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女

　　第七章
　　说到这里，寸心是真的生气了：“我为何要把孩子藏起来？”
　　“我知道我平时你冷落了你，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对孩子……”
　　“二郎觉得我把孩子怎样了。”
　　杨戬略思索道：“你是不是把孩子丢了？”
　　寸心冷笑：“是，我是把孩子丢了，行了吧？”
　　“你把孩子丢哪了？”
　　“我也不知道丢到哪座山上去了。”
　　杨二郎生气的说：“你就算与我置气，也不该拿孩子撒气。”
　　说完便驾云出去找孩子。
　　寸心虽生气杨二郎误会自己，但是心里也还是担心着孩子的，随即跟了出去分头去找。
　　杨二郎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孩子，回到家里，哮天犬在。
　　“哮天犬，你快用你的鼻子找一找孩子去哪了？”
　　“主人，孩子不见了吗？”
　　“嗯，你快找找。”
　　哮天犬正打算用它的鼻子寻找孩子，突然从天上传来一道声音：“你们不必再费心了，是我把孩子抱走的，这孩子是我女儿的骨肉，我不会把她留给你们的，你们不用再费心找了。”
　　“糟了。”
　　“怎么了主人？”
　　“我误会三公主了，我以为是她把孩子丢了。”
　　“她怎么会把孩子丢了呢？她那么喜欢孩子。她还给了哮天犬银子，让哮天犬出去请奶妈，她还在那洗豆子，说要给孩子磨豆浆喝。”
　　听哮天犬这么说，杨二郎心中更加愧疚，拉着哮天犬便要出去找三公主。却在门口撞上了回家的三公主，三公主顾不上生气，急切的问：“孩子呢，孩子找到没有？”
　　“孩子被她姥姥抱走了。”
　　“真的吗？真的被她姥姥带走了吗？她没事吧。”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寸心看他脸上神情，便知孩子无事，又想起刚才二人争吵的事来，便生气地说：“杨戬，在你眼里我敖寸心就是这样的人吗？我怎么会因为自己一时生气就把孩子丢了呢？如果今日是嫦娥，你还会这么对她吗？”
　　杨戬没有说话，但是这份沉默却让寸心更加的生气。
　　转头便进了屋，将屋里东西全部都砸了。
　　杨二郎见她如此生气，想进去再劝慰劝慰她，她却把一个水壶扔了出来，那水壶原本是他师傅玉鼎真人送的东西，杨二郎平时十分爱惜。见寸心把水壶丢了出来，不免也有些生气。进去冷言道：“公主这又是为何？”
　　寸心说：“我撒撒气还不行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
　　“谁无理取闹了？是你误会我的，不是我误会你的。如果是嫦娥，你一定不会这样对她的。”
　　说话间哭了起来，寸心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脑子里一直反复出现那夜，那片月光，耳边回响着那声“嫦娥”，寸心压也压不住。
　　她忆起母亲刚去世的那些日子，二郎总是陪着她，给她暖脚，给她唱儿歌，哄她入睡，她好想日子一直这样过下去，都一千年了，她从来不曾计较过什么，但是近日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像疯了一般，实在受不了了，一股脑所有把所有的东西全都给砸了。
　　杨戬见她哭了，顿时手足无措，也不知怎么安慰她，只嘴里喃喃道：“这不关嫦娥的事。”
　　她却哭的更加厉害了，霎时间风雨大作，外面电闪雷鸣。雨下的特别大，天上雷声轰轰隆隆，三公主逐渐冷静了下来，她不能祸害灌江口的百姓，便失神落魄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坐在床上，想起今天的一切，觉得自己失态了。喃喃道：“我终于把自己给逼疯了。一千年了，整整一千年，不服输不行啊。”
　　杨戬不敢追进去，他不知道如何面对寸心，看着一地狼藉，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大厅，寸心知道他在外面收拾东西，也没有理会他。哭着哭着睡着了。
　　寸心这么一哭，雨滴绵延不绝，下了一夜。杨戬怕连累百姓，出去看了看情况，所幸百姓并没有受难。
　　第二天，寸心还是如往常一般无二，仿佛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笑眯眯的给杨戬准备饭菜吃食，也没有再提这事。
　　又过了几日，王母娘娘又来找了二郎神一次，原来是灶王爷将杨家夫妻二人吵架的事情报给了王母娘娘，王母娘娘心想着杨戬夫妻一千年来都是分房住，大大小小的争吵倒是没完没了，定然是夫妻感情不睦。故下界来找二郎神，想以司法天神的位置为条件，要杨戬休了寸心，证明动凡心是错的，从而捍卫天条的威严。杨戬本是想拒绝的，没想到寸心突然窜了出来，对王母说：“二爷会好好考虑的，请娘娘移驾回天庭吧。”
　　杨戬不愿意因此而抛弃寸心，但是寸心心中却有另一番考量，她想，感情已经将我逼成这样了，我不能成为凡间争风吃醋的泼妇，不能就这样毁掉自己，近几日一直怀念之前那些在人间吃喝玩乐、悠哉悠哉的日子了，便劝道: “二郎,你我夫妻就做到这吧。”
　　“公主这又是何苦呢？”
　　“我们俩若是执意在这么相处下去，谁也不会快乐的。趁我们还没有互相怨恨，便就此分开吧，我知道你心里想的始终是嫦娥，你既然没有办法爱上我，那你就放了我吧，这一千年我过得很满足，你的恩也该报完了。当初是我自私了，以报恩为借口，非把你绑在身边，这都一千年了，你该做的都做到了，我们以后……我们以后还能做朋友。”
　　“公主你不要再说了，杨戬是不会上天为官的。莫说要我休了你，就算我不用休了你，我也不会为天庭效力。”
　　“二郎，天条是的确是有不妥之处，可是天条在那些人手里，更方便他们残害生灵，如果你掌管了天条，你可以以你自己的方式去处理事情，可以最大程度上为天下生灵争取利益，这也是有意义的生活，总好过天天在灌江口同我置气。”说到这里，寸心笑了，“而且……而且如果在天上，你应该经常能见到嫦娥吧。”
　　又提起了嫦娥，只不过这一次寸心是心平气和的。杨戬无话可说，他不知如何反驳她，只是低头不说话。
　　“二郎不答应，无非是觉得对不起我，但是我们既然做了一千年的夫妻，二郎心里也该清楚，你是没有办法爱上我的。如果你真觉得欠了我，那我们俩义结金兰如何？虽然我比二郎大，但是我敬重你的为人，愿意叫你一声二哥，从此以后，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有难了，你也得帮忙，要是有人欺负我，你得帮我打回去。你这样照看着我，也算是报恩了。好不好？”
　　杨戬看着她的眼睛，明亮的让人发怵。
　　“本来以身相许这种事情就不适合报恩，两情相悦才适合生活在一起的，我们已经错了一千年，就不要再错下去了，不要再互相折磨了。”
　　说完寸心便走了，转身强忍泪水没有让它流下来。
　　这一千年她过的知足，虽然算不上幸福，但的确是知足的。杨戬给了她一个家，给了她家庭的温暖。但她再也不忍心看他如此压抑自己，看他如此勉强自己了。
　　她心里清楚爱便是爱，不爱便是不爱，爱情这种事从来都不是你想怎样，它就能怎样的。她只希望他们以后相见了，不要互相恨，不要互相怨，能心平气和的坐下来喝杯茶，这样的结局对他们来说算是最好的了。
　　而司法天神只是一个契机，若是没有这档子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结束他们俩之间的关系，她只知道这日子，不能再这样过下去了，再这么下去，她只可能会多砸几次家，多摔几次东西。
　　杨戬最后还是接受了王母娘娘的条件，上任之前顺手帮孙悟空除了个妖，并邀请孙悟空来他们家过中秋，想让师傅玉鼎真人高兴高兴。
　　那天寸心做了一桌子的菜，各家兄弟都来了，还没等开席，天官就下来宣旨了，宣的正是请杨二郎上天做官休了三公主的旨意。
　　猪八戒等人当时就不干了，非常生气。说话间便要走。
　　寸心出来阻拦，说道：“诸位怎么这就要走？寸心准备了半个月，可都等着今天呢。哪能不尝尝就走呢？”
　　“三公主，你是不是傻啊？杨戬为了当这个司法天神都要休了你了，你怎么还替他说话啊？”
　　“哪吒，你有所不知，并不是二郎要休了我，而是我要休了他？”
　　“休了他？三公主你可别逗我了，三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你西海三公主敖寸心苦恋二郎神上千年，你会休了他？”
　　“为什么不？我与他成亲整整一千年了，我这一千年我每日都看着同一张脸，我觉得很烦了。”
　　众人还是不能接受不可一世的杨二哥居然要为天庭效力。
　　“诸位，诸位，你们就算不给二爷面子，也要给我面子啊，这一千年，你们几位可没少在我家蹭吃蹭喝啊。大圣，你们就算不给我面子，也要给我弟弟小白龙几分薄面吧。”
　　说到这里，孙悟空等人也不好再离开了，猪八戒说道：“要不吃过饭再走吧，人三公主准备了这么久不是？”
　　“是啊，是啊，你们这样子反倒弄的我像个弃妇，尤其是你，哪吒，你是要昭告三界我被人抛弃了吗？我与他的缘分就到这里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心疼我，我敖寸心在这里谢谢诸位了，可是这宴席，我准备了半月有余，你们要为了这样一件小事辜负我一番心意吗？”
　　众人无法再推辞，洗手坐在大厅聊天等饭。
　　一会功夫寸心就端上来好多酒菜。
　　大家开始吃喝，慢慢不悦也消散不少。
　　“三公主，你今年做的月饼神甚好吃，是什么陷的？”
　　“是忘忧草和向日葵花。”
　　“这一别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吃到杨二嫂的饭菜了。”
　　“哪吒莫要失落，起码……起码你们以后可以吃海鲜了呀。”寸心笑着说。
　　杨戬夹菜的手一顿，展开折扇，摇头道：“没心没肺的丫头。”
　　众人吃饱喝足告辞了，临走前还被三公主塞了满怀的吃食。
　　猪八戒劝谏杨二郎：“二郎神可得想好，这么好的媳妇……只怕你日后要后悔。”
　　哪吒听了，冷哼一声：“只怕某人只惦记着司法天神的权利，忘了父仇母恨，忘了结发之妻。”
　　夜间院子里静悄悄的，哮天犬帮着三公主收拾碗筷。
　　“哮天犬，你日后要好好照顾你主人啊。”
　　说着哮天犬哭了出来：“女主人，哮天犬舍不得你。”
　　“你啊，你是舍不得我做的菜吧。”寸心心里难受，但还是笑着说，“二郎性子冲，凡事啊，你多劝着他。”
　　“那你打算去哪里啊？”
　　“你没听玉帝降旨让我回西海吗？”
　　其实寸心也不知道要去哪，母亲死了，父王终日流连花丛，而且父王伤了她的心，不能再回西海，弟弟随圣僧西天取经。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哮天犬也走了，寸心看到杨二郎又坐在屋顶上喝酒，这次她没有退缩，而是端着两盘小菜上了房顶。
　　“二郎，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在这陪你喝酒？”
　　杨戬看着这个自己处了一千年年的妻子，自己心里知道对不起人家，便没有说话。
　　寸心坐在杨戬身边，与他对饮。二人都没有说话，又过了好一阵子，寸心突然拿出一个盒子，这盒子是他们大婚之日，嫦娥送来的贺礼——那盒包装精美的月饼。
　　杨二郎道：“这……这不是丢了吗？”
　　“知道你舍不得，帮你拿回来了，这月饼呀，是嫦娥姐姐用法力做的，放了一千年也不会坏的，再放一千年也不会坏的，二哥拿了这个月饼是要吃掉，还是要睹物思人，就看你自己喽。”
　　杨戬看着那盒月饼，心里甚不是滋味，不知该如何开口，过了一会儿，喃喃道：“真是没心没肺的丫头。”
　　想起这一千年，自己好像从没送她什么礼物，当年买了一根簪子，为了救嫦娥也急急匆匆的弄丢了。
　　如今真的需要和她说再见了，心中竟然也生出几分不舍，原来人与人处久了，真的是会产生感情的吗？正疑惑间寸心开口了：“我知道二郎舍不得我，但是这不是爱情，”寸心看着他的眼睛说，“所谓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相互吸引，见到对方会紧张，会忐忑，见到了会欢喜，见不到会思念，就像你对嫦娥那样。会因为对方开心而感到开心，也会因为对方难过而感到难过 ，而不是像二郎对我这样，你只不过我当做另一个妹妹罢了。”
　　“对不起。”
　　“你要这样，我真的要生气了，你没有必要为不喜欢我这件事道歉，你这样是侮辱我的感情，是，我曾经喜欢过你，但是我也知道了，这种事强求不来。凡间人不是说嘛，强扭的瓜不甜，我们俩好聚好散，以后见了面还是朋友，二郎，你说这样好不好？”
　　杨戬并没有听清楚她的话，看着她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心跳忽然漏了两拍，慌忙低下头，只说了一句好。
　　那天晚上两人喝的大醉，杨戬从来同没有自己的妻说过这么多的话，他们聊了好久好久，寸心告诉他自己小时候是怎么捉弄那些虾兵蟹将的，长大以后又是怎么捉弄那些凡间的贪官污吏的，惹的杨戬哈哈直笑。
　　第二天早上杨戬醒来的时候，寸心已经不见了。
　　那盒月饼静静的躺在桌子上，木盒精美雅致，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华，杨戬突然有了吃它的欲望，便把它打开尝了一口。
　　没有三公主做的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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