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去你舅舅家后，我只想能隔一阵子看到你就知足了。”辛酉一幅又高兴又恍然的样子，“现在看到你为了我，把萧衡杀了，我心里高兴得紧。可我现在冒用了别人的身份，你嫌我吗？”

　　在辛酉的心里，自己一直是那个吃不饱肚子、没人待见、连姓名都没有的叫化子，而采薇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他把她放在心底，奉若神明，不敢有大的奢望。

　　在他是世子时，他对采薇的爱出自心底，怕采薇离开，只想着占有。而现在，他知道自己是假的世子，身份低微，对以前所做的事不免忐忑。那些不光明的手段，还有与萧桓的交易，他怕采薇知道后会生气。

　　看着至亲至爱的人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采薇的眼睛也湿了：“大哥，你不要这样想。不管你是谁，我都陪着你。”

　　“真的吗？”辛酉小心道，“在高台上时，我看到你走向萧衡身边时，我心都碎了。后来，见他死了，我想要是我再说出实情，只怕也会死。我不要死，我要永远陪着妹妹。所以，楼慕白对我致歉的时候，我才说了那样的话。”

　　“妹妹，我知道你从来不爱与人起冲突，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杀了那萧衡。你不要担心，要是有什么报应，都报到我身上，我不怕。”辛酉看采薇并不嫌弃自己冒充别人的身份，心里高兴起来，“你看，我皮糙肉厚，他们拿那蛊虫都害不成我，别的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哥，”采薇心疼起来，“你肚子不疼吗？”

　　辛酉不在乎地摇摇头，恢复了以往二人在一起时的神采：“妹妹，快说说那几日你是怎么过的？”

　　采薇便把地牢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看来咱们得感谢萧羽，要不是他，我们不会发现那奶娘，不会知道萧衡。”辛酉咧开嘴一笑，“趁着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咱们离开这里吧。我存了几万两银子，够咱们过一辈子了。”

　　采薇想起辛酉敲诈秦寿银钱的样子，不禁一笑，那时她就觉得他像大哥了，便点头道：“大哥，我们去一个没人找到的地方生活。”

　　辛酉高兴道：“妹妹到时教我练剑吧，我来保护妹妹。”

　　到了晚上，二人听着外面没有了声响，采薇事先用迷香迷倒了门口的侍卫，和辛酉穿着乞儿的旧衣服混出了大门。

　　可因为是晚上，城门早就关了。

　　不过，这难不倒辛酉，他在叶城做叫化子做了十多年，每个地方都摸得门清，他拉住采薇的手，觉得从未有的畅快：“妹妹，我知道一个去处，那里除了瘦猴和胖子，没人知道。”

　　走了两步，他想起在那楼阁里发生的事，又有些踌躇。

　　他偷了采薇的钱包，所以才有了后面的交集。

　　“大哥，怎么了？”采薇并不知道辛酉所想。

　　“没事儿。”辛酉摸到采薇滑腻的手臂，有些脸红。他又想起二人在楼阁里见到张三和那个寡妇苟合的情景，还有和采薇说的话，不自然起来。可现在最好的去处就是去那被废弃的楼阁了。

　　采薇和辛酉到了楼阁里，见地上尘土满地，没有人来过的样子，犹如身处皇宫。瘦猴自那次受惊吓后，再也没来过。

　　辛酉把外衣脱下，铺在地板上，让采薇坐上面，轻道：“咱们在这里呆上几天，等他们都离开叶城了，咱们再出去。”

　　两人又恢复了以往的相处模式，采薇什么都听他的，乖乖点了点头。

　　辛酉又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馒头和一些吃食：“妹妹，你饿了没？吃些东西。”

　　“我不饿。”采薇摇摇头，“大哥，你肚子还疼不？我想等咱们出去后，先去找圆慧法师，等他把你的病看好了，我们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辛酉点点头。他虽然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可看采薇处处以自己为先，以前不敢想的事又成了真。二人以后结伴同行，形影不离，天下再没有这么欢乐的事，只觉人生从未有的圆满。

　　二人肩并肩坐在地上。萧衡只觉以前受的苦全化做了今日的幸福。

　　在辛酉以为自己是萧衡时，总是对采薇不自觉地做出各种亲腻的动作，可现在知道是自己深爱胜过生命的人，再动手动脚，觉得那样是对妹妹的亵渎。

　　还有，就是什么也不做，光在一起就是天下最美好的事了。

　　于是，二人便坐在一起轻声闲聊。

　　“妹妹，你什么时候发现我不一样了呢？”辛酉问。

　　“我也不知道。”采薇笑笑，“我以为大哥去了，看到你，总会想起大哥。”

　　辛酉笑起来：“什么你、大哥的，让人听不明白。”

　　采薇正欲解释，看到黑暗中辛酉亮晶晶的双眼，着恼道：“你又逗我，不理你了！”

　　“好妹妹，”辛酉转过身，对上采薇的双眼，黑暗中二人鼻息相闻，只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辛酉的心止不住地“咚咚”跳，大气都不敢出，最终只化成了三个字，“别生气。”

　　声音像春日里的暖风，吹得人心都要化开。

　　采薇脸一红，想起二人已成了夫妻，忙别过头，不想一下子撞住了辛酉的鼻梁。

　　辛酉装痛轻呼一声，采薇回身要看，欲点上火折，被辛酉止住：“别动。”

　　二人还在逃亡中，还是不要引来注意才好。

　　过了一会儿，采薇轻叫：“大哥。”

　　辛酉应一声，柔声道：“妹妹，睡吧。”

　　折腾了这么久，采薇靠着辛酉的肩渐渐睡着了。

　　等采薇睡熟，辛酉把人如珍至宝地抱在怀里，以身作枕，让心上人躺得更舒服些。听着采薇平稳的呼吸声，辛酉轻轻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吻。

　　一只猫头鹰低叫着从远处飞到阁楼上，只见东边的天空起了一片火光。
　　**

　　楼慕白忙了整整一夜。

　　萧衡死了，他不能正大光明地去收殓。在萧衡的尸身被扔出去时，萧衡嘱咐高离把人拣回来，找了上好的棺柩装了，放在城中的寺庙里暗中让僧人超渡，等时机再悄悄运回锦城。

　　与此同时，楼慕白给陈王妃写了一封信，八百里加急，把此中的情形简要告诉了她。

　　萧衡已死，陈王妃如果此时说出辛酉是假的，那无疑是打自己的脸，说去邓州祝寿、去京城面圣、娶亲的人是假的世子。毕竟，依圣旨娶的夫人是江家之人，众所周知。而乔氏，没有几人知道她的存在。

　　采薇的指证无疑更让人相信。

　　楼慕白细思当时情景，余好儒为什么要帮辛酉？他曾刺杀过辛酉啊。还有采薇，本来被萧衡关得好好的，怎么会忽然跑出来？

　　采薇当时那一剑，刺死了萧衡，保住了辛酉，震惊了所有人，也让楼慕白认识到二人的感情。

　　正当楼慕白沉思时，高离走了进来：“少主，事情已经办妥。”

　　楼慕白点头示意知道了。

　　高离却不走，在一边立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少主，现在我们把假的当成真的，陈王妃得到死讯，能放过我们吗？”

　　“萧衡的死，大部分由他咎由自取。”楼慕白道，“我告诉他安心几天，等武林大会最后一日，咱们的人得胜后，阴海会给他看病，借此机会再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时再杀了辛酉。他却不听。他恼恨别人顶替他身份，要杀了辛酉。可见他受折磨，又跑到他跟前耀武扬威。最后惹得辛酉猜疑，偷偷跑了。

　　“按萧衡的性子，他不会听我指挥。只怕到了京城后，要面对那么复杂的局面，只会露出破绽。与辛酉相比，还是辛酉得我心思。又听话，又聪明，又老实。”

　　“可是少主，萧衡死了，我们这么多年的筹划不是白白泡汤了吗？”高离不解。

　　“是，萧衡死了。现在我们要赌的就是陈王妃的心思。”楼慕白玩弄着手中的扇子，“她能给儿子身上种蛊，就说明她要的不仅仅是王妃的位置。那蛊虫虽然能抑制萧衡的病痛，但也加速了萧衡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就像要熬完油的灯一样。今日萧衡即使不死，过不了几年也会油尽灯枯，况且身边还跟了一个美艳的乔氏。”

　　“所以，少主才在武林众人面前认那臭小子？”高离问。

　　楼慕白点头。当时如果他不认辛酉，那么说明死去的萧衡就是真的。辛酉是假的，却知道所有关于萧衡的事，而且从邓州以来的事迹更是亲身经历，他如果当众向人宣扬，只怕武林中人会起疑。

　　如果有人查出辛酉的行迹，那么萧衡的行迹也会暴露。陈王妃和楼慕白的阴谋就会暴露。

　　不，不用等人查，那手握利剑的采薇只要说出来知道的一切，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就完了。

　　萧羽还在身边，萧桓在京城，二人正想对萧衡有关的人赶尽杀绝，这不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理由？

　　到时，他楼慕白死了，云霄楼也会退出武林。他楼慕白拿什么去见列祖列宗？

　　因此，当采薇一剑刺杀了萧衡后，楼慕白只有一条道可走，那就是继续装作不知道，把辛酉当做萧衡。

　　只有这样，他以前的筹谋才可能得以继续，他们楼家才有可能重振武林。

　　“少主，少主，不好了！”外面一个小弟子匆匆跑进来，“殿下和夫人不见了！”

　　“什么！”楼慕白一下子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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