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仙梦录

　　“好！那你现在全部告诉我！一个字也不许隐瞒！”我愤愤然道。

　　“你要知晓什么？你问便好。”陆判无奈道。

　　“长梧他，究竟为何泯灭？！那样匆匆而逝，思来想去便知不对！”我咬牙道。

　　“哎,长梧他，感知到自己神元受污，即将异化，唯恐控制不住会化身为饕兽，危害真元。你还记得计蒙神君吗？”陆判问道。

　　“自然记得，一清二楚！”我又咬牙道。

　　“计蒙神君之所以泯灭，其实乃是那场围捕之中，长梧神君心神被魔性所控，几欲成狂，计蒙无奈之下，为保长梧才……”陆判摇头惋惜道，“换作以前的长梧，区区一头饕兽又奈他何……”

　　“那他为何会被异化？神元又为何受污！？”我不解道。

　　“你与菩提这次去到真元池底都看到了什么？”陆判反而发问道，“只进到了时蠹吧……并未再作深入？”

　　“是，是啊……你如何知晓？”我纳闷道。

　　“前几日菩提来寻过我。你可晓得再往里走，又是哪里？”陆判继续道。

　　“不知！”我扭头没好气道。

　　“造化往往奇极，万物起源于真元池，却不想，这真元初启之时，元气聚合蒸腾翻涌便欲扩散，疾散之间，突遇一面横跨宇宙洪荒的天镜，自镜中照得自己倒影，一念入镜，化作了真元池的倒影……这便是池底的秘密，除了真元，这鸿蒙之中还有一个 ‘虚元’……”陆判玄而又玄地徐徐道来。

　　“虚……元……”我楞楞地瞧着老核桃，眨巴了几十下杏仁眼，脑回路打成了中国结。

　　“起初，并未曾有仙神知晓此事，也未曾有仙神到过真元池底，此事只是个沉睡的秘密。然而，突有一日，自真元池中浮出了惊天巨兽，不由分说便吞噬真元，仙神们这才着慌了，咱们梵谷这才建成，实乃是为了这饕兽啊，这些事，你该早已知晓了。”陆判继续道。

　　“这我知道！但是饕兽与那虚元池有甚关系，这一切又跟长梧有甚关系？！”我抓住重点继续追问，恨不得掐住老头脖子拎起来抖一抖，将真相全数抖落。

　　“既然这饕兽是自真元池底浮现，且生生不息，长梧与我思忖良久，便想到或者是这池底有什么古怪。长梧神君乃神界初神唯一残留的子嗣，有着贯天的神通，他便造了一枚金刚石结界，只身前往真元池底探究竟，然而，他回来后便变了，他与我说，他穿越了时蠹，到达了天镜，又穿越了天镜，到达了虚元池，虚元池内九天倒悬，元气遽散，样样皆与真元反其道而行之，或者是这虚元之气染污了长梧的神元，他异化了……”陆判说了许多，然而我仍似不懂。

　　“异化？如何个异化？长梧神君直到泯灭都是仙姿卓然，哪有什么异化？”我不解道。

　　“真没有？”陆判眯起一双浑浊的老眼，高深莫测地瞧着我，“陶仙，你仔细回想回想，难道你不曾觉得长梧神君他与你相处久了，越来越……”

　　“越来越什么？”我有些口干舌燥。

　　“越来越……像个人了……”陆判嘴角浮出一抹诡笑。

　　“人……”我怔了一怔，心内一动。

　　“正是！虚元池内的元气正是类人的七魄之源，想必你在凡界也常听说，人有 ‘三魂七魄’，此番倒并非妄言。”陆判道。

　　“三魂……七魄……难道，仙神没有七魄？”我有些愕然，似乎在陆判的鸿蒙奥义课上讲了些什么，我使劲回忆却一片模糊。

　　“确然，仙神只有三魂，并无七魄，神凡两界诸等生灵，只咱们类人才有七魄……这便是为何，人才会有无穷尽的贪嗔痴爱诸般欲念……”陆判又道。

　　“竟是如此！”我长大了嘴，低头理了理，却仍不解，“为何只有类人才有七魄，咱们人不是天生分得的仙元甚少并无特别之处么？”

　　“这便是最蹊跷又无奈之处了，我与长梧思索了许久，终于在一本古书上寻到一处几载，凡人始祖有一个部落名 ‘雒’，居于 ‘乾水’湖畔，一日一枚硕大的天外飞星坠落，鸟兽皆逃避不及，周遭生灵涂炭，唯‘雒人’的首领只身上前勘探，遂获神之眷顾，自此征战杀伐，无往不利……书上只模糊记了这么一段，老夫想来，便是这虚元池元气蒸腾而出，成为飞星到了凡界，机缘巧合之中，将七魄落在了类人身上了吧。”陆判长长嘘了一口气，好似讲了太久有些倦。

　　“七魄，究竟是什么？”我皱眉想了一会，好似懂了，又似不懂。

　　“七魄来自虚元，自然是与真元截然相反的……”陆判道。

　　“那……也就是说，七魄是……邪恶的？”我将话问出了口，便感到哪里不妥，但又讲不出。

　　“善恶岂是如此简单的，在老夫看来，真元与虚元乃是一母同胞，并蒂双莲罢了，只是一个是黑，一个便是白，一个是明一个便是暗，我这样说你或者更明了一些。谈不上善恶，只是截然相反，与鸿蒙奥义来说，真元存，虚元存，两两相持遂成融通。仙神的世界中，只有真元臻至极致，便成就了神界的善，神界的美，神界的真，神界的一切，虚元与真元间本隔着一道天镜，井水不犯河水，你照镜自审之时，镜中的影像与你之间可有善恶之分？没有吧……错便错在这类人，身上聚集了三魂与七魄，两两对持需得平衡，有些人明达了这融通之道，持守了三魂的纯美，又善发挥七魄之奇巧，便可成就高业，然更多的人，七魄独大吞噬了三魂，一旦此种情形多了，越来越多的七魄便聚合而成饕兽，一心只想吞噬更多的真元，此乃天道所致，也便是为何时有饕兽自真元池底浮出的缘故。”

　　老头的嘴翕翕合合，不晓得在讲些什么，我听到后面竟然昏昏欲睡，仿佛在上他的鸿蒙奥义课，我使劲晃了晃脑袋，努力提纲挈领总结道，

　　“言而总之，就是虚元太多了，超过了真元，是这意思不？！”

　　“嗯……大致可以如此说来，其他生灵由生到死，真元并无增减，神通大如仙神，修身修心，泯灭之日或者还可滋养真元添补正气，但咱们人嘛……总有些人，活着活着便在心上搞出个大窟窿，将真元全数耗尽，只余虚元了，又有些人，执念颇深，爱欲离恨极重，反而滋养了七魄……如此说，陶仙可明了了？”陆判试图耐心讲与我听。

　　“嗯，大概是听了个半懂，反正，就是虚元太多了，达不到平衡了对吧。那这长梧也没法子吧，就算他是恒古不二的大神，这真元虚元的事他也管不住啊！”我皱眉道。

　　“长梧确然无奈，他想做的，只是想法子封闭真元虚元的连接处而已……如若能将这出入口封闭，咱们梵谷诸仙齐心合力，你们司理处好好的改册种因，或可尽量化解凡界的人祸吧……这是一个笨法子，却好像也是唯一的法子……”陆判终于说出了关键处，而我心却莫名地直直往下坠去。

　　我慌忙地摸索着周身，陆判见我神色慌张，忙问道，

　　“怎的了？陶仙你找什么？”

　　“结界，金刚石结界！”我叫道，“菩提呢，菩提在哪儿？他是不是拿走了结界？”继而我又发疯似地一把钳住陆判老朽的身子摇晃道，

　　“你说前几日菩提来寻过你是么，他，他跟你说了什么？你是不是也将跟我说过的全部告诉了他？？！！”

　　陆判被我摇来晃去，枯发散乱，可怜兮兮道，

　　“陶仙莫急，摇散老夫一把老骨头了！菩提确实来寻过我，我自然一五一十将这些尽数告知他了啊！”

　　我扔下陆判，腾身而起，疾飞向梵谷尽头，心被揪成皱巴巴一团，紧紧吊起，我大声叫道

　　“菩提！你还小，你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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