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门邪理

　　翌日清晨，石宇起了个大早，轻手轻脚收拾妥当，前往中央捕房报到。

　　梁夜知他何时醒、知他何时走，却是一味的闭眼假寐。及至石宇出了门，才懒洋洋坐起身，打内线给廖新鹏，叫他上来将床上用品一应换新。

　　在此期间，梁夜冲了个澡。
　　一身清爽睡到大中午，喝了碗白粥，换上轻薄长衫出门了。

　　照例是廖新鹏开车，“二爷，大爷近日越发不安生，背着您做了许多事。”

　　“该好好敲打敲打。”梁夜望着窗外繁华，叹声道：“我若不是日子过得舒坦、懒得挪窝，早弄死他了。”

　　黑色福特车停在汇鑫钱庄门口，廖新鹏下车为梁夜拉开车门。

　　钱庄经理出来相迎，“二爷。”

　　“我找大哥。”

　　“您来的不巧，大爷才走。”

　　车门大敞，梁夜稳坐于内，点了点头，“我且在这儿等着，你去问他是否真的不巧。”

　　钱庄经理陪笑，“真是不巧。”

　　“我让你去问大哥。”梁夜瞥他一眼。

　　钱庄经理打了个寒颤，畏畏缩缩左右为难。

　　“老廖。”梁夜好整以暇道：“他听不懂话，是耳朵出了问题，还是脑袋不灵光？”

　　“不好说，得一个一个试。”廖新鹏露出短刀刀把，“从耳朵开始？”

　　“二爷，我这就去问。”钱庄经理慌忙跑回。

　　不消片刻，石临出来了。
　　板着脸、背着手，不情不愿道：“二弟。”

　　“大哥。”梁夜往里坐，拍拍空位，“上车。”

　　石临攥紧拳头，迟迟不动。

　　梁夜笑着继续催促：“大哥。”

　　石林无法只得上车。

　　“赵经理。”梁夜出探头，“方才多有得罪，你莫要怪我。我与大哥前几日闹了些误会，我这个做弟弟的，总得同他赔个礼。他却终日躲我，我也是没办法。”

　　钱庄经理张了张嘴，吃了一肚子汽车尾气。

　　车内，石临点燃香烟，“我们如今都是有身份的人，在外多为彼此留些脸面才好。”

　　“我给你脸，你不要。”梁夜面无表情道：“不与日本商社有生意往来，是我的底线。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我的底线。”

　　石临深吸香烟，吐出长长一道烟雾，“那是你的底线，我没底线。”

　　梁夜别过头，“我看你是当人当久了，忘记了从前做狗的日子。”

　　“那你呢？”石临冷笑，“小少爷，还记得威震一方的忠源镖局么？别以为抄家时逃出来，改个名、换个姓，这辈子就安全了。”

　　梁夜磨了磨前牙，嘴角轻挑，“就这么笃定，我不会动你。”

　　“我今天若是出了意外，明个儿上海滩人人都会知晓，梁二爷隐藏已久的身份是何等尊贵。”

　　“大不了再换个身份生活。”

　　“你舍得？”

　　“我又有什么舍不得？”

　　石临鼓起勇气，与他做长久对视，试图从梁夜的眼中瞧出几分不舍。然而梁夜笑嘻嘻，一副游戏人间的模样。
　　和一个冷血的人谈感情，石临觉得自己很可笑。手中香烟扔出车窗，揉了揉脸颊。

　　没用，但还是要讲，“你现在有钱、有势，还有人人敬仰的身份，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对了……”石临顿了顿，“你还有家，妈很疼你。”

　　梁夜像是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肘部撑着窗沿，以手掩嘴隐忍笑意。

　　“这些年，我为你做了太多事。”石临哀求道：“所以求求你，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我有绑着你？”

　　“你控制我！”

　　梁夜摊手，耸了耸肩，“你在战场上快死了，求我发发善心、救救你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一路安静的廖新鹏，突然插话：“是啊大爷，二爷救了您，给您本金，手把手教您起家。您这会儿发迹了，不能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啊！”

　　车子越开越偏，石临后知后觉，“带我去哪？”

　　“到了就知道了。”梁夜掏出一把手/枪，不断擦拭，“枪是好东西。”装好消/音器，顶住石临太阳穴，“不过我更喜欢用刀。”

　　石临抖成筛糠，流下大颗汗珠。

　　“别怕。”梁夜咧嘴笑道：“我还舍不得杀你。”

　　汽车下了一个土坡，来到靶场。

　　梁夜垂手拿枪向里走，一群壮汉将石临拖进场内、绑到旗杆上。

　　有人在石临头顶放了颗大柿子，梁夜走到百米外抬手便是一枪。

　　柿子炸裂，凉凉的汁水流了石临满头满脸。
　　石临疯了一样挣扎，嚎叫：“我错了！我错了！饶了我这次！我再也不敢了！”

　　梁夜朝廖新鹏使了个眼色，廖新鹏拿破布堵住了石临的嘴。
　　石临只能发出‘呜呜’悲鸣，更加奋力挣扎。

　　梁夜大步向前，离他五十米处住了脚。
　　这次，放在石临头顶的是颗小柿子。

　　梁夜不拖泥带水，抬手又是一枪。
　　打完这一枪，梁夜举起双手，挑眉道：“这一项结束。”

　　石临裆下阴湿，稀稀拉拉流出液体。

　　壮汉们牵来狼狗。
　　狼狗异常凶狠，离老远便迫不及待立起身做扑咬状，一时间黄土飞扬。

　　梁夜皱眉，同为首的人交代“别弄死了”，掩住口鼻，大步离开。
　　跳上车后，才感周身血液沸腾，采飞扬道：“老廖，中央捕房。”

　　“去看小三爷。”廖新鹏替他说。

　　路上，梁夜买了三根法棍、一袋糖炒栗子。
　　捧着这两样，抛下廖新鹏，独自进入捕房。

　　捕房内人来人往，梁夜怕人碰脏他装在纸袋露出一截的法棍，侧身走的小心，“让一让，麻烦让一让。”

　　行至三楼楼梯处，一名警员拦下他，“找谁？”
　　“新来的探员，叫石宇。”
　　“不认识。”

　　“那我找宋清宵。”
　　“宋总捕？”
　　“对。”

　　说话间，宋清宵夹着文件、叼着香烟，从四楼楼梯口经过。
　　人都走过去了，约莫着好像听到梁夜的声音，又倒了回来，“哟，梁兄。”

　　“稀客、稀客。”宋清宵快步下来，抱住他，“来之前打个电话，我出门迎你，何至于被人拦住盘问。”

　　梁夜高举法棍，动作怪异道：“我想着，我们关系没那么近。”

　　那名警员见状，朝宋清宵鞠了一躬，离开了。

　　宋清宵松开梁夜，晃晃食指，趣味十足地哼了个‘嗯——~’，“梁兄见外了。”

　　望着梁夜怀中的法棍、糖炒栗子，宋清宵搓了搓手，“来就来呗，还带礼物。”

　　梁夜抽出一根法棍，“这是你的。”

　　宋清宵停住搓手，顺势合十。指缝间香烟袅袅，虔诚而诧异道：“就他妈一根？！”

　　梁夜舌尖抵住腮帮，语调不善：“嗯。”

　　宋清宵盯向他脸颊鼓起处，喉结翻滚，别扭地别过头。

　　梁夜见他不接，索性将法棍重新插回纸袋，“实不相瞒，我不是特意来拜访你，而是看望家弟。”

　　“令弟犯事儿，关我们这儿了？”

　　“石宇，新入职的探员。”

　　“啊——”宋清宵仰头琢磨，手上像是长了眼睛般，准确无误地拿到法棍。掰下一块儿，嚼了嚼，含糊道：“是有这么一人，刚来就惹祸，现在禁闭室写检讨呢！”

　　梁夜点点头，“既然如此，我便不好再去了。”说完就要告辞。

　　“别呀！”宋清宵一把将他捞回，“那兔崽子吭哧半天也吭哧不出一个字，照这速度，没时候能出去。梁兄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你来帮他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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