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高兴太早

　　第五章

　　吃饭的地方在繁华的街道上，一到晚上，人流量倍增，车开不进去。

　　陈教授干脆建议，找个空旷的地方停车，直接步行过去。

　　沈培焕默了一瞬，不动声色扫了一眼后视镜。

　　管月没想到他会突然看过来，脸上闪过被撞破的尴尬，很快转过头，手肘搭在车门，食指抵着下巴，假装在看风景。

　　片刻，听到男人淡淡说了一句“不用”，等再回过神，他们已经离开了街头，车子拐进了后面一条街，行驶几分钟后停了下来。

　　“下车。”

　　管月“哦”了一声，推开车门。

　　相比被安稳扶下车的陈教授，管月看起来就可怜多了。她脚落地时没踩稳，差点摔跤，左脚踝差一点牺牲。

　　这才看清楚，脚下是一片小型的停车场，周围零零散散停了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虽然与前面相比，这里冷清多了，但正好应了那句话——正因为与众不同，才显得特别。

　　管月和陈杨清跟在男人身后，穿过蜿蜒的巷子，走到一扇原木雕花的双开门前。

　　男人推开一扇门，站在原地让她们先进去。

　　管月踏过门槛时，下意识朝头上看了眼，男人面无表情地地立着，接收到下方的视线时，垂了下眼皮。

　　管月心里“唉”了一声，她今天之所以没被赶下车，还享受到了‘这么好’的待遇，都是因为沾了陈教授的光。

　　走到一半，一个穿着像服务生模样的年轻小伙领着他们去了前厅。怪不得沈培焕说不用，原来他知道餐厅的后门，从这里进来确实比刚才在前面一条街停下距离近多了。

　　跟着干妈就是好，可以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少虐一会腿脚。

　　这家餐厅是个老字号，全国有五百多家分店，这家是总店。管月记得没出国之前，每次店门口都会排很长的队。不过她从来没体验过排队，餐厅经理认识沈培焕，回回都给他们挑一个好座。

　　以前他们一家三口经常来这家吃饭，主要是陈教授和沈培焕母子俩喜欢吃，久而久之，管月无形中被传染，也对这家餐厅的菜情有独钟。

　　回国以来，她还没来吃过。

　　老样子，三个人开了一个小包，管月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分别是陈教授和沈培焕。

　　和以前一模一样。

　　管月还没出国，沈培焕还是那个喜欢把胡萝卜夹到她碗里的少年，陈教授会指着门口替她出气：再欺负月月，就出去！

　　晚饭很丰盛，几乎都是管月爱吃的，一盘清炒时蔬和一盘凉拌胡萝卜放在她和男人中间。

　　三个人的饭桌上，头一次这么安静。偶尔只有汤匙碰到瓷碗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气氛有些微妙。

　　管月帮陈杨清续上一勺桂花莲子羹，看着眼前的凉拌胡萝卜，突然起了小心思。

　　她趁着男人出去接电话的间隙，夹了一块胡萝卜放在男人的碗里，咬着唇默默期待着他看到之后的反应。

　　果然，有陈教授在，她什么都敢干。

　　沈培焕回到座位，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块胡萝卜，他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陈教授，后者无辜地耸耸肩。

　　瞬间意会谁放到里面的。

　　管月咬着筷子，眼含期待地看着他。

　　下一刻，男人修长的手指却把碗推到了一边。

　　沈培焕爱吃管月讨厌的胡萝卜，管月却不明天为什么他会讨厌她喜欢的鸡毛菜。

　　他以前老爱欺负她，为了看她的笑话每次都把胡萝卜放在她碗里，她要是不吃就会被说浪费粮食，要是吃了他就会露出得逞的坏笑。

　　管月却从不拿他讨厌的食物这样对他。

　　如今，她给他夹了他每顿必点的胡萝卜，他却吝啬多看一眼。

　　中途，陈杨清去了洗手间，包厢里只剩下两个人。

　　陈杨清前脚刚离开，沈培焕后脚站起来，凉凉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大步流星往外走。

　　管月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小跑着赶在他开门之前，来到他面前，背后贴着门板，仰着头毫无底气地问道：

　　“你是不是讨厌我到连跟我同处在一间屋子里都受不了”

　　“我想不明白，哪里得罪你了，明明你以前对我这么好，现在却这么冷淡。”

　　“你不是不想我当你的秘书吗好，我不再提这件事就是了。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我错在哪里，我努力改还不行吗”

　　“只要你别不理我，”女孩颤巍巍地抽泣起来，“如果，如果，你以后再也不想见到我的话，我会，我会试着不出现在你面前。”

　　女孩小巧可爱的鼻翼一动一动的，珍珠似的泪珠包在眼眶里，要掉不掉的，把睫毛都打湿了，分外惹人怜惜。

　　沈培焕错愕不已，似乎没有料到她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还把自己给说哭了，看把她可怜的。登时撇过脸，不敢看，他怕一看，就心软了，又变回以前那个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患得患失的沈培焕了。

　　管月吸吸鼻子，见男人没反应，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果然，以前一见到她掉眼泪比她还要急躁的少年，现在连她‘哭’得这么伤心都可以当做没看到。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果然……”她自嘲一笑，最后再添一把火。

　　双手捧住男人的脸颊，强迫他低头看自己，眼中有兔死狐悲的果断，“培培，我发誓只要你现在说出来以后都不想见到我，我一定会如你所愿离开你的生活，大不了回美国去！反正这里没人想我留下来……”

　　不能心软，不能心软。沈培焕看着她坚定的小脸，心里不住默念这句话。

　　她虽然变了很多，胆子也肥了不少，但埋在清纯外表下的小机灵一点都没变，说不定她现在正等着呢，等着他缴械投降，等着他道歉，等着他把挽留的话说出口。

　　他没那么蠢，轻易跳进她的陷阱里。

　　但他忘了，在对于牵扯到管月的事情上，他不见得聪明多少。

　　他装不下去了，掰开她的手，露出带着红印的脸，和微微眯起的双眼。

　　凉凉地哂笑道：“所以呢是不是只要我点一下头，说我就是不想再看到你，你是不是明天就能飞去美国？也对，这事你又不是没干过，起码这会还给我打了预防针呢！”

　　他脾气多变，之前分人，此刻却不想分了。

　　长腿上前一步，挺拔倨傲的身子把娇小的女孩堵在角落里，如一头凶猛的兽压上来。双臂撑在女孩头顶上方，脊背微躬，俊脸寸寸逼近，桃花眼里沁着寒意。

　　管月傻眼了，满眼都是他脸上被自己按出来的红印子，她很是忐忑，害怕下一秒就被男人给吃了。

　　“培培……”她抬手抹去眼泪，叫他的小名。

　　“培培是你该叫的吗”沈培焕突然不动了，唇角上挑，嗤了一声，“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去美国，转眼就叫的这么亲。”

　　管月：？？？

　　大哥，您听话能不能听完整了，她什么时候“信誓旦旦”要回美国去了？！

　　再说，“培培”这个小名，还是她给他起的呢，除了她谁都不可以叫的。

　　沈培焕直起了身子，双手抄在裤袋里，微眯着眼觑她，挑眉道：“瞪我？”

　　管月摇头：“没有。”

　　“还去不去美国了？”

　　管月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这要取决于你”替换为“就没打算回去”。

　　沈培焕满意了，点点头，转身坐回了位子。他看向还贴着门板站的女孩，淡淡地道：“妈应该快回来了，你要是不想让她看出来什么，就趁早坐回来。”

　　顿了顿，“眼泪也擦干净。”

　　管月怔愣两秒，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呢他是不是没说过不想看到自己他的意思是不是——

　　他们和解了

　　管月想通了之后，三步并作两步回到位子上，从包里掏出气垫和口红补妆。

　　“口红就别涂了，反正一会都要被吃掉。”沈培焕睨了她一眼。

　　想想也是。

　　管月补好妆，陈杨清也回来了，她这一趟，去的时间还挺长。

　　管月夹了一根蔬菜放进嘴里，余光瞥见男人在优雅地喝莲子羹，她的动作太嚣张了，男人一抬头就撞进她的眼睛里。

　　她的眼神具有目的性地瞄了被他推到一边的碗里好几眼，后者十分坦然地伸筷从盘子里夹了一块胡萝卜放进嘴里。

　　管月气得撇过脸，不想看见他！

　　陈杨清没注意到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放下筷子，拿过湿纸巾擦了擦嘴。

　　眼睛看向沈培焕，状似无意中提起：“你身边不是缺个秘书吗我看倒不如让月月帮你，月月可是斯坦福大学毕业的，在你身边绰绰有余了。”

　　陈教授向来喜欢把话说死，一点退路都不兴给人留。

　　“你仔细想想，月月给你当秘书有什么不好我看好的很，你要是不同意，先说出十点不同意的理由来反驳我。”

　　管月竖着耳朵听着，他不是已经招好秘书了吗难道干妈不知道

　　她看了沈培焕一眼，下意识解释：“干妈，已经有人做他的秘书了。”

　　陈杨清“嗯？”了一声，然后笑了笑：“月月你说的是上个星期他公司招的那个姓刘的秘书吧？他呀，压根就没上岗，听说父母出了事故回老家了。”

　　管月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不过刚刚已经说过不会坚持当他的秘书了，才过了几分钟就反悔，是不是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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