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折调查事务所

　　趁着里头人声鼎沸的时候，秦襄把余太太请到了她自己家的露台上。

　　余太太作为一个贵妇保养得十分得体，她和那天自称是她妹妹的人有八分相像，有个八岁的女儿，看起来却年轻又漂亮。

　　古往今来女人都是舍得在脸上舍得花钱的。

　　“秦少爷有什么事？”

　　“余太太，你拜托你的妹妹来委托我调查孔先生的出轨事件，由于我满足了客户的需求没有得到我应有的尾款，我特意来走这么一趟的。”

　　跟刚刚急于推销女儿的姿态一点也不一样的是，余太太面上闪过了几分惊魂不定，但是又很快镇静下来，拿出贵妇人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您见过我吗？”

　　“没有。”

　　“秦少爷，我没有过任何姐妹，也没有过雇佣或者委托任何人雇佣你，去刺探我的丈夫。秦少爷，我以为凭你的家世是不需要出名的。”

　　秦襄没说话，他不需要什么录音设备，但是他想的话可以把任何同他对话过的人的话调出来。

　　他借着将手收进西装袋子的掩护，手指翻飞之间变出了一只录音笔。

　　“您明白的，泄露家丑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事实上，我受我姐姐所托来找您，我姐姐相信她的丈夫是出轨了。”

　　“·······”

　　“我姐姐的丈夫是本市孔家人，她是我亲姐姐，也姓余。”

　　“······”

　　余太太的面色很是慌乱，但是还是镇定的解释：“我不知道要怎样说秦少爷才能相信，我没有什么姐妹，这是你随便查就能查到的事情。同时我也不知道谁会自称我的妹妹，来委托您，我不需要任何人来刺探我的丈夫。”

　　秦襄全程没有任何表示，只在听着这个话的时候轻微地挑了一下眉。

　　然后微微欠了个身，打开露台的门返回了客厅。

　　“爷爷，你不要废话了，先不说他找三婶有什么，他就算真的看上孔仪了关我什么事。”

　　“你爷爷我看他满意，想给你牵线你还不——”

　　孔老爷子在秦襄把他三儿媳妇叫出去的时候就恨不得提着孔慕的耳朵拧个弯。

　　倒不是说他有多偏心，单看脸，孔慕是随了她母亲有个高挺笔直的鼻梁，而孔仪别处没什么问题，只那鼻梁塌的见不得人，孔老爷子想破头也没明白，这长得这么俊的小伙子还能审美有问题不成。

　　还没等着他把想再跑的孔慕一把揪回来，就看见秦家那小子人模狗样地走了过来。

　　“我们两个能单独谈谈？”

　　孔慕真的很想甩开她不停保媒拉纤的爷爷，听到秦襄的声音便忙不迭地点头答应，把他爷爷一个人甩在了原地。

　　不得不说孔家现在这个复杂的关系给秦襄帮了大忙。

　　问孔慕余太太有没有妹妹的时候，孔慕居然也卡住了很长时间，欲言又止的样子。

　　“所以，找你的是我三婶了。”秦襄没肯定也没否认，只是很认真的看着孔慕，不得不说一张俊脸认真地盯着某个姑娘是真的有杀伤力，孔慕有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脑子上哪里去了。又思忖了一下：“她的确没有什么姐妹，只有一个死得很早的弟弟。”

　　要说孔慕怎么知道的，那得是很久以前了。

　　孔仪再小一点时候，她们也曾经是感情很好的姐妹。

　　她三婶是个不事生产的阔太，平时所有的时间都耗费在打牌逛街和自己的脸上。她三叔也从来大方，孔仪很小的时候就只是爷爷奶奶看着，司机负责上下学接送，父亲会挤出时间关心她的学业，但是母亲不会，孔仪再大一点会在自己的大姐二姐面前学学自己母亲的嘴脸。

　　只在有一次神神秘秘地提到，说自己看到母亲对着一张照片哭。

　　照片上很明显是个看得清楚的小男孩，只是年代有些久远色彩看着十分模糊。

　　孔仪问这个也不是为了别的：“我是不是有个早死的哥哥？”

　　孔慕那会儿直敲她脑袋，问她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就你这一个没有多的了。

　　这事老二孔瑜估计是不记得，她倒是还记得。

　　那时候她的父亲还在，她三婶还没嫁进来之前，第一次同他们家里人一起吃饭，酒过三旬，三婶看着他们父亲突然凄凄切切地说了一句，看到这么多兄弟真是羡慕她三叔，她也曾经有过一个弟弟，不过那时候条件不好，丢了就是丢了，也找不回来，她触景伤情得很。

　　那会儿她还记得她有几个孩子的奶奶听到这话感叹了一句，真是造孽。

　　所以孔仪一说照片，孔慕心里倒是有些数了。

　　不过鉴于孔瑜没印象，孔仪还小，孔慕也没有多嘴说一句那是你舅舅。

　　秦襄本来以为是件一天就能完成然后大笔收入入账的事情，和以前无数个这样的案子差不多，毕竟以前也有拉不下脸委托各式各样的人来的情况。结果拖到现在还拖出了不知道是什么豪门恩怨的东西，思及如此，秦襄有些烦躁。

　　他同父母提前打了声招呼，又向孔老爷子和老太太告别，说自己工作上有些事情想要提前离开。

　　恰好也到了人群差不多要散了的时间，孔老爷子夫妇欣然点头。

　　结果走到了门口，他突然被人抓住了衣摆。

　　孔慕堪称是楚楚可怜的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拜托了：“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孔慕看到秦襄同老爷子告别的时候内心就大叫不好，她爷爷念起经来比大话西游的唐僧还要厉害点，她急中生智也不顾她爷爷还在人群里找她，十指翻飞地给她奶奶发了微信说我跑了啊。

　　就提着裙子奔到了玄关拉住了秦襄的衣角。

　　秦襄的车是辆红色的BMW M6，在黑夜里也怪惹眼的。

　　孔慕没学开车，因为父亲车祸的原因她心里始终有些惧怕这个，不过认识这些车也不外乎父亲在世的时候，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独独爱车，耳濡目染的，导致孔慕一直有看一些固定牌子的车型到今日。

　　她三叔也不是没有耳提面命地让她去学车，被她不轻不重地这不是有司机吗给顶了回去。

　　“我能去你工作的地方看看吗？”

　　秦襄觉得没什么所谓的就点了点头，刚刚听到秦襄要先回事务所一趟的时候，小姑娘显然有什么想法在脑子里转了转，大概是猜出来了他大概是干什么的，还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对新鲜事物有些好奇心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平心而论，这件事还和小姑娘很有些关系。

　　秦襄的事务所在市区某个寸土寸金的写字楼高层，小姑娘看到不打折三个字的时候很明显的震了一下。

　　“是不打折，还是，字面意义上的不给人打折了？”

　　她像是有些害怕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我不打人。”

　　秦襄带着小姑娘进了事务所的门，孔慕还是稀奇地看着这个点居然还有助理待在这里，这助理长得有些奇怪，看见老板带了个活人进来也没什么表情起伏的样子，只朝着孔慕问了一句：“喝点什么？”

　　“不喝，谢谢了。”

　　秦襄带着孔慕进了他的办公室，孔慕还挺自觉，挑了个位置就坐下，很是好奇地打量这里的装饰。

　　很可惜，这办公室寡淡得跟秦襄平时看人的表情没有什么区别的，秦襄眼里一个小丫头本来饶有兴致地探头探脑，结果看着这薛宝钗雪洞一样的屋子，悻悻地又把眼神收了回来。

　　他有些想笑。

　　“您，只有22吗？”

　　收回视线了以后，孔慕很是小心地问面前的男人。

　　“25”

　　小姑娘显然是听了他妈那句为了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同龄人才这么问的。

　　“那，秦哥哥，我三叔这事会怎么办呢？”

　　秦襄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他没有义务也没有兴趣关注接下来会怎么发展，事态对他唯一有用的就是那些出手阔绰的打完官司会送来的又一笔酬谢的费用。

　　“我不知道。”

　　他隔空轻轻点了一下孔慕的眉心，又托着孔慕缓慢又安然地倒向书桌睡熟了以后，在黑暗中轻轻说了一句：“结果。”

　　像早上那样的青烟又从地板缝里丝丝缕缕地冒出来了，讲话的声音又喑哑又低沉，在这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格外悠长深远。

　　“受您所托，那姓余的倒是没有什么姐妹，有个兄弟，但是并没有记载哪年哪月死，多余的，生死簿上是没有了的。”

　　没有死？

　　秦襄有些愣怔，要么是孔慕在说谎，要么就是她三婶当年在说谎。

　　还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弟弟还没死，但是她三婶也不知道。

　　“他们老家在哪里？”

　　“在南方某个边陲小镇里。”那缕青烟又悠悠然地报了名字，在秦襄示意知道了的时候又恭恭敬敬地用烟子动作着鞠了一躬，才慢慢消失在地缝里。

　　孔慕睡得很熟。

　　不过秦襄想也没想就把她喊了起来，孔慕不知道自己睡着了一样，还迷茫地问了一句，我们刚说到哪了，你看我这记性。

　　“我25。”

　　“哦对，哥哥你25。”

　　孔慕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的时间，有些踌躇着要不要开口，秦襄没等她坐在那纠结半天的功夫，就把他的微信二维码放在了孔慕的眼皮子底下。

　　“啊，谢谢哥哥。”

　　他随便在小姑娘面前打开了一个抽屉，从并没有任何一张纸的抽屉里拿出了个文件夹模样的一沓东西，示意孔慕我东西拿到了我送你回去吧。

　　“说，你带孔家那姑娘出去干嘛了？”

　　他一进门就看到冯笙女士端坐在原地，脸上还覆着面膜都没拦住冯笙女士那旺盛的好奇心，劈头盖脸第一句就是打听儿子的行踪。

　　“她家里没人的？”

　　“她妈是大学者，前两年为了照顾她推了好些事情，这两年忙起来了又满世界乱飞，基本上长时间不在国内的。”冯笙女士理所应当的说着，接着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你都进人家家门了”

　　又转身对着秦襄她爸喊道：“他爸，你儿子都上人家家门了？你是不是也该准备点？”

　　“冯笙女士，你收收。”

　　秦襄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脸，但是显而易见地口气有了点起伏，冯笙女士养他这么多年，儿子的情绪她当然掌控得住：“你别急嘛。”

　　秦襄真的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和他母亲纠缠过多，他还急着回屋画个阵，今天听到的那地方估计是不用指望有任何交通工具可以直达，看着冯笙女士因为八卦而亮堂的双眼，他实在是有些无话可讲，只不过惦记着人小姑娘的名誉还是多了句嘴：“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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