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高兴太早

　　第六章

　　接到李毓书的电话时，管月正在回公寓的路上。

　　本来她是左手拿着手机，奈何那头人说话声音太大，她偷偷瞄了一眼专心开车的人，把手机换到了右手。

　　“这都九点多了，你怎么还没回来？！”李毓书这个大嗓门！

　　是故，管月只好贴着车门讲电话：“在路上呢，快到了。”

　　“晚饭吃了吗？”

　　“嗯，吃了。”

　　“跟我姨妈一起吃的？好吧，我在你家门口等你。”

　　她还想问什么，那头挂了。

　　感觉到男人似有若无投过来的视线，她笑了笑，朝他虚晃了下手机，说：“毓书的电话。”

　　沈培焕瞥了她一眼，一幅“我听出来了”的表情。

　　吃完晚饭，时间也不早了，陈教授习惯早睡，沈培焕就开车先送她回去。

　　本来陈教授想留管月在别墅过夜的，管月以不方便为由婉拒了，陈教授看她坚持，就没强求，但是临走时叮嘱沈培焕，让他务必把她安全送到家。

　　从别墅到公寓要四十多分钟的车程呢，就这样，管月又额外得到了和沈培焕独处的机会。

　　以前，沈培焕虽然话不多，但是从没有一次像这会儿一样，谁都不说话，车厢里安静得快要闷死人。

　　管月百无聊赖，刷了会儿微博，又把微信里未读的无聊的推送逐条删除，路程才过半。

　　有些坐不住了，然后，眼睛不知不觉就移到男人身上。

　　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性感，此刻他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手肘抵在车门上，目视前方，时不时偏头观察车流。睫毛真长，令女人感到嫉妒，下颌线完美，管月想起中学美术课本里大师手下的雕塑作品。

　　“那个……”她觉得还是有必要问清楚，“你新招的秘书真的辞职了吗？”

　　短短一句话，终于得到男人的侧目。

　　管月双眼放光，嘴角抑制不住上扬：“如果我要是再去你公司应聘的话，你是不是不会直接撵我走了？”

　　不对，她现在赶着送上门的样子怎么那么像舔狗？！

　　男人目不斜视，淡淡道：“会。”

　　管月觉得现在自己和沈培焕的关系有了很大进步，从开始她费尽心思都不能见上他一面，到了现在他都能正面回答自己的问题了。

　　这样的认知，通常会让人变得得寸进尺。

　　“那你先说出十个拒绝我的理由。”

　　“我觉得我已经给够你面子了，你想啊，如果我在餐厅时执意要做你的秘书，干妈一定会逼着你点头的。”

　　话落，听到男人轻嗤了声：“你还挺得意。”

　　管月心想，那可不，可该谦虚的时候还是要谦虚的：“一般般啦。”

　　吱——的一声，车子急刹在路边。

　　管月惊魂甫定，下意识看向男人，后者淡定地解开安全带，手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宽阔的胸膛强势地压过来。那一瞬间，管月的眼睛里全是他。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似乎对方呼吸时，肌肤都能感受到毛茸茸的触感。

　　沈培焕凝视女孩的脸蛋，饶有兴致地问道：“管月，你是不是喜欢我？”

　　管月的脸色由白转红，如果不是车厢里光线太昏暗，他看见自己羞涩的证据，肯定会特别欠揍地说：“哦，原来真的暗恋我啊。”

　　管月此刻多想拽住他的衣领，像大姐大那样，把他抵在车门上死死按住，特有出息、特威风地说：“是啊，我就是喜欢你怎么了？！有本事你也喜欢我呀！”

　　想是一回事，做又是另外一回事，当做和想注定不能一致的时候，管月宁可选择在自由的想象里尽情徜徉。

　　想象里的沈培焕会特别温柔地对她说：“我也喜欢你。”

　　管月被脸上传来的疼痛拉回现实，现实里的沈培焕坏死了，又是捏她脸，又是弹她脑门，还以非常置身事外的语气质问她：“从上高二就喜欢了吧？”

　　管月听了心里第一反应是：才不是从上高二就喜欢，从她第一次来初潮，他跑去超市给她买卫生巾，就喜欢了好嘛！

　　第二反应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很早之前就开始暗恋他？

　　第三反应是：她绝对不可以承认！

　　熟料，她不断变化的脸色已经暴露了她的想法。

　　沈培焕收回视线，坐回驾驶位，利落拉上安全带，下一秒，车如离弦的箭般飞了出去。

　　那天沈培焕才知道，管月只是他名义上的妹妹，她的户口根本不在自己家里。

　　管月明明最讨厌物理，高二分班时偏偏逞能跟他一样报了理科。自那以后，沈培焕周末出去浪的时候，管月都要去小区前面一条街的教育机构补习。

　　冯子宽约他去体育馆打球，傍晚才回来，正巧碰上陈教授接上完课的管月回家。他低头系鞋带的功夫，他妈和管月就跟一个阿姨聊上了。

　　他听见阿姨直夸管月这小丫头长得漂亮，都成大姑娘了，让人挪不开眼睛。

　　他躲在一棵石榴树后面，他能听见三个人说什么，对方却看不见他。

　　那个阿姨似乎刚搬来，笑眯眯地问陈教授管月这小丫头跟他们家什么关系？他当时就想，还能有什么关系，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的女儿呗！

　　顿时觉得无趣，准备从树后走出来，陈教授接下来一席话惊醒梦中人。

　　“月月呀，从小在我们家养着，将来是要当我儿媳妇的。”

　　他开始以为陈教授就是开个玩笑，毕竟从古至今，□□是要受到道德谴责的！

　　他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风，多看了管月两眼，就看见女孩低着头，一向白皙素净的小脸红扑扑的跟苹果似的，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沈培焕眯了眯眼，装作路过的样子走过去。管小月眼神扑朔地不敢和他对视，晚饭都是躲在房间里吃的。

　　睡前，他随口找了个理由问陈教授要户口本，翻开一看，好家伙，管小月的户口页跑哪儿去了？

　　-

　　后半程，管月浑身都不自在。她曾几次想从后视镜里打探一下虚实，次次都被男人狐狸一样的眸子震慑回来。

　　她想，等哪天追到手了，总要他也尝尝苦苦追求，对方却爱搭不理的滋味！

　　一回生二回熟，男人直接把宾利停在管月那栋公寓楼下。

　　一个没主动下车，另一个也没催促。

　　男人那边的车窗降下半扇，混着热气的晚风吹得人浑身燥热。

　　管月盯着落在地面上，枯黄的梧桐叶，被风卷起来带走，又停下来再被卷走，到最后消失在视野。她突然来了句：“谁喜欢你了，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

　　沈培焕以为她半天不下车是有话要说，没想到憋了半天是要说这个。

　　昏黄的路灯下，男人的唇角微微勾了起来，静了片刻，转过脸时面无表情：“怎么，舍不得下车，是打算跟我回家”

　　管月就知道他从来不是什么正经人，但没想到会这么不正经。他也跟别的女人这样撩.骚

　　管月咬了咬牙，推了几下车门没推动，最后气急败坏地瞪他：“你把车门给锁上了！”

　　男人慢条斯理地解锁：“哦，忘了，抱歉。”

　　目光落到她精致的高跟鞋上，淡淡道：“你可以来风盛上班。”

　　管月一只脚都沾到地上了，闻言快速收了回来：“你说真的？”

　　“明天早上九点，带上你的相关证书和简历，到公司报道。”

　　管月恍然记起来，毓书还在门口等着，下了车，将车门一甩，转身跑进了公寓楼。

　　沈培焕：？

　　-

　　“书书，对不起，我来晚了。”

　　李毓书看样子等了好久，光着脚丫靠墙坐在地板上，管月歉疚地连忙掏钥匙开门。

　　“啊——月亮，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电话里不说快到了吗？我都快饿死了啦！”

　　管月动作一顿：“你还没吃晚饭？”

　　毓书可怜巴巴地点头：“我跟老爸闹翻了，这几天不想看见他。月亮，你家有泡面吗？煮一碗吧，我想吃。”

　　管月在国外这么多年，逼迫自己练就做饭的手艺，区区一包泡面到她手里，也成了人间美味。

　　毓书吃完满当当一碗，连汤底都不剩，捧着肚子歪倒在管月身上，意犹未尽之余，嗅出来她身上古古怪怪味道。

　　毓书猛地坐起来，揪住她的衣领一闻再闻，眼睛倏的一眯：“有男的送你回来？”

　　管月心里一个咯噔，把衣领从她手里拽出来，屁股挪远了点，讪讪而笑：“大小姐，你怎么看出来的？”

　　毓书盯着她的脸：“虽然泡面味道很香，但是依然掩盖不住你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坏笑道，“香奈儿蔚蓝，男香哦。”

　　没有错过管月脸上渐变的羞赧，毓书凑近她，狡黠一笑：“我表哥”

　　管月推开她，摸摸熟透似的脸蛋，边往浴室跑边说：“我要洗澡了，你快去把碗洗了。”

　　-

　　翌日清晨，管月提前十五分钟到达风盛大厦。

　　前台询问过她的名字之后，径直带她去了人资部。

　　走到一个独立办公室门口，前台没进去，将她引荐给里面的人：“孙经理，这位是管小姐。”

　　管月抬眸，发现这位孙经理正是前些天初面她的主管。

　　她笑了笑：“孙主管，你好。”

　　孙应勤朝她点了下头：“跟我来。”

　　办理好入职手续，两人直接乘电梯去了三十五楼。

　　总经理秘书办公室，在总经理办公室斜对面，半开方式的格局，空间敞亮，视野开阔，配有独立的卫生间和茶水间。

　　管月到时，一个穿着正装，烫着波浪卷的女人正在收拾东西。

　　这不是有秘书吗？

　　孙应勤解释：“她是临时秘书，等下你们交接一下工作，以后这个位置就是你的。”
　　“稍后，会二秘过来协助你的工作，管秘书，工作愉快。”

　　管月点头，目睹原先的秘书抱着一个纸箱离开办公室，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对方临走时瞪了她好几眼。

　　新来的二秘是国内某985学校的应届研究生，主要工作是协助管月。小姑娘叫吕雅琪，和管月差不多大，体形偏瘦，戴着黑框眼镜，简单的高马尾，穿着中规中矩，看起来有些不好相处，其实是个自来熟。

　　刚信誓旦旦说完以后要团结协作，没一分钟就捂着肚子跑到管月面前：“月月姐，你带那个没，我好像来那个了。”

　　管月了然，从包里拿出一个粉色的塑料小包装递给小姑娘。她每个月习惯提前在包里放几张便携装，这是多年积累的经验，靠人不如靠己。

　　九点十分，清脆的电梯提示音响起，很快有沉稳的脚步声走近。

　　管月站起来，双手放在腹部，嘴角四十五度上扬，脊背微躬：“沈总。”

　　沈培焕在玻璃门前站定，无声看着里面。显然易见，她经过一番精心打扮。

　　公司制度里没有强迫职员上班时间必须穿正装这一条，她上半身穿了一件修身的黑色波点的白衬衫，下身是长度到膝盖以上的黑色包臀裙，合适的衣裙衬得她身材玲珑窈窕。

　　整体风格偏干练优雅，唯一的一点不足，脖子上系了条浅绿色的丝巾，纯属多此一举。

　　男人点头，脚尖一转，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五分钟后，内线电话里传来男人低沉喑哑的嗓音，在叫她的名字：

　　“管秘书。”

　　秘书的第一要务，是在上司发出命令的第一时间，尽最大的努力满足他的要求。

　　管月推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男人已经脱下西装外套，上半身只穿了件黑色衬衫，坐在办公桌后，漫不经心把玩一支钢笔。

　　一双桃花眼迎上她的视线：

　　“会泡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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