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妖

　　廖尊毋庸置疑是个天才。

　　他的天才很早便被发现。十六岁的时候，因为在国际上拿了一个分量颇重的奖项，他被国内一所顶尖学府破格录取。入学之后，即使在人才济济的顶尖学府中，廖尊依旧是最令人瞩目的那一颗星子，深受各位导师的喜爱。他们总说，“廖尊这小孩儿，漂亮又聪明。”

　　是的，那时候的廖尊，和现在的他不一样，确实是一个漂亮、干净的男孩儿。

　　或许是因为不喜欢户外运动的关系，十六岁的廖尊有着如雪一般细腻白皙的皮肤。他的头发乌黑柔软，外貌上已然和一个正常的大学生无异，但在他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中，却还是难□□露着专属于青春期少年的天真、稚嫩。加之廖尊身材矮小，骨骼纤细，不仔细看的话，倒真觉得他有几分女相。

　　廖尊求学的学校在另一个省城，他的父母忙于工作，无法陪同孩子一起上学，不得已之下，只好让廖尊选择了住校。说来也巧，原本安排给他的室友最终因为种种原因没有来报道，倒是让廖尊平白多了个“单人宿舍”的待遇。

　　廖尊倒是对此不介意。他天性害羞，加之年纪尚小，又从来没住过校，自然觉得“一个人住”也是件好事儿。只是，入住“单人宿舍”的结果就是让他在学校中彻底成了一个独来独往的“独行侠”。

　　可奈何漂亮又聪明的小孩儿总是那么容易受到长辈们的青眼相待——即使廖尊已经将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降至最低，他的导师还是能一眼就发现他的聪颖。因此，老师们常常会带着他出入研究所，给他亲自穿上白大褂，带着他一起做项目。也就是在那段岁月里，廖尊养成了勤洗衣、不迟到早退的好习惯。

　　作为公认的天才少年，廖尊自然不乏崇拜者。他们有的是和廖尊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儿，有的，却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叔叔阿姨们。但无一例外的是，那些所谓的“崇拜者”们会特意从大老远的地方跑来，就为了通过教室后门，抱着好奇亦或是猎奇的心态，悄悄地打量着传说中的“天才少年”——廖尊。

　　有时候，他们窃窃私语的声音大了些，还会被当事人听到——

　　“你们看，那就是廖尊！”

　　“哪个哪个啊？”

　　“第三排穿黑衣服的那个！”

　　“啊，他看起来好小啊。”

　　“哼哼，你可别看人家个头小，本事可大着呢！人家可是汪青老师的关门弟子，天天可以跟着汪老师进出研究室呢。”

　　“啊……好羡慕啊，我到现在还没进过研究室呢……”

　　“没关系啦，等你大四了，自然会有在研究室的课程啦。”

　　……

　　诸如此类。

　　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冲撞着廖尊的耳膜，叫他听不清讲台上的老师到底讲了什么内容。

　　廖尊不得不把耳朵捂上。这下，外人的声音是听不见了，但他脑海里却又回荡着这些闲言碎语，像是有一队人在他的脑子里吵架，彼此不肯让步。

　　那天，廖尊一反常态没有把课听到最后，而是抄起桌面上的文具、课本等，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他翘课了。

　　那是他第一次翘课。

　　可天才到底是天才，即使当着老师的面翘课，最后，也会得到任课老师特殊的关怀——“廖尊，今天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不舒服的话你应该跟我说的，这节课你就别来了！”

　　廖尊握着电话，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应该是作为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的廖尊，却过早地明白了一个道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起初，只是大家都不愿和他说话，甚至连小组作业的时候，都没有人愿意和他组成一队。敏感的廖尊及时洞察到了这一点，但他并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儿，毕竟，靠他一个人，照样可以完成导师布置下的“小组作业”。后来，廖尊便发现，自己放在桌肚中的课本总会莫名其妙地不翼而飞，而几天之后，他又会阴差阳错地在厕所水箱中发现自己那本已经被泡发得不成样子了的课本。到最近几天，他已经发现，自己那间单人宿舍的门锁上有明显被人撬动的痕迹。作为一个颇有强迫症的人，廖尊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抽屉的物品摆放和他出门前有些许差别——显然是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试图在他的房间里翻找着什么。

　　他清楚地明白，是有人在“搞”他，可是，生性腼腆的廖尊却选择了将这一切都藏在了自己的心底，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这样的“恶作剧”持续了大概有一个多月，终于，在暑假即将来临的时候，事情发生了微妙的转变。

　　时近七月，空气中的分子都因为酷夏的到来而变得格外活跃。蝉开始试着发出自己的声音，遮天的树叶已由春季的嫩绿，逐渐焕发出油亮的颜色。女孩子们也渐渐换上了靓丽的短装，手上拿着各色饮料瓶，结伴走在绿荫之下。

　　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夏天的到来而变得积极美好的时候，却有一个人，被困在厕所逼仄、充满恶臭的隔间中，热得汗如雨下。

　　那是廖尊。

　　下课后，觉得肚中不规则蠕动的廖尊觉得大事不妙，便快步跑进了就近的厕所。他关上隔间的门，小心地锁住，才放心地纾解着自己。

　　当廖尊终于因为大功告成而长舒一口气的时候，他起身整理好衣裤，扭动门上的开关，却惊异地发现，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打开面前这道薄薄的厕所门——门被人由外至内锁住了。他有一瞬间的慌神，但还是尽力命令着自己在最快的时间里冷静下来，试着用身体冲撞着厕所门。

　　“砰——砰——砰——”

　　却只是无济于事。

　　十六岁的廖尊又瘦又小，甚至比同龄的男孩子还要矮上一些。他瘦弱的肩部因为早已因为先前的几次冲撞变得发红发烫。夏日的厕所隔间里的气味实在是不好受，一阵一阵消毒药水混合着屎尿的气味直冲他的鼻腔。廖尊终于忍不下去了，他大力地拍打着厕所门，试图引起外面路人的注意。

　　“喂！有人吗？有人吗？！我被关在里面了，谁来帮帮我！”

　　就这样喊了两三次，可却没有人回应廖尊的呼救声，相反的，他却意外听到了一声像是强忍都不住溢出的古怪笑声。

　　“咕咕咕……”

　　伴随着这个阴不阴阳不阳的笑声，廖尊所在的厕所隔间门前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门外的人似乎在门外捣鼓着什么，不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一会儿，廖尊面前的门便被打开了。

　　隔间外的光瞬间刺入了他的眼眸，亮得他眼前一阵发白到晕眩。眼中的刺痛让廖尊不得不闭上了眼睛，很久之后，才睁开眼，适应了周围的光线。

　　那时的廖尊已经被关在厕所隔间内一个多小时了，他热得全身都是汗，就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一样。混合着厕所的气味，此刻的廖尊身上的味道确实不好闻。

　　但为他开门的人似乎并不介意，他还是一边发出“咕咕咕”的古怪笑声，一边亲切地朝廖尊伸出了手，“嗨，小廖尊，等很久了吧？”

　　这个人廖尊认识。他叫霍肖廷，是和廖尊在一个班里念书的学生。廖尊平时上下课都是独来独往的，更不要说和霍肖廷有什么接触了。但廖尊聪明的脑瓜知道，自己前一秒还被关在厕所里，后一秒便被霍肖廷遇上，这一切，肯定不是巧合。

　　瘦弱的廖尊不敢在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霍肖廷面前暴露出丝毫胆怯，他只有用手背抹去了自己脸上淋漓的汗水，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试图从霍肖廷的身侧挤出去，“谢了。”

　　但霍肖廷又怎么会让他轻易得手？

　　他强壮的手臂撑在厕所隔间的墙板上，阻拦了廖尊的去路，迫使廖尊不得不抬头看向他的脸。霍肖廷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一种得意又猥琐的意味。

　　“怎么？你不打算好好谢谢我再走吗？”

　　之后的事情，廖尊已经记不清了。

　　或者说，并不是记不清，而是人生来便有一种应激本能，那是一组由于强烈或持久的心理社会因素直接作用而引起的功能性精神障碍。简单来说，就是为了保护当事者，廖尊的大脑自己将这段糜烂的记忆从脑海中消去了。

　　他只记得夏日闷热的下午，阳光亮得发白，初夏的蝉鸣响彻天际，粘腻的汗水流遍了全身。恶臭熏天的男厕所，突然冲进来四五个男生，他们当中，有的是廖尊的同学，有的，廖尊根本就没有见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默契地将他压倒在地，拉下拉链，粗暴地将自己的器官刺入廖尊的喉中……

　　*** ***

　　章启东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松开了握着廖尊手腕的手，低声说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作为当事人的廖尊转过身来，摇了摇头，显得颇为云淡风轻，“没事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早就不介意了。但我就怕这些事情说出来，会让你难受，所以我才一直都没能告诉你。”

　　“可是……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要对你……”后面的话，章启东已经说不出口了。

　　廖尊笑起来，“‘干’了天才少年，难道不是一件十分值得吹嘘的事情吗？”

　　他的笑容充分刺痛了章启东的眼睛。

　　“所以，你之后就搬离了研究所，独自隐居在山林中，还把自己变成了……变成了这副摸样吗？”章启东试探着问。

　　“对啊。”廖尊摸了摸自己油光锃亮的头发，“但我上次看你好像对我的发型不太满意，这次来，我特意剪短了一些。东子，你看看，是不是好看了许多呀？”

　　说着，廖尊咧开了嘴，露出一口森白的尖牙。

　　分明是一样的，但在此刻的章启东眼中，这一切，却又都变得全然不一样了。

　　“今天太晚了。”章启东轻声说，“廖尊，你就留下来吧。”

　　廖尊愣了一下，就在章启东以为他要拒绝的时候，他却绽放出了一个章启东自认识他以来，在他脸上见过最灿烂的笑容。

　　“东子，你是在邀请我一起睡觉吗~？”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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