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惊岁

　　第二十九章 番外一

　　这日我们刚刚去灵兽园看了小花。
　　小花是我从前捡的那只小小的只有一只眼睛的雪狼灵兽，它现在也已经长成皮毛银亮、威风凛凛的大家伙了。

　　从灵兽园出来，何必走在路上，突然问我，“惊岁，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我愣了一愣，好像真没有仔细想过这个问题。我从前生长于终南峰，也是遇见了一些喜欢我的女修，偶尔下山历练的时候也会遇见对我表示欣赏、有意发展的女修。

　　她们有热情大方红衣艳艳的、有温婉类型的、也有过那种风情万种类型的，这么想来，好像我的桃花还是有上那么几朵的。
　　不过那时确实没有料想到之后我会喜欢上一个男修，并且同他结为道侣。命运果然无常，难以预料。哈哈。

　　我想了想，有些好笑，我与何必并肩走在通往散修盟山门的石阶上，随口答道：“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怎地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何必笑了笑，手上捻了一根杂草把玩，“我只是想起，我那个时候，性格可算不上招人喜欢。喜欢上你这件事情，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事情，却也是我最为幸运的事情。”
　　“不过最初的最初，还是图你好看。”他朝我调皮地眨眼睛，然后大笑起来，我无奈地摸了摸鼻子，“好罢。”

　　当初喜欢上何必，好像真的就是很突然的事情。我甚至没有任何挣扎地，就接受了我喜欢他的事实。他那时候的性格倒确实像他说的那般，带刺儿，有些嚣张有些恶劣，实在不是让人第一眼能喜欢上的类型。
　　其实喜欢他，可能真的就是藏在一个个小细节里面的东西，那些所有的小细节汇聚到一起，慢慢地积蓄，最后让喜欢满满当当地，要溢出来。

　　我记得最初我们的关系还是算不上好的，他占我居所，拔我最爱的星辰花，坐在我的窗棂上扬眉对着我挑衅的笑，我本来该是生气的，却奇异地没有生气这种情绪，大抵不过这些都是小事情，劳不动我去费那个劲生气。

　　只是晚上悄悄溜出去散步的时候，看见他一个人坐在山顶的大圆石上，沉默地像一座黑漆漆的雕像。
　　山风吹过他，背后一轮明月皎皎，光影投射在他身上，他一个人仿佛承载了光与影的两面。
　　他面无表情，也没有了白日里那股闹劲儿，显得孤独又带点可怜。我就想，不过也就是个少年人，容忍度也就不动声色地提高了。

　　后来与师弟妹们说说笑笑回来，与他擦身而过，能看见他眼底划过的一丝寂寥，于是心，也就微微一动，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隔日里，就主动约了他一同去演武场练剑。
　　他对剑并不十分擅长，想来没有接受过多么认真的教导，但是却格外地有天分，自古以来棋逢对手一直是一个让人振奋和开心的事情，那会儿我只想认真教出一个剑法好手来。

　　他学得很认真，也没有那么毒舌了，偶尔还会同我开玩笑，也变得越来越爱笑。这一切，不过是在短短的时日里发生的。

　　有一日我们下山去附近市集买点丹药药材什么的，我一从店里出来，就看见一个蓝衣锦袍、看着十分天真的小公子站在何必身边絮絮叨叨，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何必一身黑衣肃肃，双手抱剑，没有了平时在我面前的笑模样，端得十分冷酷。
　　一见我，就变脸之迅速，朝我扬起一个笑来，热闹集市上，黑衣少年扬眉一笑，神采飞扬，周身冷肃尽去。他唤：“惊岁！”

　　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点，可是没来由地，就是很开心。
　　后来灵兽园看他被狐狸追得狼狈，后来看他悄悄去采了珍贵灵草送做是我的礼物，就这么一点点一滴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不自觉情根深种了。
　　这家伙。

　　我叹了口气，笑开来，从回忆抽离出来，我看向身边的何必，“走吧，去拜别了师父与公羊前辈，将修真界的事情解决完，我们就去凡间历练吧。”

　　“说好了要与你将山川看遍的。”

　　何必笑着点点头，“也算是了却遗憾。五音宗御桥的事情我也解决了，毕竟魔修的身份，在修真界行走总归麻烦了点。”

　　这会儿我们已经出了散修盟，我抛了揽光，揽光变宽变大，于是我俩一同站上去，要去往无为派旧址，先去寻师父与师妹作别，“御桥那事，说简单也不简单，复杂却也不复杂。不过，他若是再恣意挑事，我倒是不会放过他。”

　　何必环了我的腰，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看我眼底寒光一现，亲昵地蹭了蹭我肩膀，低低笑，“嗯，不放过他。”
　　我只听得他声音闷闷的，带着笑意，在我耳边响起，他似乎卷了卷舌，用一种奇异到有些温柔缱绻的语调唤了一句：“……前辈。”

　　我心一跳，感觉脸上有了热意。这个称呼……怎么平时也这般叫了？

　　当初在一见秘境的时候，我没有了记忆，遇见何必。据何必自己说，他那时候把我与原来的惊岁想当做两个人看待的，可是看着我当初那般有些天真的模样，他是生了点恶趣味逗弄的，我唤他前辈的时候，他脑子里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我恢复记忆以来，也知道御桥的事情其实也就那么一回事，而那英气女修华姝纠结犹疑不过是因为她的父亲一时起了恶念，屠杀了一个村庄的人试图修炼魔功，结果吵醒了何必然后被他这个魔修给斩妖除魔了。

　　也罢。总归如今我俩修为都还不错，他们也算不得什么威胁。

　　我们一同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看着剑下缩小的山川河流。底下的大地是五彩斑斓的，这里的红许是那处春花开得艳绝，这里的绿又或许是那有苍翠森林。

　　———

　　很快到了无为派。

　　师妹跑来拽我袖子，“师兄，又要走吗？”听说师妹原本是一朵孕魂花，是被我师父重新种出来的，性格较以前又有些变化，若是以前还能更灵气一点，现在倒是越来越天真了。她爱做鬼脸，爱笑，却好像失去了悲伤的情绪，以前的一些不大重要的记忆都模模糊糊的，只记得我与师父。
　　不过，活着就好。

　　我摸了摸她头，还没有说什么，何必已然凑上来，微微屈身，用最认真的语气说出小姑娘最不爱听的话：“自然是要走的。惊岁他是我的。”

　　顾婷不开心地瞪他一眼，先是躲我身后，然后对着何必做了个鬼脸，“我去叫师父，你这个坏家伙。师兄是我们的，才不是何哥哥你一个人的！”

　　………

　　拜见了师父之后，我与何必顺道去了演武场，那里的有招台现在只是一个破破烂烂的架子了，看到这，我俩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对方眼里的怀念之色。
　　噌地一声，我们居然极默契地出了剑，揽光与除晦两柄剑叮叮当当缠斗在了一起。

　　“惊岁，我俩好生比上一场？至于彩头……老规矩？”

　　何必近日里看那些修真界的各种八卦各种话本看得津津有味，想来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新东西，他这说出老规矩三个字微微上扬的语调，我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了。
　　我抖了抖剑，脚尖一点，利落变招，洒然一笑，“就来！”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很期待呢。

　　点、提、挑、刺，何必身姿飘逸，一柄除晦随他心意，圆转如意，动作行云流水般潇洒，劲道不多一分不少一分给人一种正正好的感觉，他剑一点，正是一招“春风化雨”朝我攻来——
　　我侧身一躲，剑招急变，刷刷刷已出了十几招，剑光汇聚成剑网，朝何必网去，却不料他一个利落的腾空翻，居然从这漫天剑气里寻到了个破绽，躲过了我的诸道剑气，而我不知为何稍微分了一下神，不过刹那，回神后，何必的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并在其上打了个旋，剑尖已经指到了我喉咙，然后稳稳停下。

　　一个新剑招。虽然也有我疏忽了那么一瞬的理由在里面，不过输了就是输了。

　　于是我干脆收剑，却突然感觉到眼皮一热，这一吻蜻蜓点水般。抬眼就看见何必笑着抱剑于胸前看我，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散去，他确实于自创剑招上既有天分，不过是这次稍微疏忽了，倒让他险胜了我。

　　“好了，你赢了，我答应你了。”话一说完，就看见何必眼里光芒大盛，我居然觉得背后一凉。

　　今夜无星无月。

　　一夜过去，腰酸背痛的我看着桌上摊开的话本面无表情地想，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然后我面无表情地把它们收了起来。

　　看着推门进来笑得一脸魇足的何必，我于是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来。毕竟……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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