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之悬案未决

　　姜家老院。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

　　脚还没有进门，姜武意高八度的大嗓门就已经飘进了客厅。

　　老院跟帽儿胡同的小院不一样。

　　帽儿胡同小院是被姜武意改造过的，虽然基本保留了原有的结构，但内部陈设都是新中式风格，姜武意说，“姜思勉和霍晨汝弄的那套东西太老土，小爷瞧不上。”

　　不过，经姜武意改造的小院舒服是舒服了，终究还是少了几分沉稳，霍君兮不是特别喜欢，但破天荒没有提任何意见。

　　霍君兮觉得，在房产这种事上，自己没有什么立场指东指西，尽管爷爷也说要给他一份财产，但他委婉拒绝了。

　　霍君兮不想要姜家的钱。

　　老院则一如既往安静，院子里的大树已经几百年，遮天蔽日。

　　整幢建筑都是明式风格，每一个窗棱瓦片，都流动着历史悠久的传说，藏着霍君兮和姜武意的童年。

　　小时候他们都愿意住在老院，因为只有在老院，才能躲开那两个奇葩的爹，整个世界才不是凌乱的。

　　他们喜欢在墙根下逮蜗牛斗蛐蛐，更喜欢缠着爷爷讲他的部队他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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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两个小兔崽子，还知道回来啊？”姜卫华老爷子已经80多岁，腰杆硬朗，中气十足。

　　“爷爷，我想死您啦！”姜武意一个箭步蹿上去，计划给老爷子来一个热烈的法式拥抱。

　　老爷子不留情面地侧身，躲过。

　　“油腔滑调。”老头子不吃这一套。

　　姜武意撇嘴。

　　“爷爷。”霍君兮上前一步，扶着老爷子往屋里走。

　　老爷子看着霍君兮，道：“又瘦了，工作固然重要，身体也很重要，不搞好身体怎么干革命？”

　　霍君兮笑答：“爷爷教训的是。”

　　老爷子道：“进屋，吃饭，今天都是你爱吃的。”

　　走在前面的爷俩相视一笑，故意逗姜武意，也不不搭理他，挽着胳膊乐呵呵进屋。

　　留下后面一位空气人，屁颠屁颠跟着他们，耷拉着脑袋进去了。

　　姜老夫人闻声迎了出来，乐呵呵道：“老头子五点多钟就要跑市场去，我说你菜都不会买去市场干嘛，他说他会指挥邹姨买。”两个宝贝大孙子回来，老人喜上眉梢。

　　老爷子往沙发上一坐，颇有成就感：“你还别不服气，要不是我出马，能买到这么好的螃蟹？”

　　姜武意跟进屋，绷着脸蛋叨咕：“早餐吃螃蟹，也是醉了。”

　　就算霍君兮喜欢吃，也得等到中午吧，姜武意深深感受到了一万点的羡慕嫉妒恨。

　　“没规矩。”老爷子瞪了他一眼。

　　“奶奶，您看，爷爷太偏心，就只关心哥，一点儿都不关心我。”姜武意受了冷落，只得在姜老夫人处找平衡。

　　奶奶看姜武意这委屈的小模样，拍拍他脸蛋，道：“你生龙活虎的，穿得比明星还立整儿，有啥可担心的。”

　　姜武意嘟囔道：“这叫什么事儿啊，穿得体面点儿也是错，下次回家破T恤大裤衩，头发仨月不剪。”

　　“抬杠。”

　　大家心里明镜儿似的，这家伙就是在撒娇，二十六岁的人了，还这么幼稚。

　　爷爷大手一挥，下命令，道：“好了，上桌，吃饭，吃完都进屋补觉去。”

　　姜武意又精神振奋起来，一个健步越过沙发，直奔餐桌，道：“好嘞。我要最上面那个螃蟹，那个最红，我占下了，霍君兮你不要跟我抢。”

　　虽然他们回来坐的是头等舱，这一路也是够折腾的，从心里起腻。

　　大早上吃这么丰盛，实在是有点儿过了，哥俩又不忍心让老人失望，只好尽力多吃了一些，吃完进屋补觉。

　　他俩一前一后上楼梯，姜老夫人在后面嘱咐着，“小武，你睡自己屋，别总跟小君挤。”

　　姜武意一摆手，“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姜思勉和霍晨汝的事，他们一直转不过弯来。当时，老爷子大发雷霆，老太太气得住了院，直到姜思勉把姜武意抱回家，这才算是暂时休战。

　　后来霍君兮进了家门，老两口自知是儿子对不住人家，所以对霍君兮格外上心，比姜武意这个亲孙子好了不知多少倍。

　　偏偏霍君兮还招人疼，模样英气俊朗，性格成熟稳重，能吃苦有毅力，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真真是好孩子中的好孩子。

　　其实姜武意自认为也没那么差啦，可是爷爷奶奶就是偏心霍君兮多一点儿，他也没辙。

　　姜老夫人见两个孙子上楼，就和老头子唠叨，“你看看小武，天天追着小君跑。” 老太太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生怕姜武意重蹈姜思勉的覆辙。

　　“你管那闲事儿干嘛。”姜老爷子今天破例早晨就喝起了小酒儿。

　　老太太道：“这怎么是闲事儿呢？”

　　老爷子道：“年轻人，随他们去吧，你管的了么？当年我把思勉的骨头都打折了，有用吗？”

　　老太太急了：“老头子，你什么意思，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老爷子给夫人吃宽心丸，道：“能有什么事，什么事都没有。”

　　霍君兮确实只是把姜武意当弟弟，老爷子旁敲侧击过。

　　霍君兮那么聪明，老爷子想问什么他定是听的明明白白的，以霍君兮的脾气，若有其他的事情，他绝对不会隐瞒。

　　老太太叹口气，道：“我这多少年了，一直提心吊胆的，咱家已经对不起岳闵晴了，可不能再作孽了。”

　　老爷子用筷子敲敲碗边，抬头看了一眼楼上，提醒她别让孙子们听到。“踏踏实实儿待着吧你，人都从国外叫回来了，想那么多有啥用？”

　　姜武意高中毕业跟霍君兮赌气，出国留学愣是八年没回家，好不容易不知道哥俩怎么和解了，姜武意肯回来了，老爷子也看开了。

　　每个人脾气秉性都是天生的，强扭硬拽没用，当时要不是他鼓捣岳家把岳闵晴许配给霍晨汝，也不会留下这么大的遗憾。

　　姜卫华老爷子，也是出身名门，年轻时戎马倥偬，威风了得。

　　姜思勉是姜家独子，深得姜氏夫妇宠爱，养成了一个盛气凌人、恃才傲物的性子，年纪轻轻就自己开办公司闯出一番事业，一时风光无两。

　　不料月满则亏，天底下没有十全十美之事，被视为姜家光荣传承的姜思勉被反复逼婚恼羞成怒之下告诉父母，自己喜欢的是霍晨汝，一个出身富商世家的公子哥，两人从生意伙伴发展成了床伴。

　　于是，便有了刚才姜氏夫妇的对话，家里被闹了个翻天覆地，姜老爷子一气之下差点儿拿枪崩了姜思勉，姜老夫人拼死相护，最终姜思勉被打断了两根肋骨，姜老夫人也被气的住了院。

　　老两口看出来了，依着姜思勉的性子，来强的肯定不好使，都已经闹成这样了，闹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

　　姜老爷子想起一个姓岳的部下，家中有一个女儿岳闵晴，生得非常漂亮，知书达理，聪慧过人，但就是性子有点儿孤傲，眼界太高，快三十岁了还没嫁出去，成了家里的老大难。老爷子动起了心思。

　　那个年代关于同性的认识还没有现在这么普及，人们大多以为就是不学好，只要改了就没有问题了。怎么改？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娶个媳妇了。

　　但，姜老爷子也琢磨了，自己儿子啥德行自己知道，要是让姜思勉娶媳妇，简直就是要等铁树开花，没戏。与其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在霍晨汝那做做文章。

　　刚好赶上老岳的儿子，也就是霍君兮那位没事儿天天嘘寒问暖的舅舅生意失败，在姜老爷子的暗示下，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霍晨汝就和岳闵晴结婚了。

　　这事儿姜老爷子自知办的有些不那么光明磊落，老岳家那小子他是见过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事已至此，只能这样了。

　　岳闵晴那姑娘，姜老夫人原本就非常喜欢，这回人家姑娘替儿子抵了这份情债，老两口对她就更好了，当干闺女一样看待。

　　姜家老两口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不曾想他们低估了他们宝贝儿子，姜思勉并没让这个故事就此结束，而是采取极端手段让霍氏集团差点破了产。

　　当霍晨汝找到他请他罢手的时候，姜思勉提出了条件：“你要是答应跟我结婚，一辈子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让那个女人滚蛋，我就可以考虑收手。”

　　霍晨汝犹豫了，他答应娶岳闵晴，是因为她怀孕了，他的犹豫让姜思勉狂怒，愈加疯狂的报复。最终，岳闵晴在怀孕8个多月的时候只身一个人离开了北京，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岳闵晴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霍晨汝为了家族利益回到了姜思勉身边，姜思勉不允许霍晨汝继续在霍氏集团任职，甚至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霍晨汝知道他是怕，怕霍晨汝去找岳闵晴，无奈之下霍晨汝只好每天在他们的园子里，画画写字，打发时间空虚度日，无奈过成习惯，习惯过成时间。

　　可笑的是，姜思勉这个混世魔王最终却没有拧过姜夫人一哭二闹三上吊，找人代孕生了个儿子继承姜家香火，取名姜武意。

　　而在遥远的南方小镇，岳闵晴改名叶淑萍，独自一个人艰难生下孩子，取名叶君兮。

　　山有森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都说岳闵晴聪慧过人，她自是明白霍晨汝对她没有感情，之所以跟她结婚也是拜她那个哥哥所赐，那次宴会哥哥在他们的酒里放了东西。

　　但是感情就偏偏这么丝毫不讲道理的发生了，自恃清高的岳闵晴看到霍晨汝那一刻起，便不可自拔地深深爱上了他。

　　那天出了事情，醒过来她甚至有一点儿庆幸，那个人风度翩翩，温文儒雅，就像星星一样耀眼。霍晨汝明知缘由却终究不想让一个清白的姑娘背上骂名，就那么义无反顾娶了她。

　　当亲眼看到姜思勉胁迫霍晨汝的时候，岳闵晴知道姜思勉这个人就是个疯子，霍晨汝这种正人君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不走，他们的孩子恐怕也保不住。

　　岳闵晴选择了最决绝的辞别，仿佛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即便她最艰难的时候，都没有向任何熟识的人发出过求助信息。

　　霍君兮10岁那年。

　　一场车祸差点儿夺去了岳闵晴的性命，年幼的霍君兮想尽一切办法救妈妈，可是家里根本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房子也是租的。

　　他把家里翻了个底儿朝天，无意中发现妈妈藏在柜子里的一封信，里面只有一句话：“如果有一天，妈妈发生意外，找姜卫华。”后面有一个电话号码。

　　多年之后，霍君兮每每在夜晚梦到那一天，都难过得心脏要停止跳动，他在这个世界上相依为命的妈妈，可能要离他而去了，她甚至在很久之前就预见了这一刻的残忍。

　　她告诉她唯一的儿子，你要去找这个人，你要好好活着。

　　为什么不是父亲，不是爷爷，不是外公，而是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姜卫华？

　　岳闵晴知道，只有这个人可以抵抗姜思勉，保护霍君兮。

　　“喂，您好，我是叶君兮，我妈妈是叶淑萍。”

　　叶淑萍？

　　姜卫华没有听说过这个人，但他接到小君兮的电话，听了小君兮的哭诉，还是第一时间赶到了他身边。

　　“我是你爷爷。”

　　霍君兮记得跟姜卫华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除了妈妈之外，他第一次遇见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人。

　　姜卫华很威严，带着警卫员，大手抚上小君兮的肩膀，让他又有了安全感。

　　姜卫华见到霍君兮的那一刻就知道他是谁了，小镇的医疗水平有限，岳闵晴已经命悬一线，姜卫华决定安排她转院到广州。

　　小君兮看着妈妈被送走，却没有想到中途又出了事故，再见妈妈已是一捧骨灰。

　　叶君兮改回了霍君兮。

　　从此，名义上霍晨汝是他的监护人，实际上他在姜家爷爷奶奶的庇护下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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