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折调查事务所

　　孔仪晚上到家，果不其然，放下课本和校服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求她妈解惑，说今天我和姐姐在学校门口见到了一个人，她说她是你妹妹，妈你有妹妹吗？

　　余颖正在和几位相熟的太太约定明天去哪里逛街，听到妹妹两个字压根就没怎么仔细听，直直地回了一句没有。

　　“可是她，长得和你很像。”

　　“你说什么？”

　　“和你长得像，但是姐姐后来把我推走了，我就不知道了。”

　　余颖这才把思绪从明天的购物计划里给拔出来，有些迷惑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又想起来了秦襄那天晚上莫名其妙的，你妹妹说受你委托。

　　余颖对自己的女儿笑笑：“没有的事，你回房间写作业吧。”

　　目送孔仪上楼，她想了想还是给孔慕发了一个消息，请她回家一趟。

　　“一会儿你车上会不会有味啊。”

　　孔慕坐在秦襄的车里，手里还端着打包的烫好的菜，孔慕吃火锅锅底的口味挺淡，味道倒也是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这能找我什么事，难不成是孔仪跟她说了她弟弟的事，她来找我麻烦了。”

　　“我在这等你。”

　　秦襄在孔慕下车的时候对着孔慕交待了一句，不过他比较疑惑的看到孔慕听到这句话以后，下车的脚步顿了一下，又像是电源突然接上了电，逃难一样匆匆迈开步子丢下一句谢谢哥哥了，迅速消失在秦襄的视线之内。

　　“三婶，你找我有事吗。”

　　孔慕进家门的时候发现爷爷奶奶都不在，这个点她爷爷不在要么就是出去遛狗，要么就是和老朋友一起出去玩现在还不着家，看着奶奶也不在，八成就是二位老人家出门到现在还没回来了。

　　她和她三婶实在是很多年都没有这样单独相处的经历，坐在沙发上，她有点局促，他三婶倒是看着比她还局促，带着五分笑意又觉得这样笑好像是不妥，想单刀直入直接说重点又觉得这样不太委婉。

　　“孔慕，晚饭吃了吗，厨房今天做了鸡汤——”

　　孔慕被“想吃”折腾了一天，一时半会儿不是很想听到吃饭不吃饭这样的话，索性打断了她三婶：“三婶，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了，孔仪说的是真的，但是那不是您妹妹，是您弟弟。”

　　余颖听到这话，明显刚刚因为紧张而绷直的脊背软了下来，露出了又是怀念又是惊讶的表情。

　　她永远不会忘记十二岁那年，她和她弟弟一起上集市，结果弟弟被拐走的事情。

　　就在她弟弟跟着在她后面，她付钱拿东西的功夫，弟弟已经不见了。她很害怕遭受父母未知的会到哪种程度的怒火，也害怕自己的弟弟到底会遭受什么，她开始满大街边哭边寻找弟弟，甚至悔恨于自己平日里对弟弟的针锋相对，那天明明春暖花开，余颖却如坠冰窟，不断地想着若是自己看紧了就好了。

　　“他过得好吗，为什么要说，要说是我妹妹？”

　　“三婶，他，他过得不好，男扮女装，做，做那种生意，就，啊，卖身。”

　　饶是孔慕素来能言善辩三寸不烂之舌，向自己的长辈说这种话内心还是有些难于启齿，导致说出来的话连环车祸结巴。

　　“你说什么？”

　　“三婶，他托，嗯，查我三叔，他说他不想让你过得好。”

　　孔慕不是没听孔仪说过她妈悄悄对着一张照片流泪的事情，那会儿孔仪还若有所思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个早死的哥哥，她自己也对那个推出去的说法有些疑惑。

　　余颖难以置信从孔慕嘴里说出来的话，很想歇斯底里地吼出来，但是这么多年她的教养都告诉她不能有这种行为，因此她憋得整个人都在抖：“他到底说了什么。”

　　孔慕终究是个刚离开象牙塔的姑娘，有些害怕这会儿三婶撕下平时那张八面玲珑的皮，努力忽视对面妇人额头暴起的青筋，强自定了定神，把自己白天听到的交代了出来。

　　“要我说不是我推出去的，你还能信吗。”她三婶惨淡地笑了一声。

　　正在这个时候，家里的阿姨走了过来，像是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已经是波澜不兴，先是对孔慕和余颖问了好：“太太，有人找您，自称是您的亲人。”

　　孔慕心下了然，想也知道是谁会上门，余颖望了一眼孔慕心底忐忑又震惊，清了清嗓子，对家里的阿姨点了点头。

　　家里的阿姨从门厅玄关方向，引来了一个人，孔慕有点不忍心看这个视觉效果里是漂亮女人的人，将头微微别开了。

　　饶是被孔慕打过预防针的余颖，看着进来的人是个眼生的美人的时候，眼眶一热又不知道该怎么直面这这种模样的弟弟。

　　余锐款款地往余颖身边一坐，先是笑了一声：“姐姐，三十多年了。”

　　余颖看着余锐轻车熟路地撩起头发点了支烟，心里正惊涛骇浪于自己弟弟这个问好，就看见他甩出来了一沓照片。

　　她看着这甩在桌子上的照片心里门清，这应该就是秦家少爷所谓的，你妹妹雇佣了我刺探你丈夫。

　　她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先该面对女人打扮的弟弟，还是甩在她面前的，所谓丈夫出轨的铁证如山。

　　余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摆出一个和蔼的面孔：“可我早就离婚了，两年前。”

　　她和孔仪的父亲早在两年前就协议离婚了。

　　尽管她从不反思，也不会想到自己其实并没有如何关心关爱关怀过孔仪，她也在内心，给自己找了继续两年的光鲜阔太生活的理由，为了孔仪，孔仪上了高中，高考之前不拿这种消息打扰她。

　　所以丈夫，准确点说应该是前夫，孔仪的父亲这会儿和谁交往都是行使自己的正当权利，因此秦襄过来找他要所谓的尾款的时候，她是发自内心的震惊，其实也是失落的。

　　她和孔仪的父亲年轻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爱情，日久天长，什么事都比爱情重要，比爱情优先，那爱情就全都不重要了。

　　她看到这些照片其实是有些难过的。

　　孔慕夹在这场三婶那边家里的内部矛盾内心着实很是尴尬，已经茶杯不离手的恨不得把自己脸挡起来，还在想怎么找个借口开溜，就听到她三婶说其实已经离婚了。

　　孔慕茶流了一脖子，这会儿拿出包里的纸巾迅速给自己擦了干净，也不顾自己正在装了个不会呼吸的死人，惊愕地看了过去。

　　余锐像是也很震惊于这个回答，他觉得余颖应该为丈夫所谓的出轨事实而感到伤心欲绝，悲痛难当，余颖越痛苦他越高兴。

　　但是他发现自己做的都是无用功。

　　“我见过你丈夫特别喜欢的那个侄女，她都知道了当年是你把我推出来的！”余锐突然高声尖叫了起来，所谓最喜欢的那个侄女正坐在旁边恨不得挖个地道跑了，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知道。

　　没等余颖从那个报复解气不能的气闷又带着疯癫的笑容里反应过来，余锐突然像是换了一个人一般，对着余颖哭叫了起来，声音很小像是被人掐着脖子，不敢高声惊动什么人一样： “姐姐，这么多年我都盼着你能来救救我，我活得多难啊姐姐。”

　　孔慕没学过医，也没见过活的，只是这下看见的实在是让人想发出震撼直击心灵的：“这是疯了吧！”虽说是个美人，梨花带雨又楚楚可怜的样子还真挺能唬人的。

　　“让你看笑话了吧。”没过多久，余锐从余颖身侧离开，将脸又抬了起来又是那副嘲讽又讥诮的笑：“她太废物了，淫窝里待久了居然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女人，还觉得你会来救她。”看着余颖那副震惊的模样，余锐笑的更大声了“是啊姐姐，十岁那年我被人拐走，被人□□无法逃出生天的时候，多希望你能来救救我，才有了你刚刚见过的人。”

　　孔慕再看她三婶，已经是哭得说不出来话，孔慕没办法，只能在旁边默默地递纸巾，有时候看戏也需要能不尴尬的本事，可惜了，孔慕没有。

　　“查到了什么。”

　　“师兄，你以前可没这么冷冷淡淡讲话的，你自己脱不开身支使我还这么理直气壮。”

　　“······”

　　“好了师兄，我不开玩笑就是了。是这样的，我按照你给的那几个线索查了一下，你那天见到的老太太，大概就是最大的人贩子头子，她觉得给人提醒让人慌不择路地跑路，再把她们都抓回来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可惜听话的不多，刚好今天被你撞上了。”

　　那边沉默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的样子，停顿了好久，估摸着秦襄马上要问罪了：“或许你说的那个，从头到尾，所谓被拐卖了以后，就其实就没出过那个村子呢。”

　　胜利者以为自己拿到了可以重重一击的石头锤子高调姿态而来，却发现没一点用处，反而是自己比起来所谓可以重击的东西更能达到这个效果，孔慕已经能平静的看待她自己眼里这出闹剧了，她冷眼看着哭泣的三婶，和虽然一直在流泪但是歇斯底里并不平静的余锐，自己对自己摇了摇头。

　　“余锐，当年的事我很抱歉，但是推你出去这回事，绝对没有。”

　　余颖将自己脑子里的记忆来来回回重申了三遍，面对余锐一次比一次癫狂的喊着不信，她终于也趋于平静的重申了一遍。

　　“怎么会，怎么可能。”

　　像是孔慕看过的某位奶奶的电视剧演过的那样，真到她面前她反而不敢相信，真的会有人难以接受一件事情不是自己想象中发展的模样而崩溃，她端着拿来掩饰自己用的茶杯，看着余锐没有理会余颖的叫喊，直直地从孔家冲了出去，又狠狠咂了一口平复心情。

　　余锐从孔家出来的时候满脸写着犹疑和惊魂不定，在院子外头还看到了惯常没有什么表情的秦襄，不知道他到底还知道了些什么，在自己经过他的时候，被冷冷淡淡地丢下一句：“自欺欺人最可悲。”

　　孔慕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样告别才体面，还是她三婶先开口，眼睛都肿了还勉强对她笑了笑：“麻烦你了，你是回家还是今晚上在这里住，回去的话我叫司机来。”

　　“我回家，有人在外面等我，不用司机了。”

　　孔慕几乎也是落荒而逃出了孔家，远远地看着院子外面停着秦襄的车，人就站在车子旁边，她赶紧几步向前冲，结果这下一眼，就看到她爷爷牵着自个的狗站在原地笑吟吟的，在灯光下面显得尤为不怀好意：“都发展到这一步了？那你还嘴硬。”

　　“······”

　　“冤死了，我们中国合伙人，爷爷再见！奶奶我改天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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