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野鬼朋友

　　第二天，谷渡睡得死沉，沉得来如果不是王放阳叫醒他，他能睡到公司找不到他人报警。

　　“小渡，小渡快醒醒，吃点东西。”

　　谷渡一下子惊坐起，刨了两下头发，“几点了，要迟到了吗？”

　　“今天周六，正常情况应该不上班，你别着急。”

　　谷渡重新瘫到床上，头还是糊的，里面像装了一堆芝麻糊，这就是通宵的代价。

　　“我熬了粥，要不要起来吃点？”

　　谷渡揉了揉眼睛，翻身下床，到了饭厅发现不仅是粥，桌上摆了满满的下饭菜，什么炒青菜，凉拌黄瓜等等，他怀疑王放阳中午就做了一桌，看他还没醒，晚上再接再厉又做了一桌，拼在一起成了满汉全席。

　　他不禁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居家实用男，这么就没人要了呢？他老婆离他而去，绝对是胃的一大损失。

　　谷渡让王放阳先吃，他得梳洗一下，不然头发得支棱成非主流了。

　　两个人一个在厕所，一个在饭厅，扯着嗓子聊得挺嗨。

　　“王哥，你说你老婆什么时候去医院来着。”

　　“今天是周末她会去，她一般吃晚饭的点去，可能是因为下班了，去给她妈送饭。”

　　谷渡沉默了片刻，看来今天王放阳本来想去医院蹲守的，但因为要给他做饭，所以一直陪着他。

　　他吐完口里的泡沫，抹了把脸走出来，“那我们吃快一点吧，看能不能赶去见见她。”

　　“去见她？但她不理我呀，她不会跟我说话的，我每次只有远远看着她和孩子。”

　　因为粥稀，谷渡一干就是半碗，不一会就吃完了。

　　“没事，我有办法，这次去如果能见到她，我也许可以把事情弄清楚。”

　　王放阳激动起来，拉着谷渡的手，像托付终身大事，“你可以吗？”

　　“放心，我可以的。”

　　吃完饭，两个人连碗都不洗，急匆匆往医院赶。出乎谷渡意料，目的地医院离这儿有十多公里，地铁要转，等公交已经来不及了，谷渡打了个的，直目的地。

　　出租车司机看他俩一脸着急，以为有急病，开着车撒丫子跑，一刻也不敢耽搁。

　　到了医院，王放阳明显焦虑起来，他不时东张西望，寻找老婆的身影。

　　谷渡拉着他在附近的石椅上坐下来，让他稍安勿躁，现在还不算晚，也许老婆还没进医院，先等一等。

　　王放阳手心都出汗了，碰到不明男人敲门时，他都没这么紧张。好像这次来不是找老婆，而是要求婚，要是被拒就只能玩完。

　　“王哥，你放宽心，等下交给我。”

　　王放阳搓了搓手，好歹笑起来，“小渡，真的太谢谢你了，你就像我的儿子一样，无微不至照顾我。”

　　谷渡:“……” 你说感谢就感谢，怎么还把辈分给降了呢？

　　“她……”王放阳倏地站起来，收手紧紧攥在一起，“她来了。”

　　谷渡寻着他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女人，左手提着保温饭盒，右手牵着小孩，急匆匆往医院里走。

　　谷渡牵着王放阳手腕，大步跟上去，王放阳开始退缩，身子不自觉往后退。

　　两个大活人跟在身后，女人察觉到他们，转过身一看。

　　王放阳立马僵住，不能动弹了，紧张得心脏都差点歇气。

　　女人冷漠地瞟了他一眼，牵着孩子，加快步伐。

　　谷渡本来还想着，既然看都看见了，肯定会凑一块说几句，吵一架也行啊，没想到他老婆那么冷淡，连声都没坑，径直走进医院。

　　看着女人消失的背影，王放阳摇头，“我总觉得没有希望，她不理睬我，也不跟我说话，我打电话她也不接。”

　　谷渡拍了拍他的肩，和他一同来到住院部的护士台，护士抬眼看了眼他俩，没坑声。

　　谷渡看了眼王放阳，给他精神上的鼓励，要勇敢问出口。

　　王放阳还没没从被老婆忽视的失落中缓过来，委屈得不行，刚刚她看他的眼神，好像一记耳光，抽在他脸上，让他没有了靠近的勇气。

　　谷渡凑了上去，开口问道:“你好，我想问一下刚才那位穿紫色外套的女士，就是牵着个小男孩的那位，她去了几号病房？”

　　护士狐疑地打量谷渡，半晌才回答，“为了保护病人信息，我们不方便透露，你可以打电话给那位女士，如果你可以探望那位病人，她会带你们去。”

　　谷渡沉默片刻，离开了护士台。估计护士看他俩不像好东西，如果他们是找病人要债或是打击报复的，那可得把医院闹得鸡飞狗跳，护士不可能帮助他们。

　　他回想了一下最后女人身影消失的地方，对王放阳小声道:“要不然我们一间一间地找，反正这地就那么大，顶多找半个小时就找到了。”

　　“你确定我们不会因为扰乱病人休息，被赶出去吗？”

　　谷渡四处打量了一下，“没事，遇到巡察的护士，我们就说是病人家属，第二次来，突然忘了病房号了。”

　　王放阳低垂下眉眼，“这样吧，你一个人行动方便一些，你去找找吧，我……我不敢见雨启和她妈，我就坐在门口等你吧。”

　　谷渡想了想，王放阳现在对他丈母娘肯定还心怀愧疚，觉得是他霸占了她的医疗费，才让她卧床不起 ，怕见了面不知说什么，又怕老婆冷冰冰的目光。

　　他一个人去，也行会好谈一些。

　　“好的，那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和她好生谈一下。”

　　医院里很安静，谷渡细心找起来，没一会就找到了女人所在的病房。

　　王放阳在门口坐立难安，他时不时往里张望，恨不能发信息给谷渡，想提前知道结果。

　　但谷渡在里边呆了快两个小时，都够看完三集电视剧了，这是谈判谈崩被灭口了吗？

　　王放阳焦急地走来走去，进出的护士向他投来同情的目光，以为他是才知道噩耗，一时间承受不住。

　　天黑完全黑掉后，谷渡终于走出住院部，他步子有点沉重，微微低垂头，在思考事情。

　　王放阳快速小跑上来，把他拉到无人的地方，开门见山就问，“怎么样，她怎么说？”

　　谷渡面色沉重，好像才受到了打击，他眼神有点乱，四处乱飘。

　　“她对你说什么呢，发生了什么事吗，妈她还好吗？”

　　“还好还好，” 谷渡见他慌乱起来，忙安抚他，“没事，王哥，你……你还记得你最后一次见丈母娘是什么时候吗？”

　　“她……应该是在我车祸之前，在市医院，我和雨启还有小跳提着水果去看她，她当时精神还很好，说要在追一部电视连续剧。”

　　谷渡闻言点点头，“那你车祸后，她没有去看过你吗？”

　　王放阳使劲回想，“可能看过，但我昏迷了几天，不记得谁探望过，后来她可能病情加重了……”

　　他声音颤抖起来，“即使她病得那么严重，还是把医药费让给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她可以出院的，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直躺着，床都下不了!”

　　谷渡拉着他坐下来，“这不怪你，你出车祸伤都比较严重，而且必须要抢救，比一般的病都要紧迫，你还记得你是怎么出车祸的吗？”

　　他抬起头，双眼空洞，“我就像平时那样开着卡车，就像平时那样。”

　　“你记得时间地点吗？”

　　“时间……”王放阳捂住头，刚好摸到了纱布，“我不记得了……这个很重要吗，和你们这次谈话有什么关系呢？”

　　谷渡张了张口，不知怎么回答。他偏过头，半晌才道:“王哥，天有点凉了，我们先回家吧。”

　　“回家？” 王放阳往医院里面张望，“雨启她还好吗，孩子呢，妈呢？”

　　“她们都还好。”

　　“那雨启同意跟我说话了吗？”

　　谷渡想了想，“她暂时还不能跟你说话，不过快了，你们很快就可以好好谈谈了。”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不行呢？”

　　“因为现在她……她要照顾她妈妈，要很专心地照顾，还有小跳也是一样，过两天你们就可以好好交谈了。”

　　王放阳一下子抓住他的胳膊，“妈状况很不好是吗，她要走了吗？”

　　谷渡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反握住他的手，他手心温热，再加上一层粗茧，让人有一种厚重的踏实感。

　　“王哥，你先不要担心太多，我们先回去吧，我把你送回家。”

　　“回家……可是回家又会碰到那个男人来敲门，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没事，我会陪着你。”

　　王放阳一愣，但看见谷渡坚定的目光，他只好答应，现在他脑子里很乱，回忆在一遍遍翻涌，搅成一锅粥，不过好在谷渡还在他身边，总能让他镇定下来。

　　半夜，小屋中，谷渡把热水袋加热，抱给王放阳，让暖和一下。

　　王放阳盯着热水袋，“是楼下小吴送我的，这还是第一次用。”

　　“温暖吗？”

　　王放阳尴尬地笑笑，“这个天气用热水袋是不是有点早，我浑身冒汗呢。”

　　“但你有的时候会突然感动很凉爽是吗，像洗了个澡。”

　　“是的，可能是夜风吧，吹一吹就特别凉快了。”

　　谷渡沉默下来，不知该如何接话。

　　门被敲响，王放阳一哆嗦，想往屋里躲，“小渡，要不然算了吧，别开门，他万一把你拖走了呢？”

　　谷渡站起来，一脸淡定，“王哥，跟我一起吧，你可以躲我后面。”

　　王放阳连忙摆手，“我就不冒险了，一把年纪，心脏承受不住!”

　　谷渡不勉强他，独自走去打开门。

　　又是那个高大的男人，眸子泛着水光，默不作声站在门口。

　　他的目光越过谷渡，看见了里面坐着的王放阳，抬步就要进来。

　　谷渡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凝视着他的双眼。

　　“别这样，确实是他的错，他也付出了惨重代价。”

　　男人一愣，刚才霸道的力道骤然减轻。

　　他与谷渡对视，眸子里似乎含了一池的波光。

　　可没过多久，他又挣脱了谷渡，径直走进来抓人。

　　王放阳一下子把热水袋甩开，撒腿就往外跑，拖着谷渡一起。

　　跑了很久，确定那男人没跟上来，王放阳才松开手，喘着气道:“我有股预感，那个男人是来找我索命的!”

　　谷渡不置可否，他抬头看了看满头星光，不禁觉得每个星星就像一个人，有的人闪闪发着光，而有的却怎么也找不见，就像是迷失在了暗黑的宇宙中。

　　“王哥，你认识那个男人吗？”

　　“唔，你以前不是问过吗，我不认识他呀，对他没有印象。”

　　谷渡有点失神，半晌，他微微一笑，“走吧，去我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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