是要不得的，可他收了钱，做什么只要听人家吩咐就好了，也不由得它多管闲事，便道：“初月的胎最是不稳，是要开一些安胎的药物，我本欲让童儿送来，既然夫人说派人去拿，那老朽也只好让童儿偷个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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