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莫言殇

　　高二下学期开学的时候叶宁兮没有到校。

　　第二周周五放学程宇凌在走廊等莫言，他似乎有点纠结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最终在莫言的注视下开口：“叶宁兮……叶家在国外给他安排了学校，应该是不准备让他回来了。”

　　莫言定在那里。

　　叶宁兮像一束亮光，本来距离他非常遥远，可是那束光一直向他靠拢，把他包围，在他刚刚感受到一丝温暖的那一刻，迅速抽离，消失不见，留给他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知道郭嘉昊也没来学校已经是一个月以后，女生们八卦的说俩人同时离开，“好基友“这样的词闪入过耳朵几次。

　　程宇凌还是经常会找莫言，不过他感觉莫言话少的已经近乎没有了，在一次碎碎念后低声对莫言说：“你别恨他，像他这种家庭孩子，人生很难机会把握在自己手里，否则，不会连我也不联系。

　　***
　　填报完志愿，听着老师的夸奖，莫言只是轻轻的点头，说：“谢谢您。”

　　莫言从办公室出来微眯了一下眼睛，六月明媚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这个十九岁的男孩身体单薄，皮肤过于白皙，五官精致，脸上神色很淡，但是脸颊的弧度很温柔。

　　不知不觉间坐到了小湖的旁边，回忆随着蝉鸣声拉远，

　　去年外婆就跟着世，经历过一次亲人离开，到第二次经历时痛是不是会轻一些？时隔一年，莫言想到心口还如同被荆棘抽过。夏晴情绪一落千丈，莫言思虑再三，把他送到了康复中心，莫言卖掉了住了近十年的房子才能长期支付这笔费用。

　　叶宁兮离开。那个男孩说“你真的感觉不到我喜欢你吗”，仿佛倾尽所有温柔吻他，然后就突然从他生命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16岁最后一晚的雪夜，他第一次跟叶宁兮讲话，在雪地里并肩前行，叶宁兮眸子里的星光在他心上种了一朵星辰花。

　　16岁那年秋初，他坐在现在做的这个位置，一片头，看见一张让他仰望渴慕不可得忘不掉的侧脸。”

　　莫言双手交叉支撑着后脑靠在木椅上，轻轻闭上眼睛，他想给他的青春做个总结，但是唯一跟青春能联系上这段爱恋似乎没有开始就结束了。

　　一直保持着这个动作，感觉到有脚步走近莫言菜睁开眼睛时手臂已经酸了。他自知已经呆了很长时间，起身离开，并未将目光集中在来人身上，直到听到一个微微颤抖的声音叫：“莫言。”

　　叶宁兮似乎更加高了一些，身形挺拔却不健硕，五官还是跟想象中一样完美但是脸型比之前更显棱角，他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配米色休闲裤，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

　　比阳光耀眼。莫言依旧这么觉得。

　　叶宁兮的目光一直定个在莫言脸上，不愿意移开分毫。

　　莫言想说话，可是感觉嗓子干的发紧，只是张了一下嘴，并未发出声音。

　　莫宁兮一步步走近莫言，虽然蝉鸣声大，但莫言感觉自己的心跳声更大。他走进似乎想抬手抱一下对面的男孩，最终还只是揉了一下他的头发。

　　莫言想过无数次想过再见面时他会有何反应，他该以何种身份语气问出那句：“为什么？”

　　但真的见到，又觉得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是啊，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就在身边轻轻叫你的名字，还有什么值得计较。

　　或许也只有少年时，一个人才能爱的那么简单、热烈、不问前尘、不畏将来。

　　两个人一路无话，一进电梯叶宁兮就把莫言拥在了怀里，他下巴抵着莫言的肩窝，声音有些沙哑的说：“我真的很想你。”莫言心跳极速加快，未等他回抱叶宁兮，电梯已经到了，叶宁兮拉着他的手几步跨到家么欧，进门两人便吻在了一起。

　　河蟹

　　河蟹

　　河蟹

　　河蟹

　　河蟹

　　两个人侧身重新吻在一起，遵循本心，直到灼热的手心温度蔓延至全身，心脏和身体随之战栗。

　　门被突然打开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绵绵思念和失而复得喜悦中的少年，莫言骤然起身，叶宁兮迅速把他拉躺下，重新盖上，同时厉声问：“谁？”

　　柳疏影站在门口，莫言整个人都僵了，叶宁兮刚刚烈焰闪烁的眼底瞬间冷却，被子下他的手伸过去握住莫言的手。

　　他急着回来所以把密码告诉了老宅的保姆请她帮忙打扫卫生，原计划到家就把密码改掉，结果……

　　柳疏影脸色也极难看，她站在门口，空气中弥漫着的气味让她不用问不用发挥想象力就知道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

　　“穿上衣服。”她声音冷的似乎结了冰。

　　叶宁兮和莫言出来，他揽着莫言的肩膀，没有看柳疏影，直接来到门口，在他耳边说：“你先走，我处理好去找你。”

　　“站住！”柳疏影声音怒气多了一些“为何不留下来一起说清楚？”

　　“有什么直接冲我！”叶宁兮脊背僵硬，“别逼我太紧，妈。”

　　那个本是世上最温柔的称呼从叶宁兮嘴中喊出，却似一把利刃。柳疏影身形晃了一下，没有拦着莫言离开。

　　莫言转身关门，因为过度受惊，似乎还有些反应迟钝，他尝试迈开脚步，腿还是有点软的，他一直守规矩，从未忤逆过夏晴，替叶宁兮担心的同时甚至想如果是自己面临这样的问题又该如何。终于定了定神抬起腿，门内柳疏影的声音传过来。

　　“戏做的真足，怎么，还没得到最想要的吗？”语气中满是嘲讽，跟上次见面的冰冷竟是不同的，倘若说上次还有一丝爱意，这次显然是一丝也没有的。

　　莫言迈开的脚又收了回来。

　　“比不上你，贤妻良母一装就是20年，累吗？”叶宁兮反唇相讥。

　　柳疏影一怔，仿佛母亲的身份让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太过分，“宁兮，仅仅是为了报复我……和他，值得你搭上自己的青春？”

　　“你不是也搭上自己的青春让我和我爸不痛快吗？走你走过的路，难道你不该高兴？”叶宁兮的语气让莫言害怕，里面透露出的狠戾和恶毒跟他心中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儿完全联系不上，谈论的内容似乎又跟他有关，六月的天气，他却浑身冰冷连呼吸都觉得透着凉气。

　　“宁兮！”柳疏影的声音又加大一分，随后又叹了口气，“就因为他是之寒的儿子……你……”

　　“不要提他的名字，我觉得恶心。”叶宁兮打断了柳疏影。

　　莫言的灵魂仿佛不属于自己了，它飘到空中，俯瞰这个立在楼道里的十九岁的少年，看着他好看的脸变得苍白，看着他被门内人的话震惊到化为石雕，屋内两人还在继续争吵，但是莫言一句也听不见了，怎么离开的丝毫不知。

　　极度的震惊让莫言无力思考，他不知道自己该生气，该伤心，该自嘲还是该崩溃。叶宁兮摆摆手，他就慌不择路的靠近他，叶宁兮说一句喜欢，他恨不得倾尽所有跟这个男人一起。没有解释突然离开，再聚首对他也没有丝毫抵抗力，可是，这个男人，竟然只是将他的感情视为傀儡线一样肮脏的存在，他自己不过是一只提线木偶般任人摆布。

　　莫言在自己的房间里躺到天完全黑透，连夏晴没有叫他吃晚饭他都没感觉到异常。他没有睡着，但是也并不清醒，就如同发烧了脑子中的状态，某一刻，心底潜藏的不甘让他猛然睁大眼睛——即便是报复，要听叶宁兮亲口对我说。

　　莫言疯跑着下楼，夏晴在他身后喊：“言言！”他来不及缕清其中的急切，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妈我一会回来。”

　　跑到叶宁兮小区时，他的衬衫已经被汗湿透了，六月晚上其实很凉，但是少年的心很烫，也很急切。

　　进电梯之前他靠在墙上喘气，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他从来没有这么慌过，也不想让叶宁兮看到他这个样子。

　　叶宁兮听到敲门声来开门，郭嘉昊站在门外。

　　“有事吗？”叶宁兮的声音里有一丝疲惫。他被夏晴耗了几个小时，对方坚持让他立刻动身返回加拿大。

　　郭嘉昊看出他的狼狈，举手摸了一下他额头：“看着像生病了，你还好吗？”

　　叶宁兮伸手挡开，眼神中有一丝不悦：“我没事。”

　　“我们一起返回加拿大吧，大学还一起读，我陪着你。”郭嘉昊声音很温柔。

　　“为什么突然说这些？还是说，是你一直在跟我……妈互通消息？？？”

　　“是我。”郭嘉昊没有否认。

　　叶宁兮想起他第一次请莫言来家里吃饭那次柳疏影的突然造访。他本来只是疲惫的脸上此刻又多出了几分失望的神色。

　　郭嘉昊等不到叶宁兮说话，又接着说：“仅仅为了报复……阿姨，何必做的那么真，我……不想让你碰他。”

　　“你走吧。”叶宁兮说。

　　郭嘉昊：“我不走，他可以喜欢你，我也可以！”

　　叶宁兮头也没抬：“走吧。”

　　“是他让你上吗？我也愿意！”郭嘉昊低吼，一边解开了衬衫的扣子。

　　叶宁兮的漠视点燃了郭嘉昊心中的怒火，他原以为柳疏影摊牌后叶宁兮计划就此终止就是自己的机会。一起十几年，什么时候喜欢上的都不知道，知道莫言的出现才认清楚自己的心，他恨自己清醒太晚。

　　“你逼我的，我们不再是朋友了。”叶宁兮说完就进了书房，反锁上房门，他此刻真的需要安静。

　　郭嘉昊双手擦巾头发里手臂夹紧头蹲着呆了片刻，踉跄着起身出门。门打开后外面站着刚刚抬起手准备敲门的莫言。

　　莫言稍一低头就看到郭嘉昊胸前大片洁白，他偏了头避开，郭嘉昊低头看到敞开的衣襟，嗤笑了一声，“何必回来自取欺辱。”

　　他竟然也知道么？

　　莫言原以为颤抖了几个小时的心已经不会再起更大的波澜，但他显然并不了解自己。再次转头对上郭嘉昊的目光，他眼底的戏谑肉眼可见，那刚刚因为生气泛红的双颊此刻莫言看出了情|欲的颜色。

　　心，终于可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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