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折调查事务所

　　对于当代社会的不少人来讲，很难想象现在还有这种地方。

　　因为刚下过雨不久，泥泞的地一踏就是一个鞋底纹路清晰的脚印，伴着落在地上的叶子和丛生的杂草，尖锐的石子遁在这绝好的天然屏障里，连绵的小山丘笼在雾蒙蒙地拢在这一方天地之中。

　　举目所能见到的场景皆是零星的老人，推着小小的推车去村里的小卖部屯日常所用的必需品，看得出是常年劳作，岁月和过往的生活重压全部嵌在纵横在脸上的皱纹里。来来往往于看得出年久的房屋和肆意生长的树木之间。

　　秦襄毫不在意鞋底沾上的泥浆，穿梭在这乡间的小道之间。

　　昨日在冯笙女士终于愿意放过他以后，他详详细细地查了一下关于这个村子的信息。

　　这几十年国内都发展飞速，经济腾飞的地方堪称敢叫日月换新天，但是地方大也有地方大人多的烦恼。

　　总有鞭长莫及触不到的地方。

　　这村子的名字倒是很好听，兰园。但是封闭落后得仿佛还是上个世纪初，要不是穿着的不是上个世纪初的长袍马褂，总会有人以为自己踏错了时空。

　　在秦襄走在路上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路人都用很是警惕的眼光看着他，仿佛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年轻人是会毁掉这里的洪水猛兽。

　　他停在一棵树下，像是对这树很有兴趣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奇的是见人就飞走的，平日里停在这枝桠子上的喜鹊还停在原地，在这男人抬头看着的时候，也配合着低头，露出了青绿色的翅羽，秦襄伸出手轻轻点在了这喜鹊的脑袋顶上，一时间几只还拱在一起的鸟迅速就四散而飞了。

　　秦襄旋即一步拐进了树后朝更深的地方走过去，消失在了往来村民的视线中。

　　“这村子里有很多穿着打扮不是这里的年轻姑娘？”

　　率先回来的鸟给他带回来一个算不上是很好，却足够能引起他些许兴趣的消息。

　　一只刚刚懒洋洋站在枝子上没讲话的喜鹊，本来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着，听到他们讨论的这个事情终于没忍住开了那张喜鹊嘴吱吱呀呀的叫了起来。

　　“你还是快走吧，虽然不知道你是哪号人物，但是这村子里的人实在是凶悍得不得了，不光是人类女人，看见人类男人也是要卖的，这边大山深处哪里有什么人能救得了你。”

　　“你见过什么？”

　　那喜鹊像是苦口婆心一定要劝秦襄回头是岸一样开了话匣子就停不下来。

　　大概是这几年见的多了，连动物都知道这村子干什么勾当。

　　中青壮年的能成为劳动力的早就走光了，只剩下这一村子的懒汉指望着天上掉馅饼有媳妇有儿子，前几年是有人贩子从这里过，低价买个老婆什么的，后来索性就打起来了别的注意，当了人贩子的中转站，这附近别的没有，就是穷鬼懒汉多了去了，全放在这兰园村等着卖个好价钱，还有些买个儿子回去，指望平日里种个田什么的。

　　平时村里买不到人也不急，在网上随便哪个犄角旮旯里放个消息，什么原生态自然之貌，上赶着就有人往这里赶，虽然不多也是个来源，本来来这里就没有什么直通车，全靠在这山前头那边的村子徒步而来。

　　“人类姑娘被拐到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什么办法也没有，那哭声听着可真是。”

　　秦襄沉默了半晌，他本意是只想着让这群喜鹊看看，到底哪家热情些好打听着余家的事情，居然意外地捅破了这么大个事，看来他得换个策略才行。

　　秦襄打算变成个小姑娘去撞撞运气。

　　这帮人虽然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深山老林子里的人，但是既然做的是正儿八经人的买卖，见得最多的应该就是人，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这种大高个子讨不着什么好，便在脑子里搜罗着，自己见过的哪种女孩子看着比较容易骗，好降低人家的心理防线。

　　孔慕的脸突然撞进了他的脑子里。

　　孔慕生着一张好面孔，特别是一双眼睛，看着就人畜无害柔弱可欺的模样。

　　但是这种事情万一给人发现了记住了，对这小姑娘可不太好，秦襄思前想后把那张脸生生捏了五分像的样子，那小姑娘穿的背带裤倒是可以完完整整的用起来，待到秦襄再从那树林子里钻出来的。

　　便是个长发姑娘带着棒球帽，还穿着一条背带裤的模样了。

　　秦襄在周围挑了很久，终于见到一个稻场上空空如也，只有一个老婆婆孤零零地坐在那，手上还立着平日用的拐杖，因着地势有些高的缘故，居高临下地就像在看着什么滑稽地表演一样审视着路上零星经过的人。

　　于是秦襄就径直走了过去。

　　“阿婆，我是我同学介绍来这里的，我是个业余摄影的，你能给我说说哪边好看吗？我同学说她妈妈老家是这里的，这边景好。”

　　这老婆婆的确是上了年纪的样子，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周围环境顺便扫视倒到秦襄现在这幅面孔的脸庞上，听到她这些话扯起嘴角笑了一下，带着眼角眉梢的皱纹全都堆在了一起，带出一个莫名诡异的模样。

　　“年轻人，你想向我打听什么？”

　　“打听？我同学的妈妈姓余，她不是你们村的人？”

　　阿婆像是愣住了，秦襄完全问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的问题，平心而论，近些年像模像样的进来的漂亮小姑娘没有一百也有三十了，说辞是差不多，她劝过不少，但是好言难劝想死的鬼，看着体面周正，言行举止也像是接受过好教育，穿着青春飞扬的小姑娘就是一个也听不进去。

　　最后谁都出不了这连绵的群山。

　　也有人不知道打哪来接来的风，说要把这里的事情捅出去，她一开始也把自己能知道的都说了，结果那些人跑了以后杳无音讯。一个都没有回来过，更别说能带着能救出这帮年轻人地回来。

　　“你是说，余颖那个丫头？”

　　“对对对，就是她妈妈。”秦襄努力用那双灵感来自孔慕的，很漂亮又有迷惑长辈的眼睛聚精会神得看着那阿婆。

　　果然，这类似模样对长辈真是毫无抵抗力，她看着秦襄，总算是有了一个有些真心实意的笑。

　　“你那同学，是个男娃还是女娃？”

　　“女孩子。”

　　“那一定长的也俊，余颖从小就是这村里有名的美人胚子，嘴又甜，不过那会儿啊她还有个弟弟，长得那是比她还好看些，那会儿没被人少说像个女娃家家。”

　　“弟弟？可是我同学说她没有舅舅？”

　　“那当然是没有的。那男娃子没的时候我记得还不到十岁，日夜里都能听见孩子他妈不住的哭声，最后那余家就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再也没见回来过。”

　　“没了？”

　　老婆婆叹了很深的一口气，很久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些事，要不是今天有个人提起来余家姑娘，连她都要快要忘记了。

　　“是他们姐弟两独自去镇上的时候，一个十岁一个十二岁，村里人家的小孩基本上也的确是这个年纪就放出来了，结果那天到晚上了还没回来，他们爹妈急得上镇上去找，翻了个遍才发现躲在隐蔽处不省人事的大姑娘，但是那男娃就是没了。都说是给拍花子的给拍走了，谁也不知道那女娃是怎么留下来的。”

　　老婆婆说到这里很是讽刺得笑了下，秦襄结合前面那些鸟的话大抵也明白了些许这个笑的含义，一个村里有人家被拐卖走的小孩，虽说是离开了这伤心地，居然时隔多年自己也干起来了这种买卖，看起来这村里有的人知道的一清二楚，却对这些事无能为力。

　　那老婆婆笑完，一双眼睛浑浊但是坚定地看了过来：“你这种年轻女娃还是快点离开这，我老婆子好话说到此。你看着讨喜，我和你多说两句，但这就不是个好地方。”

　　说罢居然用拐杖使劲捣了几下地，便转过头去不再看秦襄了。

　　这地方为数不多有点被良心折磨着的居然是不会说人话的喜鹊和一个将死的老人。

　　秦襄从老太太眼里消失以后便迅速恢复了自己的模样，既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他也根本不欲在此多待，从自己落地的原处瞬间回了自家所在的地方。

　　从窗外望过去只有车水马龙和在大屏幕上纸醉金迷面庞生花，无不昭示着现代化城市的建设和进展飞速的人类文明。

　　秦襄将并没有带出去的手机按开看了一眼时间，刚巧还能赶得上午饭。

　　“你说什么地方？”

　　“要什么村子我不能给你拍，什么玩意兰园，我老家还叫竹园呢，没听说过，不去。”

　　“我告诉你啊，你现在信什么微博朋友圈推荐，老年就得信什么保健品治糖尿病，今天骂老年人上当受骗，五十年后被孙子们骂你就是好骗。”

　　孔慕一口气骂完没带停地就把语音电话按断了，她朋友想出套明信片，要什么原始村子风光的图，结果不知道上哪打听到了这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村子的名字硬要让她去试试看，孔慕听了就觉得纳闷，硬是给骂了一顿才解气。

　　发作完了孔慕觉得肝有些被掏空，实话讲她今天那还是满脑子循环着前天瞅见的事，多嘴不多嘴告诉自己母亲或者爷爷真是个值得考量的事情。

　　孔慕收拾好东西把头发松松扎了起来，随便一身T恤和大裤衩子就准备去吃小区门口的麻辣烫。

　　她昨天觉得帅哥哥秦襄是真的还挺帅的，自个吃麻辣烫的时候也没顾着自己吃了多大一盆，嘿嘿笑着拍了一张就给昨天才拿到的微信发了过去，问哥哥你吃了吗。这刚放下手机就看到自己对面坐了个风情万种的女人，生得真是漂亮又动人，正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她。

　　孔慕被这眼神看得有些反胃，她看了看对面的漂亮女人，又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一大碗，吞了吞口水：“你想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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