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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今夕何年
霍嘉腻腻歪歪地说要回魔域，沈执砚倒没再和罗庭追问他刚刚说过的话，只是用波澜不惊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便同罗庭颔首道别。
霍嘉看沈执砚转身朝正乾宗宗门处走去，连忙跟上他的脚步，探头问：“哥哥，我们不从上面走了吗？”
沈执砚并未回答他，霍嘉又凑近了问：“哥哥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嫌我烦了啊？”
他又佯装委屈道：“之前还心尖儿宝贝地喊，现在连同我说句话都不愿了？哥哥你是真的变了。”
沈执砚疾行几步同他拉开些距离，淡淡道：“闭嘴。”
此时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正乾宗的大门，一踏出石阶霍嘉识海内便突然传来众位掌门宗主乱糟糟的声音。
杨裳礼道：“怎么……回事？！小友，能听到声音吗？”
“或许是遇到了什么古怪阵法，能阻断灵识。”
“老朽从未见过有如此阵法！”
“还有一种可能，那便是灵体身毁，灵识没有了传输对象就中断……”
“不可能！刚刚并未察觉到有任何危险！”
谭奉清却是冷哼一声：“我们莫不是被这小子耍了？”
杨裳礼道：“小友不像是那样的人……”
“现下看不到那边的情况，你怎知他不是耍了什么把戏？”谭奉清厉声反驳，“杨宗主为何总是瞻前顾后被一毛头小鬼牵着鼻子行事。”
杨裳礼便默然不语。
此时，霍嘉突然道：“诸位冷静，我没事。”
谭奉清当即肃声问：“到底发生了何事？如实道来。”
走在前方的沈执砚突然停了下来，霍嘉差点没刹住小跑的步伐撞他后背上，沈执砚侧身后退又离他远了一些。
霍嘉看他一副冷冷然然的样子，恨不得将鞋子脱了呼他脸上去。
心里这般想，于是又掐着嗓子恶心沈执砚道：“哥哥慢一些，太快了我跟不上，一会儿如果不小心扭到脚又要哥哥背我了。”
识海里的谭奉清还在不停戳他，霍嘉不想与他们谈及正乾宗的事，便传音道：“刚刚我也不清楚怎么回事，突然就听不到杨宗主的声音了。”
谭奉清嗤笑一声不再追问，只对众人道：“诸位，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任何进展，看来要重新调整计划了。”
霍嘉还没来得及问调整成什么计划，却见以沈执砚为中心，金色法阵自他脚底而生，浩浩荡荡铺展开来，将周围郁郁葱葱的参天大树绞了个粉碎，两息之间这正乾宗正门处便被扫出几丈宽的空地，露出下面的青石板来。
看着日光照耀下亮亮堂堂的大门，霍嘉心道刚刚问的时候怎么不回答是来此砍树的？
脚底法阵层叠转换，沈执砚在一处站定了，对身后道：“过来。”
霍嘉依言走到他身侧，看着脚下逐一亮起金色的符文，这便是要回去魔域的意思。
哪曾想符文刚亮起一半骤然转灭，激荡起的灵力波动也突然消散，传送不知怎么被打断了。
霍嘉转头看身旁的人，问：“哥哥，怎么回事？”
话音落时，恰逢沈执砚也垂眼看向他，两人目光相接时沈执砚的神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看着霍嘉缓缓眨了下眼，而后忽然展眉笑道：“霍师弟，你怎么也在此？”
霍嘉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只瞪大了眼睛。
倏然，他看到一道墨黑色的烟雾从沈执砚眉心的云纹图腾之中钻出来，火烧屁股一般尖叫着：“又发疯！可挤死本尊了！”
霍嘉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黑雾在空中转了一圈，沈执砚也跟着他看去，一无所觉般问道：“霍师弟在看什么？”
“没什么……”
怎么回事？什么时候被认出来的？！
霍嘉浑身僵硬不敢动，沈执砚又道：“我现下要替师父去方圆宗一趟，改日再和你约战擂赛。”
听这一番话，霍嘉瞬间察觉出来似乎有些不对劲。
那黑雾悬在沈执砚身侧，连声道：“又来了又来了，真是麻烦。”
说完他突然化作一个碧青骑装少年的模样，唤灵宠一般唤沈执砚：“来这儿，你霍师弟在这儿呢，啧，人你都能认错。”
沈执砚像是看不到他一般，只对霍嘉道：“我明日傍晚便能赶回来，霍师弟能否多留两日，明晚山下有花灯节可看，还有不少售卖灵鸟的商贩。”
霍嘉这时便明白沈执砚是又犯了迷糊，不知今夕何年了。
他只能胡乱点头应下。
“都说你认错人了。”那化作他模样的黑雾伸手去抓沈执砚，一抓之下胳膊却穿过了沈执砚的肩膀，
魔种一脸懵道：“怎么回事？”
之前的几次哪遇见过这种情况，通常都是他变了模样再一诓骗，这疯子就跟着走了，骗进虚妄塔内一关，过几日他自己就清醒了。
现下沈疯子识海里都是自己的怨气魔障，挤得他没法进去，也没法夺取身体控制权，这入了魔的人要真去外面走上一圈，发起疯来那些个修士们就真的倒霉了。
先不管那些个修士，他本体还被困在沈疯子识海内，若是一直进不去到时候倒霉的就是他。
魔种一把抓向霍嘉的胳膊，不知为何抓了个严严实实，他此刻也顾不了太多了，急急道：“把他骗回虚妄塔里去。”
霍嘉看这黑雾从沈执砚眉心处钻出来，又能随意化形，便猜测这或许是沈执砚的魔念，之前穿红色衣袍的那位。
这家伙到底有几个魔念？
于是霍嘉小声问：“怎么骗？”
那边沈执砚看样子打算要离开了，正在捏诀召端行出来，诀印掐了三遍也没有动静，沈执砚蹙了蹙眉头，有些疑惑一般盯着腕上的端行，端行瑟瑟发抖。
魔种看戏一般笑了两声，道：“还真是傻了，谁家灵武会听入魔之人的召唤啊？”
腕上圈成镯子模样的三千也跟着一起瑟瑟发抖，两个灵武相撞叮当作响。
“霍师弟。”沈执砚突然看向霍嘉，“你的三千怎么会在我这里？”
“呃……”霍嘉噎了噎。
他也想知道那傻刀为什么老老实实当个镯子。
沈执砚还在看着他，看着看着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目光躲闪到了一旁，耳尖染上了一层薄红。
魔种嫌弃一般，抖落一身鸡皮疙瘩，突然化作一个巴掌大小的土豆模样，跳上了霍嘉肩头。
霍嘉侧头问：“他怎么了？”
土豆精站在他肩头，借着高度往沈执砚脸上啐了口唾沫，答道：“他想起了高兴的事儿。”
只有结了道侣契印的修士才会把自己的灵武交给别人佩戴，这是道侣之间表达心意的一种方式。
沈执砚踟蹰道：“那三千……”
霍嘉不甚在意，道：“你拿着吧。”
他此时还没被认出来，三千哪能说拿就拿，万一不小心召来打架，岂不是瞬间暴露无遗，毕竟只有灵武的主人才能召得动灵武。
闻言，沈执砚怔了一瞬，有些手足无措地将袖袍放下遮住腕上的三千，他还需得维持住端方持礼的做派，于是不由自主挺直了脊背，斟酌半晌道：“那我、我走了。”
霍嘉却道：“我同你一起去。”
肩膀上的小土豆用细细小小的胳膊薅住他耳侧的头发，尖叫道：“不行不行！先回虚妄塔！”
“闭嘴。”霍嘉弹指将他打了个滚儿，道：“吵死了。”
眼看沈执砚翻掌拿出一柄长剑作势要御剑飞行的模样，霍嘉还没来得及说话，魔种就冷嘲热讽道：“傻了吧，他现在都不记得自己有瞬移这本事了，你要是愿意就和他一起御剑飞行去方圆宗，飞上几个时辰。”
霍嘉问：“他还不记得什么？”
魔种道：“不记得的东西多了。”
又疯又傻。
霍嘉跟着沈执砚踩上长剑，一琢磨，这人得有一百年没御剑飞行过了吧？
沈执砚抬掌掐诀，长剑刚刚离地悬空，便有两条胳膊伸过来将他的腰圈了个结结实实。
悬空之剑猛地一个歪斜，霍嘉慌忙道：“沈师兄沈师兄！不急，你慢上一些！”
他圈着的人没有应声，只僵硬着身子重新捏诀，长剑稳稳当当地向远处掠去，剑上自带的防护罩展开将两人笼罩。
霍嘉瞥一眼沈执砚指尖涌出的墨黑色魔气，魔种一起看过去，啧啧道：“看这颜色，又浓又黑，他不仅傻还瞎，自己觉得灵力还是金色的呢。”
此时，沈执砚突然开口问道：“霍师弟，还有不久就会经过旭明镇，你可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魔种嚷嚷道：“龙须酥，让他买龙须酥。”
霍嘉还在看他指尖缠绕的魔气，闻言随口答道：“没有什么想吃的。”
沈执砚又问：“现下时节绮幻山的海棠开了，你想不想去看一看？”
魔种司空见惯一般打了个哈欠，伸出手挠了挠光秃秃的土豆脑袋。
霍嘉有些奇怪：“沈师兄，你不是急着明晚要赶回去吗？”
沈执砚沉默了。
魔种裂开嘴角笑了起来，拍了拍霍嘉肩头道：“你演小阁主还挺像，等巫山台重建好开场请你去啊。”
天色渐晚时两人一土豆落在了一处小镇上，镇上有专门供修士歇脚的客栈，由各大宗门所设，牌匾上印有标识。
眼见两个穿同色月白色衣袍的年轻修士踏进厅内，柜台后的掌柜猛地一个激灵，条件反射性往一旁看去，门边垂挂着的碧色玉牌随着两人的经过突然闪了两闪，绽放出莹莹光芒来。
掌柜刚给店小二使完眼色就见那玉牌上的光芒由碧蓝突然转为灰色，一旁打下手的小学徒见状疑惑地问：“碧蓝色代表是已经结契的道侣，可又变为灰色代表什么？这两人到底是不是道侣？”
掌柜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好道：“那灵犀牌既然能亮起来不就代表两人心意相通吗？你管其他的作甚？”
沈执砚说要住店时，那得了掌柜眼色的店小二便识趣道：“一间房是吧？”
霍嘉道：“两间。”
店小二转头看向柜台后的掌柜，掌柜的冲他挥了挥手，于是店小二面不改色道：“只剩一间房了哎客官，您看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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