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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程嘉木低头斜睨了脚下的人一眼,面无表情地长腿一迈,跨过了她。
这个人怎么回事,同住一个屋檐下,招呼都不打。
哦,也是,万一别人问他,程医生这是谁啊?
总不能说,我同居室友?
不能这么说,周熹纯粹是被收留的那个。况且锅钱还没有赔给他,他气没消那是正常的。
但是好高冷哦,原来在医院里的嘉哥是这样子的,一尊漠然的冷面菩萨。
他确实挺像菩萨的,面善心软的活菩萨,干的还是救苦救难的行当。
嘉哥真好,嘉哥牛逼,吹爆嘉哥一辈子。
我周熹愿意当嘉哥一辈子的舔狗和小迷妹,耶。
可是嘉哥连眼神都没有施舍她一个,一定是白大褂封印了他作为正常人的情感。
明明嘉哥是爱她的。爱她的□□,或者灵魂......???也许吧,不知道。
医院最终出动了保安,张主任离开以后跟保卫科反应了这件事,保卫科迅速赶来,将狗仔们一网打尽。
周熹也不例外,被保安赶得抱头鼠窜。
好不凄惨。
可怜她还不知道这尊神仙到底长啥样,香道师,仙风道骨的模样吧。
“哎,走了走了,明天再来。”
周熹一揉鼻子,也准备收工,看样子,曲大师是铁了心不会出来了。
无妨,她有的是时间。
刚走到电梯口,程嘉木跟其他的一些医生护士们正在等电梯。
周熹一个箭步冲上去,“嘉哥,这儿没人了,不要再装不认识了吧。”
旁边的医生护士纷纷侧目。
他们不是人吗。
程嘉木看她一眼,“吃饭了吗,狗仔小姐。”
???
“我不是狗仔!”
边上的小护士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是正经的记者,看,看见没有,记者证。”周熹把记者证怼到他脸上。
被他无情拂开。
“你不是狗仔是什么,都跟到人病床前来了,你们现在的记者,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吗。”
周熹语塞,低着头,“上面布置的任务,我也没办法,你不做,就有别人做。”
程嘉木没再说什么。
电梯到了。周熹跟着他一起进了电梯,顿时被一群白大褂包围了。
同时进来的还有一些病人家属,市立的电梯,一向难等。
程嘉木讽刺归讽刺,这会还是有意无意地用手臂替她挡住了人流。
然而熹姐浑不在意自个儿此刻的宽敞有多难得。
“嘉哥,我请你吃饭吧。”
程嘉木目不斜视,“我有食堂,不用你请。”
“为了报答你的收容之恩,一定的。”
“你把狗喂好,不要制造灾难,我就谢天谢地了。”
男神一点都不领情。
“那你请我。”
程嘉木停下了脚步。
转身,“周熹,这才是你真正想说的吧。”
周熹笑得没皮没脸。
“工资下个月才发,我没钱了。”
“你赖上我了是吧。”
“算是吧。”
刚才就说过了,周熹的人生信条之一。
人一旦不要脸,世界就别有洞天。
现在,她把这句话送给程嘉木。
程嘉木一扯嘴角,“挺符合的,你确实贯彻了你的信条。”
周熹大摇大摆地跟着他进了医院食堂。
“嘉哥嘉哥,你们这到底是医院还是公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不是来看病,是来踏青的。”
市立医院的环境确实百里挑一。
大厅里环绕钢琴曲,二楼有咖啡厅和面包房。
通往食堂的路小桥流水,假山鱼塘。
既然如此,食堂肯定也特别好吃。
食堂的饭菜不负众望,至少比C大食堂要好得多。
“嘉哥,那个曲茗风,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你跟我说说呗。”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刚从他老婆的病房里出来。”
程嘉木看她一眼,“一个很爱他老婆的人。”
“那他老婆呢?是不是美得惊天动地的那种,能让他这样的一代香学大师钟情一生,肯定是个大美人。”
“不是。”
“啊?”
“姿色平庸。”程嘉木想了想,“但很平和的一个人。”
大多数人,病到这个程度都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了,等着肾源靠透析续命罢了。
刘芸显然不是,她还是很有温度,很平和,没有被病痛折磨得形容枯槁。
其中固然有曲茗风的照料,但这种事情,别人能帮上忙的很少,最终病患本人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和平和的心态,都很难保持这种状态。程嘉木想起了妈妈。
直到学了医后,他才真正能够明白,母亲去世前的那段日子对她而言究竟是一种怎样的痛苦,每每想到他都心如刀割,这痛苦除了患者本人,真正能够切身体会的就只有医生了。
他才知道,她为了自己,到底有多坚强,直到最后她都保持着微笑,所有没有表现出来的痛苦都在深夜里被她忍耐了。
周熹看着程嘉木不动筷,呆呆坐在那里。
“嘉哥,你怎么了。”说着还夹走了他碗里的一个狮子头。
程嘉木干脆把剩下的那个也给了她。
“使不得使不得,哥哥使不得,我不吃了还不行嘛。”
“吃吧,我吃不下。”
“......真的假的。”
“真的。”
周熹一边吃一边观察程嘉木的脸色。
“嘉哥,你怎么了,突然不开心。”
程嘉木想了想,“你们真的非要挤在人家的病床前吗?你知不知道,生了这样的病,对病人和家属来说已经是一种不能承受的痛苦了。”
周熹愣了,半个狮子头卡在嘴边。
“我知道,可是,我们也要吃饭不是吗。”
程嘉木叹了口气,“算了,当我没说。”
“别啊哥,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是这是指令,我们就只是执行而已。所以你要怪,也不能怪我们这些小的,混口饭吃嘛。”
“我没有怪你。”程嘉木看着她,“周熹,你学了那么多年的新闻,到头来就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吗。”
问完这句话,程嘉木自己也怔住了。
他在问什么。
他学医,不也就是为了混口饭吃,最多,最多最多,有一点他妈妈的因素。
周熹看着他,“不然呢,我说我想当战地记者,当调查记者,揭发黑幕,争取三年拿下两个普利策奖吗?”
调查记者最终有几个好下场,就是退休了都还有人找上门回来报复。
害人害己,连累家人。而那些被揭发的人,也未必每一个都得到了惩罚。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
不,应该说,有些公平,根本就建立在大多数的不公平之上。
人们只看到了水面上那一点点光明,却看不见水面下深不见底的黑暗。
周熹不想尝试,连想都不敢想。
当年揭发三鹿奶粉三聚氰胺丑闻的人现在身在何处有人关心吗?
那个报道了地沟油的调查记者最后又是什么下场?
风波一旦过去,曾经那个站在浪尖上的人如何,根本就没有人关心。
因为群众都是健忘的。
古斯塔夫·勒庞称呼他们为,《乌合之众》。
哪个刚刚踏入校园的新闻学子没有一腔热忱,周熹也不例外。
但是现实教做人。
太多血淋淋的案例横亘在眼前,让人不得不去看。
战地记者?调查记者?现在全中国还有几个活的?以后还会更少。
周熹摇头,“我就这样,混吃等死,没有梦想,甘愿当一条咸鱼。”
程嘉木笑,眼睛看向别处,“这样很好。”
“你就这么走了吗。”
程嘉木叫住要回报社的周熹。
“是啊,不回去干什么,等着保安拿棍子赶我走吗。”
程嘉木像看一块榆木脑袋一样看着她,“别人都走了,只剩你一个,没有影响别人的情况下保安没那闲工夫来赶你走。而且,你确定不想再试试能不能打动他?”
“对哦!”周熹一拍大腿,“别人都走了,我也走,我是不是傻?”
“很显然,你是,走吧,不拦你。”
“别!嘉哥,带路,带路~”
终于开窍了。
“狗仔小姐,你这点敬业精神可混不到饭吃啊。”
“说了多少遍我不是狗仔!你不要抹黑我神圣的职业理想好不好?”
程嘉木摇了摇头。
对自己没有正确的认识,那是不可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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