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

　　“一个月四天假？你们是魔鬼吗？” 方缘觉捂住自己的脸。

　　“公务员要懂得无私奉献。” 水水苦口婆心地劝他。

　　“我有一个建议。” 金若月端着她的茶杯，“你可以把假攒起来，一起休个爽，不过不能超过七天。”

　　“都是你们，莫名其妙让我去当什么城隍，我本来就短暂的娱乐时间完全被剥夺了！” 方缘觉义愤填膺地拍打着办公桌。

　　“玩游戏哪有当城隍好玩啊，你这是亲身体验传奇故事，多酷啊！”金若月拿着从止川那儿学来的话刺激他。

　　“说的也是。” 这一招果然有效，方缘觉立马就不愤怒了，反而激动起来，“不知道今天会有什么样的工作等着我呢？”

　　方缘觉想起了在那些传奇小说里的奇案，又想起了在修仙小说里读的铲除恶鬼平定四方的主角，就更加激动了，坐在凳子上晃来晃去。

　　办公室在大堂的后面，面积是大堂的两倍。让方缘觉十分意外的是这办公室的装潢十分现代，每个人都有一张自己的办公桌，桌上居然还有电脑。他的位置在左侧的最里面，用玻璃门和其他人的分隔出来。里面的设施也十分简单，就只有两张沙发椅，一张实木的办公桌，一把靠椅，一个铁皮书柜。

　　“可为什么就我没有电脑！” 方缘觉终于发现了重点。

　　“因为很多城隍都是几千年前的老鬼，不要说电脑了，电报都不会用，通讯全靠写信，让他们接受这种办公室布局已经是费了好大劲了，要是再强制叫他们用电脑，非得造反不可，所以委屈你用手写了。” 金若月吹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遗憾地说。

　　“狐狸都学会用电脑了，他们居然学不会？！” 方缘觉指着旁边把键盘打得噼啪作响的水水。

　　“我才三百岁，怎么能和那些千年老鬼比呢？” 水水抗议道。

　　因为方缘觉对工作情况了解实在有限，水水把它的小办公桌挪到了方缘觉的隔间里，方便给他解答问题。金若月的桌子就在隔间门口，听着水水给方缘觉解释着解释着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实在忍不住，就端了杯茶进来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

　　“你才三百岁啊？不过看起来也是这样，你连形都不会化，那么小，会不会算雇佣童工？” 方缘觉想起了书里面读到的动辄千年万年的大妖怪，感叹水水年纪小。

　　“谁说我不会化形的？我只是不想化形好吗？我虽然只有三百岁，但比你大多了，你连我的零头都够不上呢？！” 水水一下子就生气了，也不用键盘打字了，把前爪搭在方缘觉的桌子上，“凶狠”地看着他

　　“干嘛，我……我问一下都不行啊？” 方缘觉一点都没被吓到，反而理直气壮起来。

　　“不行！你这是在冒犯我！快道歉！” 水水一下子窜上桌子，用爪子插着腰，和方缘觉大眼瞪小眼。

　　“我不，我只是问一下你，你就生气，明明是你自己小心眼！” 方缘觉站了起来，插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它。

　　金若月在一边看着他们，只觉得心好累，这已经是他们今天晚上第三次争起来了，而且又是为着这么无聊的事情。

　　“都闭嘴！” 金若月忍无可忍，出声喝止了正在“是你是你” 争吵不停的两个。“再吵架就给我去站墙角！”

　　两个虽然被喝住了，但都不服气，气鼓鼓地看着对方。

　　“水水啊，你作为一名专业的人员，人家第一天来上班，不清楚情况，你好好解释就完了，你哥哥怎么和你说的？” 金若月看两个没吵了，松了一口气，开始教育起来。

　　“对不起。” 一听到“哥哥”两个字，本来还气势汹汹的水水立马蔫了，翘得老高的尾巴和耳朵也耷拉下来。

　　方缘觉见水水被教育了，把脑袋偏到一边去，偷偷地笑起来。

　　“还有你，方、大、人。” 金若月把方缘觉的小动作看在眼里，把嘴里“方大人”三个字说得格外重。

　　“你是人族出身，并不了解其他族类的习惯，有些东西对你来说可能不是什么要紧事，可是对他们来说却是冒犯了。水水它已经生气了，你就应该马上道歉。你先在身为城隍，是榆城的表率，办公室里的同事尚不能相处，要是碰到摩擦你该怎么办呢？”

　　“对不起。” 方缘觉也低下头，脸涨得通红。他平时在学校不怎么和同学说话，回到家里和老姐向来是口无遮拦的，想说什么说什么，老姐也不会真生气，不痛不痒说两句就算了，今天被金若月点出来，他才发现其中的不妥。

　　“好了，握个手，好好说话。”

　　方缘觉伸出手握了一下水水的爪子，两个算是和解了。

　　一直到午夜，方缘觉和水水都没再吵架，水水用它的小电脑整理档案，方缘觉在看工作手册，不懂的向金若月问上一句，办公室里大家进进出出，却没见牛头马面，还有日夜游神。

　　“他们人呢？” 方缘觉伸长脖子到处看。

　　“牛头马面收魂去了，梅和萤在巡逻，日游神睡觉呢，人家白天出来。” 金若月在看报纸，头也不抬。

　　“那无常呢？他们怎么不去？”

　　“白无常收大善人，黑无常收大恶人。哪里有那么多大善人大恶人收呢？”

　　“那也是。” 方缘觉缩回脖子，瞥见金若月手上的报纸，上面用繁体字印了个大标题，几乎占了那个版面的三分之一：

　　“提案通過再次失敗，是……” 方缘觉还没看完，金若月就翻页了。

　　算了，方缘觉没看清楚，也没去想那是什么，看着也不是自己喜欢的话题，继续低头去看工作手册。

　　一直到天亮下班，方缘觉期待的剧情都没有发生，他就在办公室看了一晚上的工作手册，不免有些失望，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因为他惊讶地发现，手册上那些条条框框读完了之后，他居然一次不差地记了下来，好像这些东西已经深深刻在了他的灵魂上。

　　“其实就是刻在灵魂上的。” 金若月和他解释，“你用灵魂记忆，自然是比你用□□要深刻得多。”

　　“那我岂不是能把我的课本带来，看一遍就记住了？复习时间都省了。” 方缘觉忽然发现一条捷径。

　　“你可以试一试，只要你能把书带过来。” 金若月拍拍他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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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陈奇渊终于在操场上见到了失踪了一整天的杨老师，他胡子拉碴，双眼通红，发际线好像又往后挪了几分。同学们上去问候他，他却挥手把人赶走，对昨天的事情闭口不谈。

　　“诶。” 陈奇渊叫住鸡哥，“你去打听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老大你不是不让我打听八卦么？”

　　“这是八卦吗？老师的事怎么能算八卦呢？” 陈奇渊一巴掌拍在鸡哥后脑勺上。

　　“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鸡哥拍拍胸脯，“最多第二节课下了，就有消息。”

　　鸡哥不愧是鸡哥，还没上早读，他就带来了消息。

　　“是小明，小明他们家出事了。”

　　“难怪他昨天没来上课，不过你哪儿打听到的？” 陈奇渊问他。

　　“隔壁班和他同村的走读生，说是小明姐姐出事了，杨老师昨天去帮忙才没来上课。” 鸡哥喘着粗气，为了打听这条八卦，他连早饭都没去吃。此时他正虎视眈眈地盯着陈奇渊手里的苹果。

　　“出事？出什么事？” 陈奇渊把手里的苹果收到身后，不让鸡哥看。

　　鸡哥念念不舍地收回目光，然后四下看看，确保了没有人接近之后，小声说道：

　　“好像是掉到村后面的水塘里淹死了。他姐姐也是我们学校毕业的，也是杨老师学生，当年还考得特别好。”

　　“嗯……” 陈奇渊想起了那天晚上看到的送葬队伍，要是淹死的，那样的安排也说得过去。

　　“老大？” 鸡哥看着陷入沉思的陈奇渊，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但陈奇渊还是没有理他。

　　“哎，老大你别担心。生死有命，等小明来了，我们叫上大家去安慰安慰他，让他感受一下集体的温暖，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不好。” 陈奇渊回过神来，否定了鸡哥的想法，“我们就装作不知道，照常和他说话就是了。”

　　“为什么？”

　　“杨老师不和我们说，一定是不想让我们知道。要是你上去就让小明节哀，他肯定要多想，要是他知道你在学校里大肆散布他家里死人的事情，你觉得会怎么样？”

　　“这……” 鸡哥抓抓头发，“好像是哦，还是老大你考虑周全。”

　　“等他自己愿意说了我们再去安慰他吧。”

　　和鸡哥说话的时候，陈奇渊发现前排的方缘觉侧了半边脸朝着这边，可能是在听他们说话。

　　“他不像是个会到处乱说的，听就听了吧。” 陈奇渊心想。

　　和鸡哥结束谈话之后，方缘觉果然把脸又转回去了。陈奇渊觉得有点好笑，凑上前去问他：

　　“书记，我这几天天天收到一些礼物，你来的早，你有看见是谁放的吗？”

　　“没有。” 方缘觉干脆利落地回答他。

　　“没有就没有，别这么冷漠嘛。”

　　“呵，说不定是别人不想吃，把你当垃圾桶呢。” 方缘觉酷酷地转过身，只留下这句话给陈奇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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