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兰

　　鸿宣二十四年冬末，长公主兰咏晴于鸿宣帝五十四岁寿辰前夕诞下一女，女帝大喜过望，赐名为伽灵，封号德宜郡主。

　　翌年秋，盘踞关外，岁岁入贡的蒙古族西林觉罗部罢黜了马市，并扣押了前往问罪的戍边将领和使臣，集结精锐之师兵临城下，剑拔弩张，大有强兵压境，攻城掠地之势。

　　晨昏欲晓，曙星明耀。

　　咏晴用过早膳后，由延禧侍奉着穿戴朝服朝冠。

　　“伽灵昨夜睡得好吗？”咏晴将镂金嵌东珠珊瑚护甲逐一套在指间，侧首问道。

　　“殿下宽心，奴婢昨夜亲自侍奉，小郡主一夜安眠，睡得可甜呢。”延禧将叠在托盘里的石青缎地儿凤穿牡丹棉绒斗篷仔细围在咏晴肩上。

　　咏晴欣慰颔首道：“辛苦你了。”

　　白梅祯由金兰侍奉着简单梳洗过，长发未绾，披散在腰间。只着一件月白色穿银线如意连纹锁襟薄衫，将一座铜鎏金嵌松石手炉仔细放在咏晴手中，温声劝道：“陛下年事已高，又逢多事之秋，情绪难免燥郁。殿下若是与陛下意见不合，也要缓着些说，莫惹得陛下动气。”

　　咏晴应道：“本宫明白。”遂由延禧搀扶着登上府门外迎候的宫车，入朝议政。

　　宣政殿

　　户部尚书袁应泰走出班列，向鸿宣帝拱手拜道：“回禀陛下，西林觉罗部也述可汗于国书中所言，责我大昭削减马价，将用于边市交易的布帛剪裂，以次充好，扣减朝廷岁赐等事，臣已亲赴边关仔细核查过，皆为谣言诬陷，并非属实。”

　　鸿宣帝面若清霜，扫视着群臣，语气轻蔑道：“养兵千日当用兵一时，既然那西林觉罗部如此不识抬举，挑衅生事，朕也没必要一再宽忍。我大昭几十万铁骑军还荡不平区区的关外蛮族吗？”

　　“近十年来，西林觉罗部与叶赫那兰部结为盟军，先后吞并了朵颜，赛桑，和硕特等部，将女真人驱往漠北，实力今非昔比。”鬓发斑白的兵部尚书冯希雍缓步走出班列，神情并不乐观，沉声叙道：“且大玥国一直对我边陲重镇燕门关虎视眈眈，只因有重兵镇守，才不敢越界半步。一旦我大昭调兵遣将与西林觉罗部开战，难保大玥国不会乘虚而入，侵占疆土。其中利害关系，望陛下三思。”

　　乾宁王兰咏宸道：“儿臣愚见，那西林觉罗部虽已兵临城下，可尚未有所举动，可见也述可汗仍是对我大昭心存忌惮，并非真心谋反。若我大昭执意开战，只怕被扣押的几位使臣性命难保。”

　　鸿宣帝旋身坐回到御座之上，玳瑁嵌松石米珠护甲划着凸雕蟠龙纹扶手，叹声道：“战事一起，最受苦的还是边地的百姓。若非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朕又何尝愿意牺牲将士们的性命，与那关外蛮夷兵戎相见！”

　　老态龙钟的右丞相公孙荣祉立在原地，动作迟缓，向鸿宣帝拱手道：“许是此前的使臣言辞蛮横，激化了这件事情。臣以为，若能派遣一位身份尊贵，深明大义的使臣，亲赴关外向也述可汗陈述利害，晓以大义，不伤一兵一卒，平和解决此事为好。”

　　鸿宣帝闻言，凝眸逡巡着殿内的群臣，目光最终落在一直沉默不语的咏晴身上。

　　“前些日子，显庆公主上疏启求留驻都城，不预迁居封地的折子，朕看过了。”鸿宣帝斜倚在御座上，语意沉沉如烟霞暮霭，“自你入朝理政以来，尚无任何卓著的政绩。朕心里想留用你，但也不能不按祖制行事。”

　　咏晴捻了捻贴在衣襟前的翡翠朝珠，迈步走出班列跪倒在御前，目光澄澈如潭，“儿臣愿意亲赴关外，说服也述可汗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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