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长你马甲掉了

　　荣沛之本来没注意到，“阿曦，你什么时候多了把剑？”
　　他看向贺景棠腰上的剑，视线逐渐下移，也不晓得想到什么，笑了笑：“你不光会藏吃的，连剑也藏得严实，若不仔细看，怎么发现的了。”
　　贺景棠觉得这人目光诡异的很，背过身不看他。
　　这人却悄悄贴过来，也不知道先前从事的究竟是什么事业，手腕子溜得很，轻易把剑解了下来。
　　贺景棠看着他，并不慌。
　　名剑有灵，轻易拔不出来，如果什么人都能拔剑，那自己岂不是……
　　“噌”的一声，寒光毕现。
　　“这把剑定是名家铸造，绝非凡品。”荣沛之看着剑身，赞叹，“必是价值连城。”
　　说着已经上手去摸，但到底不是名剑主人，剑气伤人，一滴血便蹭在了剑刃上。
　　贺景棠提醒他：“当心。”
　　那滴血被剑饮尽，剑刃已然毫无痕迹。
　　他提手挽了个剑花，收剑入鞘，将剑奉还。
　　景棠接过手，这家伙好奇心起的问：“这把剑叫什么？”
　　他回应的面无表情：“少昊。”
　　话音刚落，“哗剥”声骤然响起，先是一小处发出躁动，接着便是连成片的墙体轰塌声，声势大作，如同地震一般。
　　贺景棠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墙壁边线清晰犹如割裂的倒在自己面前，然后是身后传来的众人撞击大门的声音。
　　“剧院要倒塌了！快放我们出去！”
　　“救命啊，地龙……是地龙翻身了！”
　　地面的剧烈震颤下，影厅的门松垮着倒了下来，扬起灰尘如雾，人群向有光亮的地方逃窜而去，顷刻间，天花板也开始尘土飞扬。
　　荣沛之拽上他，跑在人群最前方。
　　贺景棠看着他的后脑勺，接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剑，疑惑，方才就是这个家伙，用这把剑，破开了噬天的肚子？
　　这把剑，竟有这般神力！
　　不过好在他是得过且过的人，知道了剑确实是把名不虚传的好剑以后，倒没有想什么为啥早不这么干的念头，反而一时间不太敢相信如此神兵竟然阴错阳差到了自己手里。
　　距离出口一线之隔，一道极重的劲力朝二人扫了过来。
　　景棠堪堪避开，拽着荣沛之后退。
　　在尘土尽头站着一个巨人。
　　巨人本来蹲坐着，这会儿站直了，约莫四层楼高。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这个巨人的眼睛就真的和两扇窗一般大，此刻直直看着他们两个。
　　身后追上来的人群看着这场景都害怕的很，进也不是退不是。
　　巨人眯眯眼睛，挥手让这些逃生的人走。
　　然后目光转过来，看到贺景棠时，哼了一声。
　　荣沛之凑到景棠身前，企图套近乎，“兄台也是被噬天吞进来的？”
　　四层楼高的巨人听见这话眼睛睁的更大，说话声响如晨钟：“在下防风氏，厘清。”
　　他抬手抚摸着快要坍塌的墙体：“这只噬天兽才百年，年幼弱小的很，就如同襁褓中的婴儿，你怎么忍心下此毒手。”
　　荣沛之：“……”
　　他还想解释一下，被身后的景棠推开，贺景棠提着剑，一点没有杀了婴儿的愧疚自责，气势汹汹的走过去站定在巨人跟前，“多说无益，动手吧。”
　　厘清看清了他手中的剑，诧异着傀儡师已经败了。
　　这把剑的威名他早有耳闻，出鞘砍他还不如砍瓜切菜一般？
　　于是四层楼高的巨人登时眼珠子一转，弯成了月牙形状，连连摆手，“误会误会，天道没落以后噬天被视为三界祸害，贺道长出手铲除是替天行道，况且这只噬天兽是养不大的……”
　　厘清讨好的说着：“杀得好，杀得妙。”
　　说完把腿就跑。
　　巨人的个子高腿自然也不短，一小会儿功夫便已经不见人影。
　　其实贺景棠已然强弩之末，方才不过故作声势，倚着剑便急速的咳了起来，唇角一线血迹落了下来。
　　荣沛之搀扶着他走出剧院，不到两分钟，身后便传来剧院轰然崩塌的巨大的声响。
　　尘土仿佛下了一场大雪覆盖在每一个人头顶。
　　外间阴雨蒙蒙，天色灰暗不清，不知清晨日暮。
　　这些人的亲眷围绕在剧院外，劫后余生的拥抱在一起。
　　见此情景，荣沛之也朝景棠敞开怀抱：“阿曦，来吧，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贺景棠冷眼看着，没有理会他。
　　他这会儿心烦意乱，胸口气息杂乱的很。
　　耳侧的人声很吵，四处亮着的灯火也是烦人眼。
　　荣沛之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心的扶着他的腰，“阿曦，你怎么了。”
　　景棠闷咳数声，将荣沛之挣开，剑鞘抵着地面，越发猛烈的咳嗽起来。
　　“阿曦，你别吓我。”荣沛之不由分说的拽过他的手腕，想给他探脉，被他极力挣开。
　　贺景棠极力压制住内心的烦躁，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没事。”
　　他睁开眼，正对上荣沛之的目光，那目光复杂的很，他看不大懂，便挪了开。
　　耳畔传来荣益的声音：“少爷！贺先生！”
　　荣益不知是多久没睡，眼眶老大一个黑眼圈，冲着两人一边摆手一边冲过来，手里还拎着一袋子油条。
　　这会儿荣沛之饿的正不能行，看见油条两眼放光，接过手就递到景棠面前，“这么久没进食，你也快吃一点。”
　　贺景棠摸着还有些温热的油条，抽出一根嚼着，察觉到荣沛之又在盯着自己，就不自在的目光飘来飘起，蓦的扫到一个人，定睛看过去，连荣沛之在说什么也没听见。
　　“阿曦，先吃一点垫一垫，我们待会去饭店吃牛排怎么样？还是你累了，想休息一下？”
　　他自说自话，转身放个油条的功夫，再回头贺景棠就不见了。
　　荣益率先避嫌：“少爷，司机刚找过来问车停在哪儿，我一转眼贺先生就不见了……他可真扛饿，饿了这么久还跑得动？”

　　噬天兽死了，防风氏跑了。
　　他就看见人群中傀儡师鬼鬼祟祟的躲着。
　　这会儿追寻而来，景棠在巷子里失去了她的踪迹。
　　“谢姑娘，在下并非想要赶尽杀绝。”贺景棠肯定她还在这里，因为他感到附近有人的气息，还不止一个，“我只是想知道，到底是谁透漏给你们我的行踪。”
　　久久无人回应。
　　在他以为谢敏躲着不敢出来，还想再游说几句的时候，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贺景棠，好久不见。”
　　从巷子口走进来这个人二十出头，着雪色长衫，与灰暗斑驳的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如果只看容貌，他像极了景棠的师父。
　　不过比他师父要年轻的多。
　　师父年轻时候的模样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当年师父大抵也是如此年轻过，只是岁月催人老。
　　景棠喃喃着：“商自若……”
　　商自若打量着他被扯乱的襟口，故作关切的道：“曦简兄竟像只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狼狈至此，着实令人痛心。”
　　话锋一转，他冷淡的开口，“我爹如果还活着，看见你这模样，该后悔当时叫你下山受罪了……他最心疼你，对不对。”
　　贺景棠苦笑了声，此刻身上的伤并没有击败他，心灰意冷的感觉却从心底蔓延开来，以致于力不能支的半跪在地。
　　商自若走到他跟前，站定，如新雪的长衫白的晃人眼，语气说不出的讥讽：“老不死的以为自己捡到宝，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你天赋过人，是天选之才，既然你这般聪明，为何看不出引你来的谢敏是我找人假扮的，贺景棠，你若不是自作聪明，又怎会落入我的瓮中。”
　　他的指尖落在贺景棠的脸上，只觉那层皮滑腻的像玉脂，然而一会儿凉如冰，一会热如火。
　　他继续说着：“你此刻稍有差池便会气血逆行走火入魔，你这种人，落得这种死法，可称相宜？”
　　贺景棠撇开脸，胸肺间似乎有把火在烧，他在极力的压制。
　　商自若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扯着他的胳膊一路拖着他，把他扔进车后座。
　　自己也坐到后排，然后吩咐司机：“开车。”
　　贺景棠的额间一直有冷汗滑下来。
　　商自若冷眼看着，抽了帕子出来先擦了擦自己的手指，然后蹭着贺景棠的额角擦拭，直到把那片玉白的皮肤蹭红了才罢休。
　　贺景棠已经出落的这般养眼了。
　　这人像是一夜之间长成这样的，中间一点曲折婉转都没有，直接撞进自己眼里，他这会儿有点猝不及防。
　　商自若犹豫着收回手，把帕子展开，盖在贺景棠脸上，冷冷的想，这个人怎么还不死。
　　贺景棠身上忽冷忽热，可能实在是太难受了，在车上的时候神智就开始显得不太清明，他紧绷着背脊，眼睛闭着，逐渐把自己抱成一团，无意识的喊疼。
　　山上日子清贫，养不出肥膘，所以他看着挺拔，但其实身上没什么肉，商自若看着他的背脊，抬手覆上去，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
　　他也就看了这么一小会儿，上手摸了一小会儿贺景棠颤抖的脊背，蓦的朝司机开口：“不去乱葬岗了，去城北的老仓库。”
　　司机刚转了车头，商自若又若有所思的开口：“算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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