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诸侯

　　消息很快就传过来了，刺客是在往东去，也就是颖川的方向上被俘的，当场就咬舌自尽了。

　　“颖川？公子往颖川去做什么？”申纪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不是说好北上的吗？”

　　他至今以为那些刺客是追逐袁耽而去的，只是叶限知道，那些人见到了袁耽和“自己”的尸首，又一把火烧了院子，是该回去复命了，一路东行，再往北走，就到临淄了。

　　“也许不是颖川呢？”叶限出口说道，“只说东去了，也没说就往颖川去了。”

　　申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河南的东边不就是颖川吗？”

　　“是颖川，”叶限好声好气地解释道，“但也不是非要往颖川去，东边临近的是哪座城池？”

　　申纪恍然大悟，又深觉自己钻了牛角尖，脸上有些羞赧，他想了一想，道：“最近的就是松子县了。”

　　“松子县？”叶限对这里的地形政区不太了解，自然不知道什么松子县，只是她脑中自由一副地图，也能大概定下所说的位置。

　　“您说公子会往松子县走？”申纪对此深表疑惑，“怎么会呢？此先从未听过要踏足松子县的想法，公子不来临县，去松子县做甚么？公子是认得路的啊，也没有走错路的可能？那难道是松子令同公子有什么交情？那怎么从未听公子提过呢？”

　　申纪连连抛出诸多问题，叶限心中却暗暗发笑，自己不过说了几句话，他就认定刺客是追逐袁耽而去，真不知袁耽身边怎么放了一个这个脑子，同时，叶限有些庆幸，得亏今日留下的是申纪，若是燕九或是燕十之类的人物，怕就不是那么好办的了。

　　不过既然申纪这样想，那叶限正好推波助澜，她做出陷入沉思的神情，然后装模作样地用手指在桌上画着地图，而后，她突然惊道：“会不会去了朝歌？”

　　“朝歌？”申纪惊讶道。

　　“是，松子县再往北行不远就是朝歌了。”叶限道。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松子县往北走确实就是朝歌，但事实上，临县北行也是朝歌，只是较之松子，花费的时间要多些。

　　最重要的事，从朝歌，是可以回去太原的。

　　申纪仿佛也觉得叶限说的有理，如今他们糟了难，袁耽一人独行回到太原，确实是要方便一些，而叶限是女子，只能留自己跟着她，这样的安排似乎也合情合理，况且当时情况紧急，袁耽只能先这么做，是没有时间留下什么命令的。

　　申纪自以为和袁耽心意想通，猜透了袁耽的安排，他自信地对叶限说：“夫人，待我收拾收拾，明日就动身前往朝歌。”

　　他这么决定不是没有道理的，袁耽很有可能去了朝歌，他对这么猜测抱有很大的正确性，还有就是，哪怕找不到袁耽，他也总要把叶限送到太原的，也该从朝歌过去。

　　申纪是个行动派，说是收拾，其实也就是去跟临县令知会一声，知晓袁耽的夫人宿在此处，而且第二日就要启程离开，临县令很自觉地吩咐人送了车厢骏马，衣衫廪食过来，叶限终于又脱下身上这身粗布旧衣，换上华服美裳，珠翠裙钗，这几日所经所历，皆如梦幻，那些过去寒冷，惊惧和饥饿就像梦中所经历的一样，都没有什么真实感。

　　那身旧衣被叶限好好地叠放整齐了，申纪说要拿去丢掉，叶限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她制止申纪，道：“衣裳就留着吧，好歹是阿照穿过的。”

　　想起阿照，申纪也沉默下来，抓着衣裳的手有些不自觉地发白，再怎么说，他也同阿照朝夕相处了数月有余，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总是笑嘻嘻地叫他大哥，在洛阳小院时，还经常一起去打水买菜，阿照知道他口味吃的重，做饭总是特地为他多放一些盐，时日一长，倒真像是自家小妹一样，终归是有感情的。

　　“至少让她也去一去晋阳。”叶限又道。

　　申纪沉默着将衣裳放回原处，然后帮着叶限将塔收进行囊里。

　　第二日又下了风雪，不，应该是从前一天晚上开始下得，第二日一早都有积雪了，前两日积雪刚刚要尽，这日又下起了。

　　饶是如此，她们仍旧要走的，哪怕不能走，申纪爬也要是要爬去朝歌的。

　　临县令送她们到城门口，叶限第一次见临县令，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一转身回了车厢就记不清脸了，只听见临县令在外说：“夫人，一路走好啊。”

　　语气听着却是有些别扭，有些急切，就好像巴不得他们走一样，想一想也是，袁耽是什么身份，在临县发生这样的意外，他总是脱不了干系的，好在知道袁耽“没死”，他也松了一口气，只盼着袁耽的侍从和夫人赶快走，若是他们再在这儿出什么意外，或是他们想起来要追究，那才是真的要脱不了干系了。

　　他们只有一辆马车，轻车简从，行李都放在马车里，申纪坐在车厢外赶马车，本来临县令是送了车夫的，但申纪也不敢再轻易用外人了，便拒绝了临县令的好意，改为自己驾车。

　　但是申纪驾车实在不是一件好事，也不是说他驾车驾地不好，只是他终究还是心急，巴不得早日到朝歌，一去朝歌就能见到袁耽，所以他的车驾地很快，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飞奔一样，只是苦了叶限了，在车内被颠的七荤八素的，整个人都似乎要飞起来，只有紧紧地抓着车壁上的扶手才不至于被颠起来。

　　叶限多次劝过申纪慢一些，他当时是听进去了的，会稍微慢一些，但是过不了多久就又开始快了起来，叶限也就放弃了再劝他的想法，申纪这人脑子里总有一根乱搭的筋，若是自己劝多了，他再往别的方面想那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晚间有宿，午间他要停下来休息，用个午膳的，叶限才能喘口气，休息一会儿，这当然都是为了迁就叶限，若是自己，只快马一匹，要比现在快上一倍。

　　越来越靠近朝歌了，叶限不知道原来到朝歌可以这么快，哪怕是驾马车，也该有十天的时间吧，却没想到申纪这么快，满打满算可能也就只能用七天就能到，若是到了朝歌，再见不到袁耽那到时候要怎么办呢？申纪是不可能再撇下袁耽走了的。

　　虽然她可以说袁耽一人骑马，又有伤在身，更不会像他那么快，那等到了朝歌，最多也只能再拖延七天，现在的情况，摆脱申纪是不太现实了，只有让申纪放弃寻找袁耽，独自回太原，此去数千公里，耗时几月余，她总能找到机会和方法逃脱的。

　　她一定得想个办法出来！

　　一失神，叶限的手送了，一个颠簸被颠起来撞到车棚，叶限吃痛地捂着头，脑袋和木头的车壁碰撞的声音太响了，申纪在外面都能听见这砰的一声，他喊道：“夫人，没事儿吧。”

　　叶限捂着头道：“无事，”接着，她还是又补充道，“你还是慢些吧，也安全些。”

　　“是。”

　　马车稍微慢了一些，没有两个刻钟，车速又快了起来，而且仿佛是为了弥补刚才放慢的那两刻钟，车速变得比先前更快了，叶限清醒现在雪已经开始化了，若是没化，路面上还结着冰，这么驾车迟早是要滑下路的。

　　叶限也不再劝申纪了，反正他也不会听，只是每每下车的时候都要难受好一阵子才能缓过来，那种头晕脑胀，胸腔发闷的感觉真是难受极了。

　　这日里叶限早晨没有吃早饭，身体绵软无力，再这么颠了一上午，下车之时就直接扶着路旁的树干哇哇的吐起来，当然没能吐出什么东西，只是干呕罢了。

　　申纪将水递给叶限，担忧地问道：“夫人，您没事儿吧。”

　　叶限说不出话，只虚弱地摆了摆手。

　　“怎么会这样呢？”申纪看着叶限虚弱地模样，仍是有些担心，“是不是身体不适，我看您这几日饭也吃得很少。”

　　叶限当然吃不下什么饭，每日午膳晚膳必然是经历一番颠簸之后才吃得，她当然吃不下，没能吐出来就不错了。

　　“要不要请个郎中来瞧瞧？”申纪问道。

　　叶限摇了摇头：“不用了，我没事。”

　　只要你把车驾地慢一点，就不会有事了，叶限在心里说道，只是申纪必然不会听，也就罢了。

　　只是申纪从小到大，从未坐过马车，都是骑马，又哪里知道叶限只是晕车而已，她只以为叶限身体不适，不过为了照顾叶限这个病人，他驾车的速度倒是稍微慢了一些，虽然还是很快，但相比之前，是要好得多了。

　　七日后，他们的马车果然稳稳当当地停在了找个城外，入了城，申纪将叶限安置在城中最好的酒楼里，而后就去找找个太守，叶限知道他是急着找袁耽。

　　这几日过去，叶限仍然没有想出个什么办法来，经过这两天的慌乱，到了朝歌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两日赶路太辛苦了，至少先让自己休息休息再说。

　　叶限将自己的行囊都稍微收一收，将房间内的窗户打开，底下正对着繁华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叶限就坐在桌边慢慢地用膳，看着城下各式各样的人群络绎，热闹喧嚣。

　　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叶限的脑海，她突然停下筷子，脸上浮现出一股笑意。

　　这个方法，应当是可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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