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高兴太早

　　第四章

　　沈培焕让司机先走，自己一个人开车带管月去了医院。

　　伤势不严重，没伤到骨头，但起码一个星期她都不能去风盛了，还怎么讨回公道啊！

　　管月一人坐在外科医生办公室门口，等沈培焕拿药回来。

　　她脚应该是在风盛百货门口崴的，没想到因祸得福换来这么长时间和他独处的机会。

　　约莫五六分钟，沈培焕回来了，手上除了一个装药的塑料袋，还推着一个轮椅。

　　男人淡淡地瞥她一眼：“坐上来。”

　　管月：？？？

　　她只是崴到脚了，而不是残疾了好嘛！

　　管月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扶着座椅扶手单脚支撑着地面，慢吞吞地站起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就是打死也不坐轮椅的意思。

　　男人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不耐烦地说：“随便你。”

　　说完，把药丢给她，转身走了。

　　管月心里一急，对着男人的背影喊道：

　　“我坐我坐还不行吗？”

　　男人步子一顿，停在原地。

　　管月垂头丧气地坐在轮椅上，低头看着可以媲美猪蹄的右脚，无奈地叹了口气。

　　来医院时，他会公主抱自己下车，纯属是风盛百货门口的那句“哥哥”的余热在发挥作用吧？

　　管月四岁之前的生活是在儿童福利院度过的，在那之前，她从不明白妈妈这个词有什么含义，直到有天她被一位美丽的妇人领回了家，从此她不仅有了妈妈还有了一个只比她大了六个月的哥哥。

　　长得比女孩还漂亮的小男孩，只要有小女孩在的地方，都会小气地把所有的玩具都藏起来。后来，小女孩渐渐知道小男孩不想和她分享玩具是因为他讨厌自己，有谁会喜欢个头矮矮、皮肤还黑黑的小孩呢？

　　“妈妈”告诉女孩，要叫男孩哥哥，女孩很听话，她不仅叫了哥哥，还分了一块自己最喜欢的草莓蛋糕给男孩，小男孩第一次让她参观自己的玩具房，那天是小女孩住进新房子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后来，只要小女孩叫小男孩一声哥哥，小男孩就会给她买好吃的，把剩下的零花钱全部用来给她买玩偶，百用百灵。

　　管月坐在轮椅上，没费半点力气离开了医院。

　　手脚并用爬到车上，前面递过来一瓶水，握着瓶身的手指骨节分明，修剪圆润的指甲盖是健康的淡粉色。

　　管月接过苏打水，鼻子一酸。她从小就不喜欢喝矿泉水，她喜欢喝带点淡淡甜味的苏打水，沈培焕尝尝嘲笑她难伺候，可每次他都会额外帮她带一瓶苏打水到教室。

　　她耷拉着脑袋，低声说了句：“谢谢。”

　　沈培焕默了默，瞥了眼后视镜里女孩神色怏怏的小脸，嗓音淡淡地问道：“现在住在哪里？”

　　管月报上暂时居住的公寓地址。

　　半个小时后，车在公寓楼下停下，沈培焕帮她打开后座的门，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对腋下拐杖。

　　他什么时候放了对拐杖在车里？还是这么幼稚的粉色。

　　男人无视她脑袋上的一连串问号，淡淡地说：“我还有事，你自己上去，轮椅我会让人给你搬上去。”

　　从这里到公寓大厅，除了门口那两级阶梯外，其余都是平坦的平地，完全可以放心她一个人走。

　　管月听了不由失落起来，久久不愿意下车。

　　沈培焕站在车旁，双臂环在胸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双桃花眼微眯了眯。

　　气氛僵持不下。

　　恰在此时，手机进来一条短信，放在以前，管月通常不会管，更不会第十一时间打开看，现在不一样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于是，她对男人笑了笑，而后慢吞吞从包里拿出手机，认真查看起短信。

　　足足看了一分钟。

　　抬头时，白瓷似的小脸可怜极了，把未闭屏的手机在男人眼前晃了晃，

　　撅着嘴无辜道：“物业刚刚发来短信，两点之前，公寓电梯维修。”

　　看着他越皱越深的眉心，忙补充：“我住在6楼，不会耽误你多长时间的。”

　　请求关爱的谄媚可谓十分明显。

　　-

　　管月的手臂环住男人的脖子，以双腿打开的姿势趴在男人的背上，屁股被一双有力的大手稳稳托着。男人每踏上一级台阶，她的小腿都会不由自主前后晃荡一下，有时会碰到男人大腿侧紧实跳动的肌肉。

　　男人步履沉稳，管月转过脸，把脸悄悄贴在男人结实挺括的肩膀上，感受着男人前胸传来咚咚的心跳，和绵长均匀的呼吸。

　　静谧的楼道里，两个人呼吸紧密地缠绕在一起。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

　　秋季运动会上，为了不让暗恋沈培焕的校花得逞，管月眼睛一闭，心一横报名了年级女子组跳高比赛，最终以第一名的成绩压了校花一头。但就在最后一跳时，小腿韧带拉伤了。

　　正在场地进行运动员检录的沈培焕闻讯跑来，一把背起管月往校医务室跑。十六岁的少年鬓角微湿，托起她身体的胳膊修长有力，隐约有了大人模样。

　　沈培焕等在医务室陪管月看完小腿重返运动会，检录老师几次没叫到名字，取消了沈培焕的比赛资格。

　　那次，高一年级组跳远比赛男子组第一名的荣誉落在他们班，运动员却不是沈培焕。

　　不知不觉抵达四楼，男人的脊背渐渐沁出汗意，粗硬的发脚裹上咸味。

　　管月眼眶一热，抬起下巴，亲了亲男人的脖颈，味道微涩却温暖。

　　声音变成小声的呜咽：“培培，对不起。”

　　男人有一瞬间的怔忪，豆大的汗滴从宽阔饱满的额头落在地面，溅起一片细小的尘埃。

　　背上一滴滴落下来的温度，似是要烫坏肌肤。

　　“培培……”

　　身下手掌忽然收紧，剩下的话堵在嗓子里。

　　管月不再说话，脑袋抵住他的脊背，任由男人背着她走到六楼。

　　门口，沈培焕放下管月，目睹她单腿站着开门。

　　门开，转身，准备下楼，腰上被女人如玉的手臂缠住。

　　“培培。”

　　女孩的嗓音像是哭过，

　　“可以原谅我吗？”

　　-

　　直到脚好，管月都没再去风盛。

　　毓书最近忙于相亲，经常能在微信上听到她对相亲对象的吐槽。

　　李毓书是独生女，李爸爸十分疼爱这个唯一的女儿，势必会给她挑选一个手腕过人的丈夫，将来李氏都是要交给小两口的，所以在在对挑女婿这件事上，李爸爸格外谨慎。

　　毓书好不容易闲暇下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管月，约她出来逛街。

　　管月想着两人好久没见，她又因为脚伤已经三四天没出门，欣然答应。

　　两人约在风盛百货一楼的咖啡厅碰面，很巧，在那遇到了陈教授。

　　陈杨清本来约了水疗，在百货商场里遇到曾经的得意门生，就在咖啡厅里多聊了两句，她正准备离开，看见了熟悉的两道身影。

　　李毓书上前亲昵地挽住陈教授的手臂叫姨妈，管月笑着叫了声：“干妈。”

　　陈杨清在儿童福利院领养了尚四岁的管月，一直长到十八岁，管月都叫她为妈妈。母女俩关系极好，陈杨清待她胜似亲生。后来，管月高中毕业离开漓江市，七年之后，管月回国，陈杨清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并邀请她来家里吃饭。

　　不久前，管月对陈杨清的称呼又“妈妈”变成“干妈”，陈教授很高兴管月能回国。

　　水疗变成三人行，结束后，毓书被老爸的急令叫回公司，管月陪着陈杨清继续逛商场。

　　刘妈在后面不紧不慢跟着，目睹母女俩说说笑笑走进一家奢侈化妆品专柜。

　　半开方式的专柜，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管乐想买一只防晒霜，逛到另一面墙壁上的货架，挑到合适的，返回来找陈教授。

　　今天是风盛百汇开业一周的例行视察，沈培焕作为集团高层在几个商场负责人的簇拥下来到一楼，没想到陈教授也在。

　　管月买好单，静静站在一旁，远远望见形容昳丽的男人西装革履，随意往那一站就是风景线。

　　看样子母子两人相谈甚欢，不时见到男人扯唇轻笑，俊逸风流。管月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他们母子。

　　还是陈教授先看到她，向她轻轻招手。

　　“月月，快点过来。”

　　沈培焕的视线落到来人身上，笑容逐渐收敛，有下属附在耳边说了什么，他点点头。

　　看着陈教授：“让刘妈陪您好好逛逛，我先走一步。”

　　陈教授多聪明的一个人，耳聪目明，早在两人见到对方的反应里参出一些有用的东西。

　　她握住管月的手在手心，轻轻拍了拍 ，眼睛却在看沈培焕：“五点多了，我们等你下班一起吃个饭。可别说什么工作忙这种话，我打电话问过了，你今天视察完这里就没有别的行程，你要是还找借口来敷衍我，我就不得不重新审视我们之间的关系了。”

　　陈教授成功掐断儿子的退路，后者犹豫片刻便遣散下属，问：“您想去哪吃”

　　陈杨清先问了下管月的意见，见她摇头，于是自作主张点了个地点。

　　沈培焕去负一楼开车，管月两人先走一步。

　　三人在百货商场门口汇合，管月被陈杨清推到副驾驶坐下，自己坐到了后面。

　　沈培焕从后视镜瞥了一眼，管月同样目光贪恋地对上他的视线。

　　倒车时，目光无意被副驾驶座位下闪闪发光的亮物吸引。

　　管月心神一动，默默往后收回了双脚。

　　今天穿的是水钻系带的黑色高跟凉鞋，脚踝刚好，她不该穿这么高的鞋子。

　　还上了他的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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