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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此刻,谷渡和王放阳坐在沙发上,屋里阴暗,灯管粗了,即使把家里灯全打开,也像是开着手电筒照明。屋里很多杂物,有种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五脏俱全的感觉,但因为看不清,都化作了背景布一样的摆设。
王放阳低头坐着,那姿势和神态与在公园里一模一样,像是睡着,又像是为失眠发愁。
“所以,那个男人大约多久来?”
王放阳缓缓抬头,“现在几点了?”
谷渡打开手机看时间,没料到刚好一个电话打进来,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喂,婶儿,我刚刚在路上临时有点事,不好意思忘跟你说了,明天吧,明天我一定来。”
“怎么,怕我数落你?”
“真不是,我还有事想问你呢,不会躲着的,今天是真有事!”
他婶婶是通情达理之人,三言两语交待完就挂了电话。谷渡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
“应该快了,他有时来得晚,我记得有次是凌晨两点,门一直响,我从猫眼里见是他,吓得不敢开,但敲门声又惊得我睡不着,我就裹着门子窝杂物室里,他竟然敲了一晚上。 ”
谷渡真有些佩服那男人,半夜敲人家门不说,还坚持不懈敲一宿,这身体素质是得有多好?
“你认识那男人吗?”
“如果认识就好了,我也不会怕成这样。”
谷渡之前听他说他车祸出院期间花销不菲,借了很多钱,那男人没准是别人顾来来讨债的,要不到钱决不罢休。
王放阳见谷渡在屋里踱来踱去,比他还着急,问道:“我去给你做碗面吧,当夜宵。”
他刚进厨房,敲门声响起,屋里格外安静,衬托得手指敲击门板的声音越发清晰。
“砰砰砰——”
“砰砰砰——”
王放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脖子都缩得快消失了。谷渡让他过来看,确认是不是同一个人。
他颤抖地贴近猫眼,刚刚贴近就弹开来,慌忙点头。健硕的身子此刻像棉花糖一样,马上要瘫成一团。
“你先去里面藏起来,我会会他。”
两分钟后后,谷渡开了门,和外面的男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楼道里的灯光和屋内比起来,暗得有过之无不及,就像是一层光线,揉碎掰开分给了所有楼道,每层就只剩下点零星光晕,还不够人识字的。
谷渡借着屋内光辉的帮助,勉强看清眼前的男人,他生得异常高大,属于在公交车上扶车顶杆都不需抬上臂的那种,而且眼睛特别亮,还反光,像含着两汪水,更奇怪的是他皮肤也在反光,就像是浑身涂了层荧光膜。
此刻,整栋楼好像变成了聋哑人,几乎没有声音入耳,谷渡和男人相对而站,纹丝不动。如果有第三个人在场,都会怀疑画面已经静止,或者是被人按了暂停。
谷渡面对眼前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发起寒意,他竟觉得冷,想要进去裹两件衣服。
男人目视他,一动不动,睫毛都不眨一下,如果不是刚才敲门敲得欢,谷渡都要怀疑他是尊雕像,摆在门口挡路的。
“请问你找谁?” 本来想等男人先开口发问,但以他纹丝不动的劲头,谷渡觉得他没准会和自己僵到明天早上。
男人聚精会神盯着他,不说话,连嘴皮子都没打算动一下。
谷渡有点无语,一个劲敲门,敲开后又默不作声,鬼知道你想干嘛!
“不好意思,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关门了。”
男人像门神一般杵在那儿,还是不吭声。
谷渡鼻子里喷出股浊气,二话不说把门关上。
谁知刚关上,那人又开始敲,连频率都没变。
谷渡叉着手,他终于有点懂王放阳的无奈,这是遇到了个恶煞了吧?
他打开门,男人马上放下手,站得笔直,目不转睛看向他。
“你是找王先生吗?”
男人点了点头,他头上有水珠流下,划过脸颊,但却没在脸上留下痕迹。他的皮肤就像是水做的,随时随地可以挤出水珠来。
谷渡差点喜极而泣,终于有了回应,他刚刚都怀疑这个男人听不见声音。
“你找他有什么事?”
男人又开启无响应模式,像是死了机。
“这样吧,我问,你点头或者摇头。第一个问题,你找王先生是为钱吗?”
男人摇头,又有水珠滑落,谷渡的目光忍不住跟着水珠走,垂下眼,却发现男人的双手指尖上都挂着水珠,不断往下掉,地上已经浸湿一小片。
这是有多热?是一口气爬上七楼,热得浑身汗如雨下?
既然不是为了钱,那会不会王放阳老婆的娘家人?
“你认识王先生的太太吗?”
男人又摇头。
谷渡开始有点慌,心跳莫名其妙加速。
“那么,你想见王先生?”
男人点头,这次点了两下。
谷渡有种直觉,眼前这个男人没有危险,一直让王放阳躲着也不是办法,还不如出来把事情说清楚。
“王哥,你出来一下吧!”
王放阳以为外面男人走了,很快来到客厅,但一出来就发现男人还站在门口,他魂差点下掉,赶忙往里屋跑。
谷渡招呼他,“王哥你别害怕,出来和他好好聊吧,把事情说清楚。”
他话还没说完,却发现男人已经绕过他进来,朝着王放阳躲的屋里去。
谷渡伸出手拦他 “你要不然坐一会儿,王哥现在有点害怕,我劝劝他。”
男人根本没理他,径直往屋里走。
谷渡想阻止他,却发现他力气超乎想象,像头大象似的,他用双手钳住他,都得被拖着走。
而且谷渡感觉到他浑身冰寒,体内像是储存了一个冬天的霜雪,连炉火都暖不热。
“你……我的天,王哥,他往你屋里来了,你快出来!”
王放阳一听,打开卧室门,趁着谷渡还拖着男人,他直接往屋外冲去,边跑还变叫嚷着,“别管他了快跑吧,你打不过他!”
见王放阳安全了,谷渡把男人松开,他上气不接下气,比扛袋土豆上七楼还累得心慌。
男人却丝毫不受影响,朝门外走去追人,只不过他步子很慢,颇有种即使你流星飞速,我自我行我素的从容,好像一点不担心抓不到人。
谷渡喘着气,“你为什么非要来硬的,他现在害怕你,你让他缓缓不行吗?”
男人步子一顿,正好停在灯光下。
谷渡猛然一愣,现在光线比较充足,正照在男人头顶,让他得以洞悉他头顶的情况。
但这个男人,头顶没有颜色,什么都没有,透明一片。
谷渡一时间心里五味杂全,他看了那么多人,头顶都是五彩纷呈,却唯独他自己空无一色,虽然颜色并不代表什么实质性问题,但唯独他没有,还是会感到孤独,就像全世界都有眼睛,却唯独他是个盲人一般。
现在,他找到了个同类,和他一样没有颜色,虽然这个同类堪称奇葩,但却让他感到亲切,像在外国见到了同胞,眼睛头发都是黑色,彼此都心照不宣地拉进了距离。
男人继续往往走,离开了灯光范围。
谷渡开始怀疑,这个男人和他一样能看见别人的颜色,可能他也发现王放阳浑身是黑色,所以特意来提醒,不过提醒的方式有点与众不同。
谷渡追上去,顺便把门关上。
“诶,你能看见王哥是吗?” 他在头顶比划着。
男人瞟了他一眼,半晌没说话。
气氛一度十分死寂。
谷渡怀疑他是不能说话,于是掏出手机,让他打字。
男人突然伸出手,竖起食指,对着谷渡指着他。
“我……我什么?”
男人没回答,缓缓走下楼梯。
谷渡一直在琢磨男人刚刚那个手势的意思,这是在警告,还是认同?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梯间,谷渡给王放阳打了电话。
原来他并没有跑远,就躲在楼下小卖部里,等着谷渡下去。
“王哥,你可以回来了,那个男人已经走了,你不用害怕,他不会伤人。”
“但他要抓我呀,上次我开门让他进来,他抓住我不放,一直拖着我走,好像要把我带去什么地方,我最后只好咬他的手,才挣脱开来。”
谷渡越来越觉得蹊跷,“你感觉他要带你去哪里?”
“我感觉吗?” 王放阳沉默了半晌,“坟场吧!”
谷渡咽了口唾沫,他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偏离正轨——王放阳,出了车祸,妻离子散,独居在家,半夜碰到个男人敲门,还要带他去坟场?
他这段时间是中了邪吗,怎么遭遇的事情一桩比一桩细思恐极?
把整件事在脑海中反复思考了几次,谷渡再次拨通王放阳电话,“这样吧,你明天晚上去我家过一宿,看那个男人还会不会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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