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云未遮复华阳

作者:无眉渔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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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忆昔春迟


      玉柏玄看完眼前的布帛,交还给姬筱,“这些事,她皆交由旁人去办,即使全部属实,顶多是个失察之罪,不足以致她于死地。”
      姬筱将布帛折好放入茶笥,上面洒满一层茶叶,盖上盖子,“有些事,她会亲自下令,比如灭口,执行命令的人也会怕被灭口。”
      姬筱从匣中取出半块玉牌,放到玉柏玄的面前,她执起玉牌仔细观看,似乎是某种传令的印信,背面刻着纹路,不是虎纹也不是夔纹,更不似平常的所见的云雷纹,看了许久,玉柏玄也没有看出到底是什么。
      “此物从何而来?”玉柏玄用手指摸着上面的纹路,似在思索。
      “是......夜有霜从追杀你们的杀手首领杨玉处截得,他护送你返朝后,将玉牌交给我,我便开始探查,”姬筱用余光打量玉柏玄的脸色。
      玉柏玄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混乱的情绪,“这好像不似专门的工匠雕刻的那般精细,倒像是用刀剑胡乱刻成,像是地图......又像是图样。”她抬起头皱着眉头思索,盯着房梁怔怔出神。
      “叔父,你看它像不像飞罩。”
      姬筱沿着她的目光向上看去,雕刻着梅纹的飞罩与案上玉牌的纹路确有相似之处,“自夜有霜从顾青冉的暗桩逃脱,那处院宅便被剩下的人一把火烧尽,我已派人查过多次皆无收获,”他看了看玉牌,“原来还有这样的关窍,我再派人去找。”
      皇帝授予玉柏玄“镇国公主”封号,带领公主近卫向南疆进发。
      临行之前,玉柏玄将一个木箱交给甯蔚羽,轻轻抚摸他的脸,“不要哭,蔚羽笑起来最好看。”
      甯蔚羽强忍住泪水,搂着她的手臂,“你不是说过,再出门的话就向陛下请旨带上我么?”
      “甯大人在返朝的途中,过几日就能到达,她回来若是能看到你出城迎接,心中一定十分欣慰,”玉柏玄拉着甯蔚羽的双手,紧紧攥住,“此次南疆之行,事关国祚,我也不好向陛下请旨,请你体谅。”
      “我明白......我只是担心你......”晶灵似水的双眸恋恋不舍,他身为驸马,韶阳公主的正夫,在世人眼中享不尽的尊贵荣华,可是他根本不喜欢这些,自小就被教导“作为正夫,对待妻主谦恭持重,恪守本分,清闲贞静,行己有耻。不能矫揉造作,不能献媚邀宠,不能戏笑玩闹......”
      他羡慕她身边的每一个人,夜有霜、离悦、叶霂微、姬墨旸,甚至羡慕零溪能常伴玉柏玄的左右,不论白天黑夜,都能守在她的身旁。
      她每天都同自己见面,明明住在一个屋檐之下,却犹如隔着千山万水,她对自己始终微笑有礼,可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出一丝爱恋,她对自己关爱有加,可他还是不知足,他只想得到她的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玉柏玄拭去他忍不住坠下的泪水,拍拍木箱,“蔚羽,你猜这里面装的何物?”甯蔚羽准备打开,被她按住,“等我出发之后你再看,你肯定喜欢,你若是不喜欢,那就等我回来再送你别的。”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甯蔚羽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忽闪着亮晶晶的眼眸,露出甜美的笑容,嘴角的梨涡仿佛酿出甘露,浸满了满足与甜蜜。
      月至中天,甯蔚羽独自坐在玉柏玄的书房,贪婪地嗅着空气中属于她的气息,抚摸书案上她曾触摸过的每一件物什,他点燃油灯,小心翼翼打开面前的木箱。
      木箱中的第一层,放着一封信,信下面是一个月白色的佩囊,佩囊的边缘缝的歪七扭八不成形状,布料已有些泛黄。
      他打开佩囊,几朵干花落入掌心,如梦如幻的粉色花瓣似羽毛一般,泪水模糊了他的眼帘,恍惚间回到数年之前。
      宫里的合欢树开满了羽扇一般的合欢花,成片看去似雾如烟,粉红色的瓣片随风舞动,犹如幼鸟的羽毛生长在碧玉之间。
      五岁的甯蔚羽由内侍陪着,在树下等着被皇帝召见的母上。树上蓦地落下一朵合欢花,他扬起小脸向树上望去,只能看见树叶耸动,吓得他跳到一旁抱住内侍的大腿,“树上有东西!”
      内侍连忙呼喝,侍卫顿时围了过来,四岁的玉柏玄从树枝间伸出脑袋,不耐地盯着下面的人,“大惊小怪。”
      甯蔚羽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树叶中的发丝凌乱的玉柏玄,玉柏玄瞧着树下粉雕玉琢的娃娃脸,周围的内侍与侍卫纷纷行礼,“公主殿下。”
      “本宫在此采花,也值得你们这么多人围着?快快散了!”玉柏玄熟练地从树上爬下,前襟上挎了一个布包,里面装满了合欢花。她几步走到甯蔚羽跟前,围着他转了几圈,“母皇说要给阿姐兄长和我寻伴读,不会就是你吧?”
      甯蔚羽只知道是皇帝下旨召母上和他入宫,母上现在正和皇帝在殿内说话,教自己在外面等候,到底来作甚他也不知道,口中嗫嚅几下也没有说出什么。
      玉柏玄的嘴撇着,十分不屑,憋着嗓子学道,“哎呀,树上有东西,我好怕,”一直手臂还抱住了内侍的大腿,弄的内侍不知所措,低头不语。
      正当她为自己的模仿自鸣得意时,瞥见那张粉嫩的娃娃脸眼中逐渐噙满了泪水,就像晨间草芽上的露珠摇摇欲坠,鼻尖因为强忍泪水,被憋得通红,水嘟嘟的小嘴抿着,胸口起伏越来越快。
      玉柏玄本打算笑话他几句就离去,哪知他如此不禁逗弄,又在母皇书房附近,这要是教母皇听见了,少不了一顿罚。
      她灵机一动凑到他跟前,低声说道,“你不能哭,这树叫合欢树,你若在这树下哭了,你以后的愿望都无法实现了。”
      孩童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奇妙愿望,甯蔚羽也不例外,他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一脸真诚地玉柏玄,将信将疑地止住将要哭出的声音。玉柏玄见他当了真,悬着的心才放下,挎着布包准备离去,被甯蔚羽拉住衣袖,“你摘这么多合欢花作甚?”
      “当然是为了实现愿望。”
      “你的愿望是什么?”
      玉柏玄低着头看着包里的粉色花朵,“我想让父君身体康复。”
      “我也想实现愿望,”甯蔚羽抬头看着满天粉色的羽片,眼中充满了憧憬。
      “你有什么愿望?”
      “母亲说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我想让他回来。”
      玉锦飒和甯湛屏从御书房走出,就看着这样一幅景象,玉柏玄骑在合欢树上,徒手摘下一片又一片的花朵,甯蔚羽在树下举着裙裾,来回奔跑兜住漫天飞舞的粉色花瓣。
      “你可接住了,掉在地上的不作数。”
      “你慢一些,我快跑不动了......”
      风雨萧瑟,合欢花落,一地落红陷入淤泥,曾经笃信的传说如残破的叶片不堪一击,树下两个小小的身影靠在一起,“你不能哭,你不是说过,在合欢树下哭了,以后的愿望就不能实现了吗?”
      玉柏玄的眼泪无声地流淌,滴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晕湿一片,甯蔚羽用袖口帮她拭去眼泪,拉起她的手,将一个月白色的佩囊放在她的手中,“哭了也没关系,我这还有合欢花,分给你,以后的愿望还是会实现。”
      “此去千里,遥寄吾思,愿蔚羽,朝来欢喜至,暮去忧愁消。”信纸中夹着的书笺沾染着墨香,散发着特有的花香,甯蔚羽将书笺贴在唇上,细嗅属于她的气息,打开信纸。
      “这些信,你每日打开一封,等你读完了,我便回来了,若是你读完了我还没回返,那就等我回来给你补上。蔚羽的佩囊做得好,合欢花放在里面,许多年过去都没有腐坏,还像当年新摘的一般,那时我的愿望便是你我能一直朝夕相处亲密无间,如今果真实现了,宫里的合欢树一年比一年花期短,等我回来之后,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种一株,等它长大,开出漫天的合欢花,让它实现蔚羽所有的愿望。”
      大片的泪水将墨迹浸染,甯蔚羽连忙用手帕轻轻擦拭,细细吹干,将上面的字翻来覆去地读了一遍又一遍,捧着合欢花轻轻在脸上摩挲,又放入佩囊。
      他熄了灯,躺在玉柏玄平日歇息的榻上,枕着玉枕搂着被褥,贪恋地呼吸属于她的体香。从两个小小的身影依偎在一起的时候,他恍惚明白,愿望并不一定都会实现,母亲口中眉目如画温文尔雅的父亲,或许就像玉柏玄的父君一般,在漫天素缟中逐渐消失在这个世界,去了很远的地方......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淌下,滴落到锦被之上,眨眼就湿了一片。
      甯蔚羽披上外衣,回到案前,点燃油灯,再次打开木箱。
      佩囊的下面是一只小木盒,打开木盒里面有几颗干瘪的果核,甯蔚羽拿在手里,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玉锦飒的脚下,跪着一个肿成猪头鬼哭狼嚎的女童,另一边跪着憋笑憋到满脸通红的玉柏玄。玉锦飒见她不仅不知悔改,还幸灾乐祸,气得下旨笞刑,竹板子打得玉柏玄屁股开了花,愣是没喊疼,最后还是凤后姬栩慌忙赶来求情,皇帝才放过玉柏玄,命内侍将她抬回寝殿。
      忐忑不安地等在寝殿门口的甯蔚羽,看到被抬回来的玉柏玄,她疼得咬着嘴唇满头是汗,还向他虚弱地挥手,他的泪水瞬间如决堤一般。他坐在榻旁攥着她的手,看着御医为她剪去满是血污的裤子,为她擦拭伤口,为她抹上药膏,两人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手背上全是甯蔚羽如雨般的泪水。
      等到御医内侍全部退下,玉柏玄才抬起虚弱的头,冲着甯蔚羽挤挤眼睛,“你不用担心,他们不敢使劲打,就是做做样子,否则这些个板子下去,我的小命早就呜呼了。”
      “你别骗人了,屁股都烂了,”没有了旁人,无声流泪渐渐变成了啜泣。
      “你还不信,都是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要不我还能有力气跟你说话?”玉柏玄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话,作势动了动,屁股上的疼痛让她呲牙咧嘴,“还真有点疼......”
      甯蔚羽看她乱动,止住泪水,连忙摁住她,“你还乱动。”
      玉柏玄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都是小事,”像是又想起什么,脸上露出奸诈的笑容,“太常卿的女儿才是真的疼,哈哈哈哈......哎呦呦......”
      甯蔚羽看见她的模样又生气又心疼,眼泪跟珠子似的噼里啪啦往下落,玉柏玄叹口气,拍拍他的头,“挨打的又不是你,你就不要哭了,有这工夫喂我吃口蜜饯。”
      一连半个月,端水喂饭用药擦脸,玉柏玄趴在榻上,享受甯蔚羽无微不至的照顾,甯蔚羽每天清晨便入宫照料玉柏玄,直到宫门落锁前才出宫。
      “这个蜜饯尤其好吃,”玉柏玄嚼着甯蔚羽送入口中的蜜饯,冒出一个想法,“把核留起来,来年开春种上,秋收时就能结出好吃的蜜饯。”
      甯蔚羽听话地将果核收集起来,放到案上的木盒中,“你打算种在哪,我听说要还要浇水施肥,你都懂么?”
      玉柏玄一脸狂傲,“还有我不懂的事情?你就等着明年秋天吃蜜饯吧,到时候树上的结满各种蜜饯,多到吃不完。”甯蔚羽一面点头附和,一面继续喂她。
      玉锦飒从门口瞧了半天,忍不住开口道,“这都半个月了,你那屁股早就好了,还躺在榻上让蔚羽跑进跑出,莫非是要讹上母皇?”玉锦飒早就想来瞧瞧,碍于太常卿的女儿也在家中躺了半个月,不得不作出严惩不贷的姿态,心中担忧她伤势如何,哪知在门口听她洋洋得意的吹嘘,颇为无奈。
      甯蔚羽转身跪下向皇帝请安,玉柏玄也一骨碌从榻上起身,来到皇帝面前跪下,生龙活虎的模样跟方才判若两人,“儿臣给母皇请安,”一脸的庄重。
      “不躺着了?”
      “让母皇忧心,儿臣知错。”
      甯蔚羽在一旁叩首,泪水涟涟,“陛下恕罪,公主是为了臣下才犯下大错,请陛下降罪。”
      玉锦飒看着伏在地上的两个孩童朗声大笑,“板子也打了,还能如何?蔚羽如今日日往宫里跑,太过繁琐,玄儿不如娶了蔚羽,省得他来来回回费时费力,作了驸马,便无人敢欺负他。”
      两人伏在地上,对视一眼,心有灵犀。
      合欢树下,玉柏玄笨手笨脚给甯蔚羽绾起长发,两人将偷来的酒一饮而下,呛得眼泪直流,坐在树下傻笑了半日,玉锦飒瞧见了只是笑笑,装作没有看到。
      甯蔚羽一颗一颗数着木盒里的果核,笑得梨涡深深,打开第二封信,窄窄的书笺上描绘一枚果实,“此行路远,弥存吾思,愿蔚羽,春执一粒子,秋获万重丹。”
      种下的果核没有长出树苗,倒是教他们将宫中花园的土地翻了个遍,寻得了蚯蚓蚂蚁一大堆,吓得甯蔚羽惊叫连连。
      “我长大才知道,蜜饯是用鲜果晒干制成,不是从树上结出的,那年虽然花园里没有长出树苗,可是经过你我的挖掘,周围的花草反倒长得愈加茁壮茂盛,也算是好事一件。如今我学会了制果脯,城郊有一片杏树林,等到今年秋天,我带蔚羽去摘杏子制又酸又甜的蜜饯。”
      甯蔚羽将信又翻来覆去读了几遍,细细叠好收到一旁,一只断了一截的竹蜻蜓静静地躺在第三封信上。
      “你多大年纪了?还到处乱逛,在大街上抛头露面成何体统,午膳不许吃,在屋里反省,”甯湛屏将门关上,怒气冲冲地离去。
      十岁的玉柏玄站在约好的地方等了许久,碰到卖竹蜻蜓的买了一个打算送给甯蔚羽,快到午时还不见他的踪影,不免有些担心。
      一路走到尚书府,看到尚书府的大门有些胆怯。甯湛屏不苟言笑,而且她能感觉到自己不怎么令她喜欢,转了一转心里发怵,门口的守卫识得公主,上前请安,玉柏玄便问道,“公子可在府中?”
      玉柏玄听闻甯蔚羽没有出府,正打算离去,感觉不太对劲,甯蔚羽从不爽约,为何连招呼都没打就把自己晾了半日,莫非是病了?玉柏玄坐在正厅,和一脸严肃的甯湛屏对坐良久,忍不住再次问道,“甯大人,蔚羽哥哥真的不在?”
      “回公主,确实不在。”甯湛屏面不改色。
      “可守卫同本宫说,蔚羽哥哥一直没有出府。”
      “回公主,守卫刚刚换班,她没见到。”
      玉柏玄眼珠一转,“本宫出来的急,可否劳烦府上小仆引领更衣?”小仆领着玉柏玄走在廊下,玉柏玄四顾瞧瞧无人,低声问道,“公子到底在没在?”
      小仆低头行礼,“回公主,奴婢不知。”玉柏玄斜了他一眼,知道问不出来,进入恭房将门关上。
      小仆等了许久不见玉柏玄出来,有些着急,生怕怠慢了公主,小心翼翼地唤道,“公主殿下,可否恩准奴婢进去侍候?”唤了多次都无声息,他越来越怕,壮着胆子推门而入,寻了一圈都没见人,急得跑出门大喊,“公主不见啦!”
      东躲西藏找到了甯蔚羽住的寝室,玉柏玄急切地敲门喊道,“蔚羽哥哥在不在?”甯蔚羽一脸惊讶地打开房门,“你何时来的?”
      “我就知道你母亲在骗我,你不能不打招呼就爽约,是她不让你出门见我吧?”玉柏玄无奈道,甯蔚羽的沉默证实了她的猜测,“唉,甯大人做的对,总跟着我四处乱逛不学无术,确实不成体统,我怕你半路丢了,来看看你,你无事我便放心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竹蜻蜓,竹翅折了半边,“呃......一定是刚才翻窗时压坏了,算了,等我以后送你一个好的,”又放回了怀里。
      甯湛屏领了一众守卫四处寻找,在甯蔚羽的寝室门口看到两人坐在一起说话,气得不管许多,“公主这般闯入男子卧房,轻薄无礼,可是不把甯氏放在眼里!”
      玉柏玄听见甯湛屏的怒喝,确实心虚,连忙赔礼,“甯大人息怒,是本宫失礼,这就走这就走。”
      甯蔚羽在一旁看见怒发冲冠的母亲,又看看低声下气的玉柏玄,急急解释,“母亲勿怪,是孩儿失约,公主一时情急才会来寻孩儿......”
      “你给我闭嘴!她来寻你就给她开门,教习平日如何教导你的!”甯湛屏痛心疾首,气得直哆嗦。
      玉柏玄看见甯蔚羽咬着嘴泫然欲泣,反倒不再慌张,“我们拜过堂喝过合卺酒,本宫怎的就不能进他的寝室了?”
      “!”甯湛屏眼前天旋地转,这是何时的事,自己为何不知,平日公务繁忙疏于管束,让他偷偷跑出府和玉柏玄整日闲逛,难道......不能想,一想下去感觉眼花目眩,“你......你们......”
      玉柏玄年纪尚小,也不懂这几句话为何会将甯湛屏气得脸色发白,想来是十分不待见自己,她上前向甯湛屏俯身行礼,“甯大人恕罪,是本宫失礼在先,向大人赔罪,以后本宫不会再纠缠蔚羽哥哥,请大人放心。”
      “?”堂也拜了酒也喝了,这就不打算负责了?甯湛屏看着玉柏玄离去的背影,回头看见低头哭泣的甯蔚羽,一掌击碎了面前的案几。
      不知玉锦飒跟甯湛屏说了什么,从御书房出来的甯湛屏看了一眼在廊下罚站的玉柏玄,“哼!”的一声拂袖而去。
      甯蔚羽不再跟着玉柏玄在黍阳的街道上厮混,甯湛屏看到玉柏玄的眼神也不再似从前一般拒人千里,甚至能看到一丝和蔼。玉柏玄总能买些新奇的玩意,在上学时偷偷塞给甯蔚羽。
      春去秋来,甯蔚羽不知不觉已经高过玉柏玄,可在她面前还是乖巧地如同猫儿一般。
      玉柏玄由先前的玩世不恭,逐渐变得心思沉静,言行举止虽然还是有些大大咧咧,也多少有了约束,学堂之上也不再时不时被罚,儿时时常发呆的毛病却愈甚,别的伴读时常偷偷嘲笑她,后来看到甯蔚羽一掌劈碎一块青石后,再见到两人均是恭敬有加不敢造次。
      趁着太傅低头看书,玉柏玄冲着甯蔚羽挤眉弄眼,甯蔚羽接过她递来的纸条,一脸娇羞地正要打开,瞥见她摆摆手又指了指前面,甯蔚羽的前面正是姬墨旸。
      甯蔚羽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默不作声地伸出手去碰了碰姬墨旸,姬墨旸回过身,正好看见一本正经默书的玉柏玄和低头不语的甯蔚羽,他接过纸条打开看了一眼,“太傅大人。”
      太傅抬起头,“何事?”
      “有人当堂搅扰,”姬墨旸说地不紧不慢。
      天色渐暗,书房内已然掌灯,玉柏玄还没有完成太傅布置罚抄的训诫,甯蔚羽一心一意陪着她,尚书府遣人来接,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姬墨旸再次见到玉柏玄,依旧温润有礼,仿佛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事,可玉柏玄不敢再招惹他,有时便会傻乎乎地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被太傅发觉又是一顿痛斥,顽劣不堪不思进取便是玉柏玄每天听到快背下来的话。
      甯蔚羽将竹蜻蜓拿在手中转动,一手打开第三封信,书笺上描绘一只展翅而飞的蜻蜓,“此途迢迢,回望吾思,愿蔚羽,南风畅拂静,北雪暖入心。”
      夏日的荷塘里的蜻蜓落在接天碧叶之间,随着小舟的靠近惊起飞舞,玉柏玄手中的虫网挥舞在空中,却一只也没有抓住,气得她将虫网丢进荷塘,甯蔚羽看她心焦,说民间有一种竹蜻蜓,比这些虫子有趣多了。
      “说过要给你买一个新的,却将这些事丢到了脑后,蔚羽莫怪,我知道街口有一个小贩,做的竹蜻蜓飞得又高又远,待我回返,领着你去挑一个最大最漂亮的,然后去吃糖葫芦,去听说书,想来甯大人不能再拦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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