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又要立冬了，天气越来越凉，我把从开水盆里烫了一会儿的茶壶茶杯捞出来，擦干，正好就着热水再擦擦博古架上的把件，刚搬起凳子踩了上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小兔子。”我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腰被人从背后扶住了，回头一看伴墨正站在我身后，我听到这名字嘴角就止不住的抽抽，每被她们叫一次我都有让齐卫安给我改名的冲动，为啥她们都叫侍云，侍月，到我这里就叫玉兔了，又没有嫦娥，一个臭小子要什么玉兔呀，就算我长得白，也没有兔子那么白呀。
　　“伴墨哥哥，你怎么今天回来这么早？”我站在凳子上正好能平视着越长越高的伴墨，嘿。这么说话脖子不用仰着那么难受了。
　　“我回来收拾东西，这几天就要回京城了。”伴墨看着我笑着说。
　　“那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今年怎么走这么早？”还不到腊月，按理不该这么早走呀，我有些不解，平时府里回去过年，伴墨也没有特意回来跟我说呀。
　　“这次回去时间会很久，几年内是不会回来了。”伴墨的回答也不太笃定。
　　“啊，那这次能带我走吗？”我有些担心，好不容易适应了这里，齐卫安一走，我再去哪里工作呀？我两眼瞪的溜圆，直直的盯着伴墨，就怕听到要换工作的消息。
　　“这些都是听老爷，夫人的安排，我也不知道会怎么样。”伴墨也有些为难。
　　“那祝你一路顺风。”跳下凳子不再看着伴墨，想掩饰自己的失落，不想再让伴墨担心。这几年能这么安稳，多亏了伴墨的照拂，听到他要走，心里空落落的，他对我来说已经是亲人般的存在了。
　　看见我往下蹦，伴墨接了我一把。“别难过，等过几年，我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让你也过去。”伴墨抚了抚我的脑袋，似乎了解我的不安。说实话，伴墨这几年越发的稳重了，稳重的都让我忘记了他其实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而我，在越发依赖一个孩子。
　　“这次侍月姐姐也走吗？”每次侍月和侍云都跟着公子回京，这次她们也不会回来了吧，毕竟侍云的家人都在京城，侍月又掌管着小公子房里的一切琐事。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公子也许知道。”伴墨摸着我的脑袋，对我笑笑。
　　“伴墨回来了呀。“侍月不知有什么事，过来了书房，看见伴墨，跟他笑着打招呼。
　　“侍月姐好，我过来替公子收拾箱子。“伴墨对侍月极为客气，每次看见总是要鞠上一躬。
　　“那好，你先忙着，玉兔，你跟我过来一下。“侍月跟伴墨寒暄完，才跟我说了一句。
　　“好的，侍月姐。“我把凳子归位，又端起盆子，跟在了侍月身后。
　　“针线活计学的怎么样了？“侍月忽然问起我针线。
　　“跟侍云姐姐差挺多，只能缝缝补补，做点简单的袜子。“我看见她们绣花就头疼，让我绣花更头疼，不会要把我送走做针线吧？我有点想哭，能不能让我继续打扫院子呀，我在心里哀嚎。
　　＂以前伴墨教过你识字吧？“侍月忽然问我学认字的事情。
　　“闲暇时教过几个，零星着学的。“这里的字都是繁体字，我有些认不准，伴墨没有事情的时候我会问他一些。
　　“你能认识这上面的字吗？“侍月又丢给我一个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好多物件的名字。
　　“认识一些。”我翻了翻，几乎都认识。她问我这个干啥？难道让我去库房？那里不都是亲信才能去的吗？我感觉有点方。
　　“你读给我听听。”侍月倒是很干脆。
　　“缠枝莲翠桃式洗一件，汝窑天青釉笔洗一件，霁月飞天端砚一方，花落莲台洮砚一方”我不知道齐卫安只书房的物件就写了满满一个小册子，等磕磕绊绊念到一半，侍月就不让我继续念了。
　　　　“你愿意跟小公子进京，还是继续留在镇江府？“侍月忽然问起我这个，我眼前一亮。
　　“姐姐，公子在哪儿，玉兔就去哪儿。“我觉得也许我不会被抛弃在这里了，嘴角忍不住向两边扯。
　　“小丫头，你伴墨哥哥告诉你了？“侍月笑咪咪的问我。
　　“侍月姐，我舍不得公子，也舍不得你，我想跟你们在一起。“我两个眼睛睁得圆圆的，看着侍月，想跟她表忠心。
　　“这个咱们说了都不算，一切都要听夫人的安排。“侍月又开始耍官腔。
　　“侍月姐，只要公子和夫人需要，我哪里都可以去的。“我只能一遍一遍表忠心了。
　　院子里白天也开始忙碌起来，我拿着抹布擦完了箱笼又开始在四周撒香料，别看平时不显眼，真搬起家来简直是天翻地覆的，箱笼一个一个总也装不完似的到处搬搬抬抬，说好的一切从简，夫人还是让我们把一些把件，玉器都打包了，一个个的裹得和粽子一样，还是会担心磕了碰了，侍月一遍遍的对着册子上的明细，和箱笼里的实物，伴墨在一边重新标记，建册，务必让每一个箱子里的物件和总册上的数量能够对起来。我和侍云负责包裹打包，伴书搬搬抬抬，院子里的活计就全留给了捣药去做，这样忙活了好几天，终于把该带走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为了证明我不会拖后腿，这几天忙得我口干舌燥，走路腿都摇摇晃晃。努力没有白费，我终于被允许跟着齐卫安一起去京城了。提心吊胆了好几天，可以睡个踏实觉了。
　　虽然一路走的都是官道，有马车可以坐，吃饭住店都有人提前打点，但是这几天仍旧要了我半条命。
　　京城的繁华与热闹的确和镇江府不是一个级别，一路走来我的眼睛都快不够使唤了。看着京城的恢弘与气派，我还以为京城的府邸会比镇江府的更加精美奢华，到了一看才发现，府里和镇江府宅差不多大，人却多了好多，在人少，地方大的宅院里习惯的我，看到哪里都有人，不免感到有些局促。
　　分给公子的院子很小，除了正房和东西厢房，耳房都没有地方搭建，园子里只有两颗石榴树，墙边的花圃里倒是也种着一些修竹，看着和镇江府里差不多，只是哪儿，哪儿都小了那么一些些。按着册子归置好物件安顿下来又是好几天，刚下了马车就继续干活，累得我的脸越发的惨白，再这么折腾几天我就不该叫玉兔，改叫兔子肉了。
　　进了门，眼尖的齐卫安一眼就发现了我蹲在书房擦柜子。
　　“小兔子，来了京城开心了吧。“十三岁的齐卫安真的是看哪儿哪儿好看，挺直的鼻梁，狭长的凤眼，棱角分明略显瘦长的小脸越长越妖孽，以前的漂亮小娃娃，变成了英俊的小鲜肉，帅的我每次看见他都想流口水，秀色可餐呀。
　　“能跟着公子，不管去哪里婢子都开心。“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领导高兴了，劳动人民的生活才能幸福安康。
　　“小油嘴，逮着谁哄谁。“齐卫安嘴上不受用，嘴角却不自觉的往上扯。
　　“小兔子，你得改名了，你的名字和明玉姐冲撞了。“齐卫安说起和我搭话的原因了。
　　“全凭公子做主吧。“说实话，我在齐卫安面前还真不敢造次，毕竟在人家地盘上混日子呢，不过终于不用叫玉兔了，意外之喜呀。
　　“那你就随着你侍云，侍月姐姐叫，小兔子眼睛这么漂亮，像星星一样，就叫侍星吧。“上次因为我白，叫兔子，这次因为眼睛亮叫星星，随便吧，总比兔子强。
　　“谢公子赐名。“我蹲下福了福。名字被改了还要谢人家，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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