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云未遮复华阳

作者:无眉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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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与君别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南疆急报,前齐在三国交界地带骚扰觅冬边境,觅冬戍边军队集结在三国交界,已与前齐军队数次交锋,并未分出胜负。
      早朝之上众人议论纷纷,皇帝听着一群迂腐老臣之乎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头痛不已。童辛上前一步道,“启奏陛下,微臣愿前往南疆,罗城驻军十万,再加上南疆戍军,不惧西戎南蛮。”
      大鸿胪卫涂头发花白,急急摇头,“启奏陛下,本是他国战事,若我国贸然出兵,恐怕会引起争端,况且南疆有甯将军,再派去大将,军心不稳。”
      童辛心中慨叹,太平多年,斯人已逝,如今众人都忘了当年大战之时的惨烈,若不是当年一味姑息,哪会教两国有可乘之机,虽然最后战胜,但三国均受重创,交界之处更一度成了不毛之地。觅冬相对前齐富庶许多,两国短兵相接,却迟迟分不出胜负,不免惹人猜疑,她听到众人皆附议卫涂,正欲再次分辨。
      玉柏玄从众臣之中出列,俯身跪下,“启奏陛下,边疆异动,不得不防,微臣愿前往以探虚实,公主巡边调停,不带兵卒,无人可以指摘。”
      方才大殿之内嗡嗡之声戛然而止,众人皆默不作声,姬筱抬眼看了一眼玉柏玄,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自荐巡边,他本意是让童辛利用此次机会整合先帝留下的军队,玉柏玄迟迟没有将金链拿出,兵符就在童辛手中,他思量片刻,心下有了对策,沉默不语。
      皇帝沉思,底下一片静默,最终没有旨意便散了朝。玉柏玄在御书房与皇帝交谈许久,出宫时便领了旨意。
      姬筱在宫门等了许久,终于见到玉柏玄走出。
      玉柏玄让公主轿舆在后跟随,自己上了姬筱的马车,没有多说话,从怀中取出两段金链交予姬筱,“一旦收到我的消息,请叔父将印信交予童将军,整合母皇的精兵,待我到达,随我入宫。叔父切记,若是没有我的消息,不能轻举妄动。”
      姬筱看着玉柏玄沉静的面容,微微颌首,“柯城守军有一半盖华旧部,若不准备完全,叔父不会将印信交出。”
      马车行至岔路,玉柏玄拜别叔父,登上自家马车,直接驶向城西。

      皇帝用午膳时心不在焉,姬墨旸细心为她布菜,并未多加询问,玉柏炎皱着眉头说起今日早朝的光景,末了说道,“朕已允旨公主南疆调停。”
      姬墨旸端着汤碗,手指被烫到,他依旧温柔体贴地将碗放在玉柏炎面前,“公主为陛下分忧,陛下为何叹息?”
      “墨旸可知先帝留下的兵符,一直在童将军手里,可调兵印信却不知在何处。外卫、斐城、柯城守军全都是先帝所留,除非国难在即,谁也无法轻易调动,如今边境有异,甯将军驻守朕自是放心,玄儿作为后央公主前去调停最是合适,可是毕竟是三军相对,若是稍有不慎,交兵在所难免,朕实在是不放心,又怕蛮夷以我后央欺人为名,大动干戈,”玉柏炎以手扶额,甚是苦恼。
      姬墨旸听到玉柏玄自荐巡边,只觉头中轰然作响,眼前闪现刀光剑影血流成河,一把利剑刺透玉柏玄的胸膛,颓然的身体在他眼前缓缓倒下。他拼力控制自己举着汤碗的手,被烫到才逐渐清醒,她到底要做什么,为何没有派人传信?
      玉柏炎的话听在他的耳中忽近忽远,到最后他才明白,玉柏炎真正担心的并不是玉柏玄的性命,而是担心她从都城离开,与南疆甯湛屏汇合,若是再与皇甫霏迟暗中勾结,会在南疆起兵威胁自己的皇位。
      以前玉柏玄一心拥戴皇帝,忠心不二,却因夜有霜心生嫌隙,虽然表面上玉柏玄更加恭谨,皇帝仍是怀疑她心中怨恨,姐妹之情名存实亡。
      姬墨旸心思翻转,略一思索向玉柏炎进言,“陛下若是担心两国寻衅,不如把甯将军调回都城,留下副将与郡尉协助公主,一来可彰显我国息事宁人的诚意,二来可让甯将军与驸马相聚以慰亲情。副将与郡尉本就是常驻南疆的将领,协助公主定能万无一失。若是陛下担心两国哗变,可派童将军或盖尚书前往罗城驻守,两国若有异动,十万精兵几日后便可到达加以震慑。”
      玉柏炎早就有此意,听到姬墨旸也是如此说,甚合自己心意,将甯湛屏调回都城,她有心协助玉柏玄也是无法企及,母子两人皆在皇城,玉柏玄总会有所忌惮。罗城守将非盖华不可,童辛本就手握先帝精兵,再让她得了十万驻军,岂不是将自己置于险境。
      玉柏炎眉头舒展,喝下一碗汤,看着低眉顺目的姬墨旸,十分惬意舒心。

      去年入冬开始,在小院读书的孩童便陆续不再来,留在温暖的家中,玉柏玄送给叶霂微的米面没用多少,布帛衣衫更是动也没动,炭火倒是送的及时,也就在玉柏玄在的时候能点上许多,她走了,叶霂微便撤去大半。
      玉柏玄进了屋,发觉屋里不够暖和,便开始添炭火,嘴里还唠叨,“不是同你讲过,我不知何时便会来,要你时刻将屋子烧得暖和,你这是压根没放在心上。”
      叶霂微放下手中的笔,双腿盘起,两只手臂向着玉柏玄张开,眼中的宠溺漾得她感觉一阵温暖,她脱了鞋蜷进他的怀里,满足的拱了拱,“就知道你是故意的。”
      “哪有,入了春,屋里不那么冷,我就少用些炭火,”叶霂微抱着玉柏玄,鼻尖在她的秀发上轻轻摩挲。
      玉柏玄像突然想起什么,“你说的对,其实屋外不那么冷了,跟我到院子里去。”
      玉柏玄拉着叶霂微站在木樨树下,墨绿的叶片之间已隐约钻出了黄绿的嫩芽,“你看我的。”她卷起裙裾,抱着树干三下两下就爬到了树冠上,低头看树下正瞧着他一脸心惊肉跳的叶霂微,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快下来,当心摔了!”叶霂微真的怕了,树干丈许高,若是一个不小心掉下来,他又担心自己接不住她,伸着手臂在下面急得直跺脚。
      玉柏玄逗弄够了,又翻身爬下树干,叶霂微长吁一口气,去拍打她身上的尘土,“真是个野丫头。”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
      “没你的胆子大,这么高,摔了可如何是好。”
      “我教你爬树,你便能知道其中的乐趣。”
      玉柏玄不管他越不愿意,帮他卷起衣襟,教他爬树的技巧,叶霂微笨手笨脚,爬了两下就滑落,气得玉柏玄直拍他的屁股,“你也太笨了!”
      叶霂微小脸通红,又急又臊,玉柏玄见了觉得自己有点过分,连忙改了口气,小心翼翼护着他,耐心地教导。
      叶霂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玉柏玄又拉又拽,终于上了树冠,初春阳光照耀玉柏玄闭着的双眼,睫毛浮动青羽般的光影,叶霂微没有爬过树,坐在树杈上战战兢兢。
      “别抖了,再抖真的掉下去,我可拉不住你,”玉柏玄无可奈何地睁开眼睛,“这棵树如此粗壮,躺着真舒服,你别怕,像我一样。”
      叶霂微哪有心情躺下,两手抓着两旁的树枝,眼睛不时向树下瞟,“这么高,你胆子真大,以前爬树就没摔过?”
      “摔过,儿时爬树从半路摔下来,腿上划了好长一道伤口......”恍惚中,她的眼前出现一个身上满是鲜血夹杂着泥草的背影,她手上拿着药瓶轻轻地洒在背后的伤口上,“怎么样,我包的不痛吧......”
      玉柏玄举起手,看着虎口处的胎记,鲜艳的红色流泻在阳光下,染入双眼中的旋涡,叶霂微看着玉柏玄怔怔的模样,一点点挪到她的身旁,执起她的手,用纤长的手指抚摸她手上的胎记。
      “我要出门,时间很久,我把夜七留下,”玉柏玄反手握着他细嫩的手指,十指扣在一起。
      叶霂微点点头,玉柏玄起身坐到叶霂微的怀里,树枝摇晃吓得他一手紧紧抱着玉柏玄,一手攥着树枝,姿势僵硬怪异。“我可什么都没扶,你一只手搂着我,也不怕我掉下去,”玉柏玄又在他怀里扭动了几下。
      叶霂微松开抓着树枝的手,环住玉柏玄,“就算是掉下去,有我抱着你。”
      只有午时稍有一点温暖,刚过三刻,冷风吹得玉柏玄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叶霂微嗔怪道,“屋里放不下你,非要上树,伤了风流鼻涕不要往我身上蹭。”
      玉柏玄揉了揉鼻子,作势往叶霂微的胸口抹了几下,“就蹭了,如何?”叶霂微低下头看着怀里的人鼻尖被揉的发红,有恃无恐的模样,蜻蜓点水般地吻了一下她的鼻尖,“树上风大,还是赶紧下去吧。”
      玉柏玄仰着头,只看见叶霂微放下一条腿,试探了几次又收回去,颤颤巍巍地又去换另一条腿,忍不住摇头叹息,“教我如何说你?”
      “你只教我爬树,又没有教我如何下来,都是你的错,还来笑我,”叶霂微急得额上出了一层细汗,始终不敢松开抓着树枝的手。
      “是,是,全是我的错,你这样,”玉柏玄站在树下教他姿势,“刚才如何上去你就如何下来。”
      反反复复试了又试,玉柏玄抬着的脖颈都要断了,叶霂微羞红了脸,“你......去寻把梯子来。”
      玉柏玄四顾寻找,“这院里哪来的梯子,我教夜七抱你下来,夜七!”夜七不知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脚尖轻点正要上树,“你别动,我自己来,”叶霂微深呼一口气,转过身体,试探着从树上往下滑,费了半天力气,手掌被树皮刮破了皮,衣服都扯破了洞,总算落到了地上。
      案上放着药匣,玉柏玄用布巾小心翼翼地为他擦拭伤口,用嘴轻轻吹气缓解火辣辣的疼痛,“是我不好,不该逼你爬树,让你受伤。”
      叶霂微摇摇头,“树上风景果然好,能看得更远,以后我每天都爬树,你若来了,我便能早早看到你,”他安心地享受着她轻柔的呼吸吹在伤口上,带来舒适的凉意。
      玉柏玄打算用布巾给他包扎,被他拒绝了,“这点小伤不用包,包了反而好的慢。”
      她的手缓缓捧住他的脸,望着他潋滟如水的双眸,“吾之过,霂微见恕。”
      杏眼微垂,澄清明亮宛如波光粼粼的秋水,闪动着温柔缱绻,“问雪何辜。”
      玉柏玄扑上去搂着叶霂微的脖颈,久久不动,叶霂微的手上沾着药,举着双臂无法抱她,笑声阵阵传到她的耳畔,“我以为你又要咬我。”
      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片刻之后终于想明白,转头就咬向他的脖颈,叶霂微笑得更甚,“快救命啊,母老虎要吃人啦!”
      玉柏玄的马车远去,叶霂微则坐在案前瞧着自己的手掌,恍惚了一阵,“夜七?”眨眼之间夜七就出现在他面前,“你......可真够快......”
      夜七面无表情,等着他的吩咐。
      “你觉不觉得公主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叶霂微眉头微蹙思索。
      “属下只是服从命令,从不揣测主上心思,”夜七一脸肃穆。
      叶霂微翻翻白眼,心想真是实心眼,一下子想起之前被她所救,挟着跑了老远的路,然后自己又将她当成公主抓头发掐皮肤,叶霂微的脸上有些泛红,“你没听到公主说话的语气么?”
      “不该听的,从来不听。”自从玉柏玄嫌她话多之后,她便努力扭转了性子,绝不多说一个字。
      叶霂微低头无语,静默了片刻,他抬起头问道,“公主给你的命令是什么?”
      “公主吩咐属下保护公子,听从公子差遣。”
      “好,你便跟着公主,一直到她回来。”
      夜七显然被这个命令绕得糊里糊涂,公主吩咐让听叶公子的,叶公子又让自己去跟着公主,“这......可是公主让属下保护公子。”
      “公主不是还说让你听候我的差遣么?”
      “......”
      “没人会伤害我,可公主不同,多一个人暗中保护,更加妥帖。”

      半妆馆后院雅室内,玉柏玄独自坐在案前,手执棋子,迟迟不落,一名少年进入,向她单膝跪地,叙述了探查的结果。
      “就在斐城么?”
      “回主上,斐城中街。”
      “下去吧。”
      “是。”
      玉柏玄向后倒去,四仰八叉地躺在席上,不小心踢翻了棋盘,黑白子散落一地。
      门扇被拉开,急匆匆的脚步由远及近,玉柏玄皱了皱眉,“还有何事?”
      裙裾带起的微风扫过,冷清的木香钻入她的鼻孔,她起身看着身着小倌服侍的姬墨旸,“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说过,派人传信么。”
      “你也知道要派人传信?你自请巡边是何意,为何不同我商量?你知道三国交战会是何种情景?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哪管你是公主还是士兵?姬大人没有告诉你此事的计划么?”温和宽厚的翩翩公子已失去理智,直视玉柏玄的双眼,眼中全是慌张,“你......这是报复我么......”
      玉柏玄倒上一盏茶,放到姬墨旸面前,“墨旸机敏,不是已经将甯大人调回都城了么?”
      姬墨旸又气又急,“陛下同我说已经允旨,我......你为何不派人送信,你就不怕我想不出对策。”
      “结果就是你想到了也做到了,墨旸果真不会令人失望,”玉柏玄小口呷着茶,“银杏叶制的茶,好茶。”
      时光回溯,湖心岛中参天大树金光粼粼,倒映在水中,犹如隔世,树下从未出现过依偎在一起低声细语的爱人,这一切只是浮光幻影,倾心的表白也被所有的人当作茶余的谈资,一笑而过,而今时过境迁,曾经在意的人已然离去,留下的只有一地残子。
      静谧中滴滴答答的声音打湿了地上的棋子,在玉柏玄听来震耳欲聋,她放下茶盏,微微颤抖的手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你别哭,我不怨你,一切的源泉皆因我的懦弱无能,我只会让爱我的人受到伤害,别哭,为了我不值得。”
      姬墨旸搂着玉柏玄,眼泪落在她脸上一片冰凉,“值得,为了你做什么都值得......”
      玉柏玄环住姬墨旸的腰,胸口揪痛心碎欲裂,“从前我做梦都想和你在一起,没想到真的是浮华一梦,既是梦,总归有醒来的一天,只要你能安好,就当做了一场梦吧。”
      姬墨旸将她搂得更紧,不停地摇头,“不行,我会想办法让陛下收回圣旨。”
      “金口玉言岂是儿戏,断没有收回的道理,况且,我不去,这仗打不起来......”玉柏玄任由他的怀抱将自己箍地生疼。
      “我这就回宫,杀了她!”姬墨旸突然放开手,猛地站起身。
      玉柏玄拽住他的衣袖,“你想让瑶儿恨你么?”她站起来与他对视,“还有姑母姑父,你都不管了?届时天下大乱,后果非你我可以承担。”
      痛苦绝望充斥着姬墨旸的眼瞳,再次搂住她,哽咽地不成语调,“我这些年总是瞻前顾后,总是试图想万全之策,我只是想护你周全,最终还是护不住,我真的很后悔,不如当初就向你表明心迹,无论结果如何,总归不负此生。”
      “你的心我都懂,你放心,我心中已有对策,不会让人伤到半分。你不喜欢皇宫,就设法离开,我已同叔父商计,找个与你身形相似的人易容代替你,你就躲到安全的地方等我回来,”玉柏玄轻拍他的后背,安抚他不住颤抖的身体。
      “不可,陛下虽说每日与我相处时间不长,可天长日久难免被发觉,我哪也不去,留在皇宫,是最好的打算,”姬墨旸与玉柏炎日益亲近,许多秘事几乎都是经过姬墨旸才得以实施,玉柏炎愈加信任他,几乎每日都会去凤后寝殿看他,说是信任不如是帝王的疑心与忌讳,姬墨旸心知肚明,自己知晓太多,在玉柏炎眼中,他只能紧紧依附与她,别无出路。
      玉柏玄心跳逐渐平稳,思量许久,双眼坚定地看着姬墨旸,“那你就在皇宫,什么都不用做,等我回来。”
      窗格沿着日光倾斜渐渐变得狭长模糊,地上的棋子未动分毫,逐渐昏暗的房间内,开始无法辨清面容,木香氤氲在明暗交界中显得尤为清晰。
      两人静静地抱在一起许久,直到看到前院的楼阁开始掌灯,玉柏玄从恋恋不舍地怀抱中挣脱出来。昏暗中浓密的睫毛此时形成一片暗影,姬墨旸的双眼似有星辰,犹如夜幕下闪烁的天河。
      黑暗中温热的双唇覆上,恍惚带着荷塘水汽,碧叶随着微风簌簌声声,又像雨后的山林树木清透,雾气之中散发缕缕木香。
      “墨旸......”
      “你是嫌弃我么......”星辰般的双眸在昏暗之中哀怨神伤。
      “在我心中,你始终是我的好墨旸,就像当初我在荷花池边见到你时一样,芙蓉出水,琼姿入画......”
      散落的棋子纷乱作响,将玉柏玄的后背硌得生疼,清凉的指尖在她的身体上游走,后背的疼痛逐渐转变成奇特的酥麻,褪去衣物的遮挡,青丝纠缠皎珠翻滚,汗水沿着额间发梢滴落,被柔软的唇瓣舐入口中,发出低低的餍足喘息。
      木香仍残留在黑暗之中,玉柏玄摸索着地上的棋子,似乎还留有他的体温,她捡起一颗放入怀中,独自等待东方破晓。
      凤后寝殿的榻上躺着一个人翻来覆去,听见门响,立刻坐起,急匆匆地来到人影身边,“公子怎么此时才回,您是如何进的宫门?”
      姬墨旸一面迅速除去身上的内侍衣衫,一面淡然地说道,“你急什么,我算好时辰,此时内侍开始清倒夜香,自然能混进来。”
      语笙易了容,穿着姬墨旸的衣服在寝殿待了六七个时辰,没敢出殿门,幸而皇帝晚膳去了顾玖容处,没来寻姬墨旸,否则他真怕自己露出马脚,此时他悬着的心刚落下,借着晨光看见姬墨旸洁白无瑕的胸口,顿时大惊失色,“公子您到底去哪了......这......这是株连的重罪啊!”
      姬墨旸将衣物穿好,坐在铜镜之前,“死而无憾。”
      语笙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上,连忙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开,跪在姬墨旸面前,“公子恕罪,”伸手解开他的衣领,用特制的朱砂细细描画。
      刚刚画好,就听见殿外传来玉柏炎询问内侍的声音,姬墨旸将衣领拢好,起身开门相迎,“陛下圣安。”
      玉柏炎见他发丝散落,想来他正在梳妆,俯身将他扶起,“朕准备上朝,经过你这里,便来瞧瞧,你既在梳洗,那就快去吧,午膳时朕再过来。”
      不日玉柏玄便要启程赶赴南疆,行程遥远,皇帝免了她上朝,命她仔细准备,清晨时分,玉柏玄从半妆馆出来,吩咐小仆回府告知驸马,跨上准备好的骏马,疾驰而去。
      斐城紧邻黍阳,京畿之地繁华富庶,前些日子中街新开了一家药铺,店面虽不大,慕名而来的病患却排队排到了街口。医者每日从清晨坐诊,直到日落才闭门,有时会开口询问病情,其他时间都是在撰写药方。
      一阵风卷过,青色的发带划过如瀑的青丝飞舞到面前,沾染上落笔处的墨汁,他毫不在意,纤手轻抬拨至一旁,提笔蘸了新墨,继续书写。
      水苏提着药包送走一名病人,不经意地向街上望去,突然像被点了穴,之后幡然清醒,几步跑到医者面前连拉带拽,“快!快!”
      医者手中还攥着毛笔,被水苏拉到了街心,“公子,你快看!你......快......”后面渐无了声息,店铺林立熙来攘往,偌大的中街形形色色的人川流不息,无数来往的人在两人身旁擦肩而过。
      “刚才我分明看到了,公主就站在那里......”水苏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果摊,口中嗫嗫嚅嚅,四顾寻找。
      手中的毛笔浸染了墨汁,滴落在青色的衣袂之上,暗绿的花朵晕染成片,在风中翻舞如墨蝶翩跹。
      “你是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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