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行

　　楼慕白带着云霄楼众弟子在叶城仔细搜寻了一圈，也没发现辛酉和采薇的身影。

　　“去各城门口守着。如有发现，立即通报。”众人眼里总是云淡风轻的楼慕白也顾不得形象，焦急地在地上转来转去，“这城门开了大半个时辰了，只怕要走就走了。去看看其他门派的人起行了没？江家那边有无动静。”

　　一会儿，王逵回来道：“少主，江家弟子刚起床，正在收拾行李。看他们的神情，并未知晓殿下和夫人逃走的的事。”

　　“逃走？少主待他跟亲儿子似的，为什么要逃！”高离冷道。

　　“逃？”楼慕白恍然一笑，“看来是我们大意了。那子蛊虽然还在殿下身上，但母蛊已死，他应该是想起了以前的事，怕我杀了他，所以才连夜逃走。”

　　“以前的事？”高离一紧张，与辛酉的瓜葛就是从他开始的。要是辛酉想起了以前，那首先要杀的不是自己吗？他多希望那死的不是萧衡，而是辛酉。

　　“去钟山那里守着，他们若出了叶城，肯定会去拜祭江水瑶。”楼慕白说到此，想起逝去的女子，心中莫名一痛。你的女儿和你一样深情。

　　三天后，辛酉和采薇从乞儿那里得知参加武林大会的人已走完了，便决定第二日一早出城。

　　在这三天里，两人虽然多在阁楼里呆着，但经历了生死之事，二人觉得从未有的快乐。采薇天性知足，本来以为大哥死了，却忽然复生，让她怎不高兴？在她十多年的生活中，与其亲密的人，母亲死了，江珍珠嫁了人，舅舅忙里忙外，只剩了一个辛酉，二人又成了夫妻，以后可以常常相伴。虽然在这简陋要崩坏的楼阁中，默默相对，也如在天堂。

　　而辛酉呢，好多时候觉得是不是在做梦，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那些年在这楼阁里分赃的日子与此时相比，都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妹妹，今天我们早些睡，明日早些行路。”辛酉道，“在京城沈家那里成亲委屈了你，不算数。等到了钟山，我们去向岳母禀明后，再成亲，好不好？”

　　说到成亲，采薇脸又红了：“我听大哥的。”

　　辛酉高兴得咧开嘴巴，把白日里在外面拾的干草铺开，把外衣铺在上面，对采薇道：“睡吧。”

　　采薇心无所思，很快入了梦乡。

　　辛酉等她睡熟，小心地贴在她身边，闻着少女的清香，只觉醉了。

　　就在辛酉要睡熟时，外面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辛酉坐起，看到一胖一瘦两个人走来，正是以前一起偷东西的瘦猴和胖子。

　　采薇也醒了，认出走进楼下的两个人。

　　瘦猴从破烂的窗户里跃进来，一边打开火折，一边嘟囔道：“这破地方还是鬼样子。”

　　胖子也钻了进来，粗声道：“猴哥，你说要带兄弟去发财，这两年在外面差点儿没被人打死。这次要发什么财？”

　　“瞧你那没出息的熊样。”瘦猴道，“大买卖来了。有人出这个价，让我找一个人，你看看，叶城里有没有这个人？”

　　胖子瞟了一眼瘦猴拿出的画卷，说：“这一看就是个贵公子，哪是我们能认识的？那人出多少钱？”

　　瘦猴伸出五个指头。

　　“五两银子？”胖子道。

　　瘦猴摇头：“五十两。”他才不会说找到这个人可以有一百两银子的报酬呢。

　　“这么多？”胖子眼睛放出光芒，“猴哥，你要是想让我找，也得给我点儿跑腿费吧。”

　　瘦猴从身上摸出一角碎银子扔给胖子，胖子忙乐呵呵地接了。

　　“你再看清楚点儿，有眉目后我给你十两银子。”瘦猴把画像在灯下展开，以期看得更仔细些。

　　“两位大哥，在做什么呢？”身后忽然一个声音，让胖子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瘦猴差点让手里的火烛点着画卷。

　　“原来是你这臭小子！”瘦猴回头，认出辛酉，“看来你大发了。这两年在哪里发财？你说要抢那个小兄弟的钱抢到了？”

　　辛酉一笑：“小弟这两年去山里挖金子，赚了些钱，所以就回来了。”

　　“挖金子？”瘦猴看着辛酉，“你看起来细皮嫩肉的，可不像是干苦力的。”

　　这两年辛酉虽受蛊虫之苦，又喝些莫名其妙的药，但却被人当成世子侍候的，因此以瘦猴的精明，一下子看出来不同。

　　“猴哥眼力好。”辛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兄弟我其实是遇见了一位贵人。”

　　“什么贵人？”胖子插嘴道，“也让我们见见。”

　　辛酉低头道：“是个女子。”

　　“哈。”瘦猴笑起来，“你不会是去做了哪个高门大户、男人不在家的女子的姘头了吧？”

　　辛酉也不否认，只是笑笑。

　　这时，胖子忽然叫起来：“哎，我说这画像像谁呢？这不是你嘛。”

　　瘦猴展开画像一看，果真与辛酉有七八分相似。

　　“实不相瞒。”辛酉瞅了一眼那张自己的画像，“兄弟的事情被人发现后，那家的男人要杀我，我便逃了出来。”

　　“嗐，高门大户里这种事我听多了。”瘦猴道，“那女人肯定是看你年轻漂亮，包了你两年。只不过，新鲜感一过，比你好看的人多的是，时间一长，就把你忘了。”

　　“那为什么还要花钱寻他？”胖子不解道。

　　“花钱寻你的人恐怕不是那女子吧？”瘦猴想起跟自己交接的男子，气势非凡，说是自家主人的交待，势必要找到画中的人。

　　一个下人都不凡，更不用提那男主人了。

　　瘦猴想通了，对辛酉道：“小子，现在这事说明白了。只是别人要大哥给个信儿，你说咋办？”

　　“别人给了你多少钱？”

　　瘦猴还没回答，胖子抢先道：“五十两！”

　　辛酉沉思了一会儿：“我这里有一百两，送给两位大哥。麻烦你们同那人说，在外面的乱坟岗上找到了我。”

　　瘦猴看辛酉轻而易举地就拿出了一百两的银票，相信了辛酉前面的话，伸手去拿辛酉手中的银票，却见辛酉把手缩了回去：“猴哥可否告诉我那人长什么样？”

　　“长得很高，很威严的样子，看起来有武功。哦，对了，嘴角处有一块黑痣，三角眼，大概三十多岁的样子。”瘦猴为了拿到钱，说得尽量详细，“穿着黑色的衣服，像是侍卫服。哦，对了，有京城的口音，不是叶城的人。”

　　“三角眼、嘴角处有黑痣，京城的口音？”辛酉想不起来有这么一号人。他原以为会是楼慕白和高离找自己，看来不是。

　　“好了，兄弟，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大哥。”瘦猴把银票揣到怀里，“你要是没地方去，大哥给你找个好地方。”

　　“谢谢大哥。我在这里呆几天，过两日就往南方去。”辛酉朝瘦猴拱拱手，“麻烦大哥了。”

　　瘦猴白白又落了一百两银票，亲昵地拍拍辛酉的肩：“大哥走了，以后有用得着大哥的地方尽管来这地方找我。”

　　看胖子追着瘦猴分银票而去，辛酉上了楼。

　　采薇看到他上来，有些不解道：“大哥为什么刚才那样说自己？”

　　辛酉知道采薇听到了一切，不以为然道：“对瘦猴那样的人，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打消他的疑虑。”

　　“可我不喜欢让大哥那样说自己。”采薇道。

　　辛酉一滞，上前握住采薇的手坐下：“妹妹，那些话只是骗人的，不用放在心上。再说，大哥是什么样的人，妹妹不知道吗？”

　　采薇像是认定了一件事似的执著：“大哥不要贬低自己。”

　　辛酉早把自己随口说出的瞎话丢到了脑后，此时听采薇为自己伤心，想着从开始到现在，不管自己是叫化子，还是假装的世子，采薇都对自己至诚至性，心里涌出莫大感动，轻声安慰道：“好，大哥知道了，以后不随口乱说了。”

　　在辛酉的心里，他自出生就是低贱如草芥的人，偷鸡摸狗什么没做过？至于要从权骗人，给自己安上个小白脸的称号，也浑不在意。如今，见采薇因为自己刚刚说过的话，闷闷不乐，心思一转，柔声道：“大哥心里只有妹妹。刚那话是骗瘦猴他们的。别的女人，大哥从来没看过一眼。以后大哥要是多看别的女子一眼，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不要。”

　　“好。”辛酉心里开怀至极，忍不住畅想未来，“好妹妹，等我们到了没人知道的地方，我们天天守在一起，你眼里只有我，我眼里也只有你。”

　　“娘说要等我生了……”采薇脸一红，不好意思说下去。

　　“生什么？”辛酉忽地明白过来，脸也红了。他虽然脸皮比城墙的拐角还厚，可想到要与至爱、不敢亵渎一分的人要做夫妻，有些手慌心慌。记忆中的那次实在不够光彩，脸红道，“好妹妹，我……我心里要高兴死了。”

　　他说完，忍不住在地上翻了个跟头，抱起采薇抡了两圈。

　　正当两人开心至极时，采薇忽地把辛酉推开，持剑一跃而起。

　　辛酉在地上滚了两圈，起来时，只听到外面刀剑相接的声音。

　　天空中黑乎乎一片，采薇击退来人，叫了声“大哥”，跃到阁楼上，牵起辛酉的手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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