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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宾利停在巷子里,迟澈之扯着迟译的手臂,将人拉到前面来,“打招呼。”
迟译不情愿地朝晏归荑点了个头,“您好。”
几个人年轻人站在画室门口朝这边张望,朱朱拿卷筒海报挨个敲他们的脑袋,“事情做完了?”
他们这才依依不舍地回去干活,一边讨论着,“那是迟澈之诶!”
“归荑师姐居然认识迟澈之。”
“本人还挺帅的。”
“花痴。”
“你不觉得?可以直接出道了吧,真的。”
“那小孩是谁啊?”
“师姐和迟澈之什么关系呀……”
朱朱一个眼神扫过来,“同学关系。你这桌子擦干净了?”
*
晏归荑瞧了迟译一眼,回了个“你好”,对旁边的人说:“里面在打扫,估计天黑前收工,你什么时候来接他?”
迟澈之抬腕看表,“你这边结束了把他送回我家。”
她看了看迟译,蹙眉说:“他可以自己回家吧。”
“别让他跑了。”他瞥了迟译一眼,后者瞪了他一眼。
她不解,“这么大个人了,你还限制他自由?”
迟译插话道:“就是!”
“安分点。”迟澈之往他头上一拍,又对晏归荑说,“知道我家地址?”
“嗯。”
迟澈之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夫长黑卡,“待会儿吃饭,要去玩、逛街都可以,不要去pub。”
晏归荑挑眉,“我们自己会看着办。”
“拿着,这小子挑得很。”迟澈之直接把卡和钥匙塞到她手里。
“送他回家就可以了吧?”
迟澈之笑笑,“等我回来你再走。”
“要求不少。”
迟澈之揉了揉迟译的头,“听姐姐的话,后果你知道。”
迟译顺了顺头发,闷声说:“知道。”
看着宾利开走,迟译抬脚就想走,晏归荑一把拉住他,带他进了画室。
几个人瞬间围了过来,晏归荑拍了拍他的肩膀,对大家说:“看好他。”
他们笑眯眯地向迟译发起了问题攻势,诸如和迟澈之的关系,几岁了,叽叽喳喳不停歇。
迟译抱着头,小声说:“还不如把我关在家里……”
晏归荑给大门上了锁,转身进办公室继续等电话。
画室收拾得差不多了,大家商量着去吃自助餐,迟译冷哼了一声,以示不满。
晏归荑看了看他,“你想吃什么?”
迟译瞪了她一眼。
她冷笑一声,对朱朱说:“你们去吃吧。”
朱朱点头说:“行,这小孩呢?”
晏归荑说:“我得送他回家。”
迟译皱眉,“小孩?!”
她睇他一眼,“走了。”
朱朱对迟译做了鬼脸,“小孩。”
迟译坐上车,晏归荑让他系上安全带,就听他说:“什么破车。”
她也不计较,一边启动车一边说:“你中文还挺地道。”
“切。”
“瓜娃子。”[22]
“What?”
晏归荑转着方向盘,若无其事地说:“说你可爱。”
“Lovely?”
“Adorable.”
迟译恨恨地看了她一眼。
车载音响里流淌着坂本龙一的钢琴曲。
开了一段路后,晏归荑问:“想吃什么?”
迟译哼哼两声,不说话。
“迟澈之为什么看着你?”
“他有病。”
晏归荑踩了个急刹,迟译差点撞在驾驶台上。
“会不会开车?”他不满地吼。
她冷声说:“有你这样说哥哥的?”
这人看起来好欺负,没想到意外地心狠。迟译撇嘴,“又不是你哥。”
晏归荑踩着油门前进,放缓语气说:“那你说说他有什么病。”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说:“他不让我去找女朋友。早知道不来北京了,要不是没钱……”
“女朋友?”
“Pretty girl.”
“多漂亮?”
迟译觉得她在质疑他,不满地说:“我看过照片!反正……比你漂亮。”
她一下笑出来,“没见过?”
他不吭声。
晏归荑也不再问了,途径菜市场的停了车,“下车。”
迟译眼神一动,拉开车门,就听她又说:“你没钱吧?”
他一愣,彻底打消了逃跑的念头。
菜市场不比超市,不够敞亮美观,菜从台面摞到地上的箱子里,昏暗中几盏小灯将肉铺照亮,充满市井气。
迟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躲过迎面而来的运送货物的人,不知道如何落脚。
晏归荑念大学以来就习惯自己做饭,干净便宜又吃得舒心,她也不想再问那小孩要吃什么,只管买自己喜欢的食材。
她把芹菜递给摊主称重,迟译忙阻拦道:“我不吃这个!”
她瞥他一眼,“爱吃不吃。”
他撇了撇嘴,“你要做什么菜?”
“川菜。”
“四川菜,你会做?”
“嗯。”她不咸不淡地应了声,提着袋子走到别的摊位去。
迟译的兴趣被勾起,跟在后面问“具体是哪些菜”、“辣不辣”、“你做得好吃吗”一类的。
晏归荑觉得他聒噪,敷衍地答了两个问题后再不理他。
一到家,迟译蹬蹬蹬跑上楼,丢下一句,“好了叫我。”
客厅里的陈设与晏归荑上次来的时候一样,只有沙发周围的书堆稍有变动。
她拎着菜走到厨房,先拉开冰箱看了看,除了酒水只有几盒下饭的小菜,跟她预想的一样,迟澈之几乎不下厨。料理台也几乎是崭新的,锅碗道具一应俱全,且价格不菲,十分符合他的资本家做派。
只是她不太明白,迟澈之不下厨,怎么也不请阿姨来照料,现在还要她来充当临时保姆。
正洗着菜,晏归荑的手机铃声响起,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谁打来的。
*
众人在包厢落座,迟澈之站在门边打电话,神情难得的温柔,“结束了?”
电话那边传来女人清清冷冷的声音,“把人送到家了。”
“吃饭了吗?”
“准备做川菜。”
“你做?”
“嗯,看迟译的样子也不会做饭。”晏归荑像是想到什么,笑了笑,“不过是逛菜市场,他整个人特局促,还以为谁胁迫他。”
“我们不就是胁迫他么。”
电话那边的人顿了顿,“谁跟你是我们?”
迟澈之低笑一声,“挂了。”
接着就听到“嘟”声响起,他轻轻叹气,进了包厢。
不知怎么,今天迟澈之看起来心情很好,连旁人提他的绯闻也没激起什么反应,几个与他相熟的老板有些诧异。
饭局接近尾声,在座的人端着酒杯胡侃,迟澈之看了眼手机,起身说告辞。
“迟总,待会儿去按摩呢,怎么就着急着走了?”
他拉开椅子,挥了挥手机,“家里人催。”
一人大胆地说:“您一未婚,有谁催你。”
“就是,这借口也忒没道理。”
迟澈之笑笑,“有那么个人。”
“交女朋友了?”
“哟,不是上回那演员吧。”
他都不否认,只说:“你们不认识。”
“带出来我们认识认识呗。”
“看看谁能让迟总这么服服帖帖。”
他点头,“行。”
桌上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不过也是开玩笑,没想到竟是真的。
迟澈之懒得跟他们插科打诨,照规矩端着酒杯喝了一圈便走了。
*
没花多少时间,晏归荑就做好了三菜一汤。把菜放到餐桌上,她走到楼梯口喊了一声,“迟译!”
无人应答,只有微弱的回音传来,她只好抬步上楼。
这是一栋三层楼的别墅,二楼的过道挂着画,晏归荑没心思欣赏,往里面又唤了一声。
迟译的声音从里面传来,“等会儿!”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中间的开放空间放了一台三脚钢琴,三个房间只有一间开着门。
“吃不吃?”晏归荑站在门口,看着电脑面前的男孩。
迟译抹了抹眼睛,取下耳机走过来。
她蹙眉,“哭了?”
他快步走到她前面,“没有。”
菜全是按照晏归荑自己的口味做的,水煮肉片、芹菜炒肉、炝炒白菜和番茄丸子汤。
迟译吃了几口,被辣得不行,吹着舌头要喝水。
她叹气,起身给他拿矿泉水,觉得这孩子可真难伺候,想着他许是不能吃辣,没有放太多花椒海椒。
晏归荑拿着水回来,却发现迟译眼红红的,泪珠跟着掉到桌上、碗里。
抽了几张纸巾递过去,她问:“有事儿就说。”
迟译一边擦眼泪一边动筷子夹菜,“太辣了。”
“哦。”她本来也不太想知道,既然他不愿说,她也不再管了,专心吃饭。
饭厅里就只剩下他断断续续抽泣的声音,安静了一会儿,他用英文说:“她把我战网好友都删了!”
战网是《魔兽世界》等暴雪旗下游戏登录需要的服务器,综合之前的对话来看,晏归荑大概明白了他和“女朋友”是游戏里认识的。
她跟着讲英文,“你做了什么?”
迟译一开口就再也收不住话匣子,从认识到交往,事无巨细地讲了出来。
晏归荑听完,觉得又好笑又心酸,说了句方言,“真的是个瓜娃子。”
“我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
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背,“还吃不吃?”
迟译摇头。
“那就不吃,哭够了再说。”
他愣了愣,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我又不强迫你做什么。”她顿了顿,“想上楼就去,这儿我来收拾。”
迟译抹干眼泪,“我爸就喜欢强迫我,不准我这样不准我那样,也不准我哭。”
又一个被家长迫害的小孩,即便移民到英国,教育孩子也依旧是这一套。晏归荑想起自己,她小时候好哭,李女士不喜欢软弱的人,说哭也没用,后来她不再掉眼泪,就算是崩溃也只会偷偷躲起来。
很多人不明白,眼泪不代表软弱,若无其事也不一定是坚强。
迟译说父母总是有自己的事情,没时间陪他,把他送到寄宿学校,他遭到同学排挤,没几个朋友,游戏是他唯一的快乐。
他说着说着指挥她去拿酒,她内心那点少有的母性被激发出来,也由着他了。
两人坐在茶几旁把酒言欢,略带口音的美式口音和英式口音交错响起。
迟译说了半天又绕回女朋友的话题,晏归荑问:“非她不可?”
他醉醺醺地说:“说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很重要。”
“比起女朋友,你更在乎的是失去这个朋友吧?”
迟译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是我的初恋。”
初恋啊。晏归荑手托着腮,另一只手伸到桌上去拿酒瓶,抬眸看见一道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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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22]瓜娃子:四川方言,指“傻瓜”、“傻子”,熟人朋友之间调侃可做褒义,陌生人或吵架语境中为贬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