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妖

　　汪铃的外婆家几乎是在中国的另一边。

　　现下已经没有去往那个城市的机票了，情急之下，汪铃和高约翰只能先打车来到就近的飞机场，到时候再去柜台上问问，或许，会运气好遇上退票的呢？

　　即使司机一路风驰电掣，可到底路途遥远，等两人到达机场的时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一路上，高约翰都没有和汪铃讲过一句话。倒不是汪铃多期待着这个刚刚认识没多久的男人能够安慰自己，只是，她这人有个怪毛病，就是一遇事就喜欢不停地说话，仿佛说了话，自己的紧张情绪就能得到缓解一样。

　　于是，她试着和高约翰搭讪道，“不化……咳，高约翰，谢谢你愿意陪我回家。”

　　高约翰别过脑袋，下巴枕在自己的肩膀上，闲闲地瞧了她一眼，却连一声“嗯”都吝啬给她，就又将目光移回了前排司机的头枕后方。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呃……

　　汪铃有些不知所措地挠了挠头。

　　没办法了。她自认优点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点儿。

　　山不去就她，那只有她去就山了！

　　思及此，汪铃猛地用双手拍了拍自己的膝盖，发出“啪啪”两声脆响，俨然一副准备好好摆一回“龙门阵”的架势——

　　“咳咳，高约翰，你知道吗？从小到大，我跟我外婆的关系是真的特别亲。我父母工作忙，实在顾不上我的时候，就会把我往外婆家一丢。可以说，我就是我外婆一手带大的。”她说，“小的时候，夏天的午后没事儿干，我外婆总喜欢在庭院里搬一条凳子，给我切上一个冰镇好了的西瓜，让我坐着乘风凉。那时候天很蓝，空气也很好，蝉鸣一阵又一阵，我大口大口地吃着西瓜，而外婆就会蹲在旁边，洗洗衣服，择择菜，又或者只是跟我说说话，一个下午很快就会过去的。”

　　回忆完这一切，汪铃用满怀期待的目光看向高约翰，试图他身上获得一些共鸣。可她却失望地发现，高约翰还是面无表情地目视着前方，仿佛对她这般生动活泼的描述充耳不闻。小小的、封闭的车内空间里，就连出租车司机都觉得有些尴尬了，他忍不住开口，对着坐在后排的汪铃解围道，“看来你外婆很疼你啊，小姑娘。”

　　“是啊！”有了出租车司机的帮腔，汪铃像是突然有了底气一般，急急忙忙地说了下去，“我外婆就我妈妈一个孩子，我妈妈也就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她自然是很疼我的了！可我外婆就和我不一样了，她远没我那么幸运。以前，我外婆还在闲聊的时候跟我提起过，她家里有五六个孩子，她是最大的那一个。在她初中毕业之后，家里就没让她继续念书了，让她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什么的，还一个劲儿地使唤她做农活……总之，我外婆那时候过得挺苦的。我小时候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孝敬我外婆！”

　　“呵呵，那个年代是这个样子的嘛。”出租车司机显然是汪铃父母那辈年纪的人了，他见汪铃这般义愤填膺的样子，忍不住见怪不怪地笑开了，“那时候普遍重男轻女，孩子又多，爹娘地里事情又忙的，哪里管得过来啊？家里的老大肯定得担负起半个做父母的责任嘛……诶你别说，不要说几十年前了，就算是今天，你去看啊，还有很多地方是这样子的呢！”

　　“可是……可是我外婆年轻的时候真的太辛苦了……”仿佛是想起了外婆同自己讲述那段过往时候的样子，汪铃忍不住心疼地瘪起了嘴，“叔叔，你不知道，我外婆那时候年纪那么小，可我的太外婆、太外公就为了那点彩礼钱，让她嫁给了一个村里的傻子！”

　　“噢哟哟，小姑娘，你可不好这么说的，那到底是你的外公啊。”

　　“那又有什么关系？”汪铃不屑地说道，“虽然说是我的外公，可我根本就没有见过他呀！不要说我了，就是我妈妈，也没有见过我那外公呢……这还是听我妈妈跟我说的呢，在我外婆嫁给我外公大概八个月之后吧？我外公也不知道怎的，居然一失足摔进化粪池里，活生生给淹死了……唉，可怜我那外婆，还挺着个大肚子在地里忙农活呢，噩耗传来，她一下子接受不了，羊水破了，意外早产，就生下了我的母亲。”

　　“唉哟……真是作孽啊……”

　　“唉，谁说不是呢？”汪铃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情感的宣泄口一般，越说越起劲，漂亮的眼睛里也是包着两汪泪水，摇摇欲坠，“那年代，生了孩子的女人也不好改嫁，我外婆除了孝敬公婆外，还得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一把屎一把尿地将我妈妈拉扯大。最后，还因为担心我妈妈嫁出去就被人欺负去了，还省吃俭用地置办了好大一笔嫁妆，说什么都要招赘呢。”

　　“小姑娘，你的外婆可真是个了不起的人啊……你可得要好好孝顺你的外婆啊。”

　　眼见着就连作为局外人的出租车司机都忍不住心疼地感慨起来了，汪铃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手边的高约翰……只见这人却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让她由衷地怀疑，作为不化骨的高约翰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比如说……睁着眼睛睡觉什么的？

　　见她的听众这般不给面子，汪铃也逐渐丧失了继续叙述的兴趣。她恹恹地闭上了嘴巴，只在心里不断祈求着还能买到回家的机票。

　　也不知是不是汪铃的祈祷真的传达到了一路上哪个大罗神仙耳朵里，总之，当她和高约翰赶到机场的时候，还真的刚好有一对夫妻来改签，说他们的孩子生病了，不方便出行，不得已之下，他们才决定将旅游的日子往后推迟几日。

　　这倒是方便了汪铃和高约翰。汪铃赶忙挤到柜台前面，向工作人员将这两张票申请了下来，向他们递交了自己的身份证。画着精致妆容的工作人员确认过汪铃的身份信息之后，却忽然探过脑袋，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等待线后面的高约翰，礼貌地询问道，“这位先生，你们是一起的吗？”

　　“是是是！”听了这话汪铃才似刚刚想起身后的高约翰一般，连忙将他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点头如捣蒜一般说道，“是啊，我们是一起的！”

　　工作人员体谅地笑了笑，伸出手，指向高约翰的方向，“那您好，先生，麻烦也给我出示一下您的身份信息好吗？”

　　“啊？身份信息？！”汪铃好似刚刚想到这一茬一般，脱口而出的话将柜台后的工作人员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有……有什么问题吗？”柜台之后的工作人员战战兢兢地问道。

　　“没……没有！”怕露出了马脚，汪铃连忙摆手，结结巴巴地试图找着借口，“他……他是个外国人，证件可能……可能不在身上……”说完，她便立马抓住高约翰的袖子，像是在阻挠他不停在自己的包中翻找的手。她踮起脚，凑近对方的耳廓，小小声地提醒着，“喂，不化骨，你是不是个黑户啊？黑户是上不了飞机的诶，不然还是我一个……”

　　“喏。”

　　谁料，高约翰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他从善如流地将自己从包中找出的那本册子递交到了工作人员的手中。汪铃不可思议地看着工作人员在确认了高约翰的身份信息后，又再一次带着职业的笑意将护照还给了他，还不忘叮嘱一句“高先生，祝您旅途愉快。”，吓得下巴都险些掉了下来……

　　高约翰接过自己的护照，妥帖地放好后，才转身去拉如一尊石像一般呆立在原地的汪铃，小声提醒道，“走了。”说完，他便拉过她的拉杆箱，径直走在了前头。

　　“喂！喂——”大概是五秒过后，刚刚回过神来的汪铃才跌跌撞撞地从身后追了上来。她一把抢过高约翰手中的护照本，“哗啦啦”地翻开，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还喃喃自语着，“嗯……做得还挺像这么一回事儿的……”说话间，她又是一把拉扯住了高约翰的衣袖，仰着头，好奇地问道，“高约翰，你……你跟我说清楚，你这假护照本是从哪儿弄来的？”——她才不会相信这是一本真的证件呢！

　　“啧。”高约翰扬起一边的眉毛，仿佛是颇为不耐烦地啧啧出声。正当汪铃心虚地想要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说声“抱歉”的时候，他却保持着双手插在裤袋中的姿势，突然俯下了身子，凑近女孩儿如白玉一般洁净无瑕的面庞，冷不丁地就将自己冰凉的唇瓣印在了她柔软的双唇上。他十分熟练地诱骗着她张开双唇，逗引着她的丁香小舌随着他上下翩飞，直到女孩儿因为喘不过气来而死命挠着他的背，他才好似意犹未尽般地放过了她。

　　他看着她气喘吁吁，媚眼如丝，笑得好似一只偷腥的猫儿。他继续俯下身子，凑近她的耳边，唇瓣若有若无地与她的耳廓相接触。他同她亲昵地耳语道，“小丫头，我都活了小半个世纪了，留后手这种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提醒我，知道了吗？嗯？”

　　*** ***

　　——啧。

　　——我的小铃儿。

　　——我终于……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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