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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不出谷渡所料,这一晚王放阳睡得很不好,准确来说是彻夜未眠。谷渡半夜起来上厕所,看见他在客厅里坐着,靠着窗户,在看外面的零星灯光。
客厅里没开灯,窗帘开了一半,光从外面透进来,把他的身形轮廓剪裁地清晰可见,像是一张剪纸贴在玻璃上,连头发都根根分明。
谷渡叹了口气,坐到他身边,陪他一同看夜景。凌晨四点的城市,静默而又阑珊,家家户户都漆黑一片,禁闭的卷帘门因反射着路灯而显得银亮。天上有些星星,但微弱的光辉不足以照亮沉寂于黑色的大地。
“我很想帮忙,但我现在的情况,要找工作肯定很难。” 王放阳突然说。
但这不是难不难的问题,而是根本无法找到工作,没有人愿意用他。
谷渡思索片刻,说出口的却是:“可以的,明天我们去找份工作吧,赚点生活费。”
王放阳睫毛颤了颤,转过头来看他,心里五味杂全,不知为什么,这个小伙子总是有办法,并且一直陪着他。
“小渡,你说你在帮我的同时,我也帮了你,可我帮了你什么呢?”
谷渡:“帮我更好地认识这个世界。”
王放阳笑起来,“认识人间疾苦吗?”
谷渡看向他,眸子里蕴藏了外面透进的光亮,显得神秘莫测。
“认识人间温情。”
第二天,王放阳照旧一手包揽了早饭,变着花样给谷渡做煎蛋火腿吐司套餐,谷渡拿着中式三明治,两口解决,他感觉王放阳来了后,他都吃胖了两斤,若他再留个两三个月,两个人怕是要长成一个体型。
出门的时候,谷渡给王放阳披了件衣服,王放阳觉得热,想脱下来。谷渡不让,大概不自觉有种照顾病患的责任心。
一路上王放阳很好奇,不知道自己这副病身残体,哪个单位眼瞎了会要他?
谷渡牵着他的手腕,生怕把他弄丢,时不时跟他说:“你要不然帮忙问一下古屋咖啡厅怎么走,我有点忘了。”
王放阳现在有点怕生,每次见到路人,凑上去后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刚开口时,人已经走开了。
他转过头,一脸无奈。谷渡不禁笑了,掏出手机,“还是问导航吧,它最在行。”
王放阳以为谷渡推荐他去当咖啡厅服务生,他还想推辞,自己长得皮糙肉厚,穿西装都能是保镖气质,而咖啡厅里的服务生都眉清目秀的,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不过话没说出口,他见谷渡从柜台后接过一份传单,当即秒懂,这是发传单呀,果然是他能做的活儿。
两个人到了一座天桥两边,谷渡让王放阳站在上桥的地方,那里人流量大一些,而他站在天桥对面的街道拐弯处,既可以看到王放阳那边的情况,又可以躲避免和他发重。
从上午九点到十一点半,谷渡手里的传单已经发完,他过了马路,见王放阳手里还有一大摞,很少有人接,不过接了的人,都会仔细看很久,不像接谷渡传单的人,刚刚拿过,转个弯就扔。
谷渡见时候不早,便从王放阳手里分了一大摞没一会儿就发完了,圆满收工。
王放阳无奈笑了笑,“诶你看,长得好看的就是吃香,连发传单都发得快。”
“不接你传单的人,是因为看见你之后避开的吗?”
“不是,”王放阳看着来往的行人,“他们大多数都不看我,估计是通过余光,已经把我打量清楚了,哈哈哈。”
谷渡沉默片刻,说:“你经常提到你家楼下的小吴,他人很好吧,我们要不然去他店里逛逛?”
想起小吴,王放阳欣喜起来,眉眼都弯弯的,止不住讲起关于他的趣事。
“这个小吴啊,人长得精瘦,但力气贼大,每次下货他能一口气抗七八袋大米,而且他还会心算,结账的时候,他眼睛一瞟就知道多少钱,可以精确到几毛几分,我经常开玩笑说,超市的收银机还没他算得准吧,哈哈哈。”
谷渡:“小吴他还没有成家吗?”
“好像还没有,有段时间他铺子关门了,走了半个月,我以为他是回老家结婚了,但后来问他,他直摇头,说母胎单身的命,这辈子是认了,不过你说他那么能干的一帅小伙,怎么就母单了呢?”
谷渡笑起来,“那我可以和他好好聊,两个母单凑一起,肯定酒逢知己千杯少。”
不久就到单元楼下,王放阳想着要引荐谷渡,激动不已,就像要给别人说媒似的。
“等下见了他,你叫他吴哥就行了,他应该比你大几岁,他人特别随和,你不用紧张。”
正说着,两人已经到了小卖部,一个男人正在擦拭货物,见有人来,探出头迎接。
“哎哟,王哥,你最近精神好了很多……”
小吴走出来,看见了谷渡,当即一愣。
王放阳赶紧介绍,“小吴,这位是谷渡,我朋友,虽然刚认识不久,但已经帮了我不少忙。”
小吴笑容中带着尴尬,想和谷渡握手,但手在裤兜上擦了擦,还是没有伸出来。
谷渡见状,直接伸了手,笑得阳光灿烂:“你好。”
小吴和他握了握,点头道:“你好你好,这些天一直是你在照顾王哥呀,那你也算是我的哥们儿了!”
见到自己的两个朋友义结金兰,王放阳笑得褶子一层堆一层,“小吴,最近生意怎么样,感觉比以前冷清了很多,是不是我气场太强大了,每次都把别人吓跑了?”
谷渡转身打量一排排货架,上面东西虽然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但还是能看出已经褪了色,想必已经很久没有上新了。
“还行,能勉强糊口,对了王哥,我给你的打火机和热水袋,你用着还舒服吗?”
“还没怎么用呢,我又不抽烟,而且这个天气用不到热水袋,没事,等以后用了之后,我给你好评!”
小吴沉默了片刻,再看向谷渡时,目光里意味深长。
谷渡和他四目相对,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小吴头顶也没有颜色,就像敲门的男人一样,不过他正常得多,除了颜色之外,和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差异。
王放阳心情很好,和谷渡一起上了楼,他掏出钥匙开了门,笑着打趣说:“哈哈,说起来敲门人还是有好处的至少每次走时会把门给我关上。”
话音刚落,王放阳突然愣住,他家里居然有人,还是三个人,看起来像一家三口,正在收拾行李。
“你们……你们是谁,为什么要住在我家?”
屋里的人发现了来人,也是惊讶万分,还以为来了贼,准备报警。
谷渡上前来,示意男人稍安勿躁,:“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们有这屋子的钥匙吗?”
男人一脸错愕,点头:“对呀,这是我们才租的房子,半个月前就租下了,只是今天才搬进来,你们是?”
王放阳有些生气,“我是屋主,你们租房子我怎么不知道,是不是走错屋了!”
谷渡连忙说,“不好意思,能给我看一下租房合同和钥匙吗?确认一下就走。”
男人一脸的“岂有此理”,把东西拿出来摆在桌上。
合同上的签名的刘雨启,王放阳老婆的名字,而钥匙有两把,王放阳能认出来,一把是雨启的一把是小跳的。
“她……怎么把房子租出去了呢,怎么不和我商量呢,我以后住哪里呢……”
王放阳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本来兴高采烈的心情,一落千丈。
谷渡把他扶起来,带着他走出去,跟租客道了歉,轻轻把门关上。
“没事王哥,你可以先到我家去住,我家宽敞着呢。”
王放阳看向谷渡,诧异于他竟然一脸淡定,自从昨天之后,他发现谷渡变得很平静,好像什么事情就提前知道了。
“我不可能一直住你家呀,”说着他转身又要开门,“我得把房子要回来。”
谷渡拦住他,“王哥,雨启姐已经和他签了合同,合同未到期之前,你无权住进去。”
“她这是怎么了呀……她以前不这样的,她为什么突然那么狠心!”
王放阳声音沙哑,眼圈鼻头一块红了,胸口剧烈起伏。
谷渡连忙安慰他,“王哥,万一雨启姐以为房子里面没有住人呢,她可能不知道你还住着。”
“怎么可能,我不住这里能去哪儿?这是我唯一的家呀!她离开我了,带着小跳离开我了,现在又把房子也带走了,我不想一个人,我不想一个人呐!”
谷渡抱住他,把他宽厚的背拥在怀里,“你没有一个人,你真的没有一个人,不要激动不要激动,你有伤在身,情绪大起大落会刺激到伤口!”
王放阳紧紧攥住谷渡的胳膊,他抬起头,脸部因为车伤,而显得眼窝和脸颊略微凹陷,像是长期失眠的病人,精力和时间不知不觉就流失不见。
“我可以不要房子,但我想要她回来,想要她和孩子回来,我虽然受伤了,但伤能好,我还可以挣钱,还可以养家,还可以给妈看病,你能告诉她吗,你能把这样告诉她吗?”
谷渡嘴唇一直紧抿着,过了好久才道,“王哥,你的意思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你最想要的是和家人团聚,无论如何和家人在一起就好,是吗?”
王放阳重重点头,“是!”
“好,我去跟她说,你陪我一起吧。”
两人直奔医院,还是像上次那样,谷渡进去交谈,王放阳在外等消息。
不过这次谷渡动作神速,没几分钟就出来了,拉着王放阳进病房。
在病房门口,谷渡笑着对他说:“王哥,你可以和家人团聚了。”
王放阳幸福地笑起来,他紧握住谷渡的手,连连道谢,“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真不知怎么办! 我以后……”
谷渡笑着打断,“去吧,她们等着你呢。”
王放阳又激动又紧张,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还抹了几把头发,确认自己人模人样后,打开了病房的门。
看到病房内的情景,王放阳头部一晕,直直往后倒去,谷渡忙从后面接住他,扶他到外面的椅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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