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我低头看着手里只剩一点沫沫的茶枯粉包，忍了又忍。平复了一下情绪抬头看着李大家的。“李婶，我头发现在长长了，再给我这一点我真不够用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软糯一些，至少让她能良心发现，把黑我的粉还一点点给我。
　　“你这小蹄子，我好心帮你领月俸，不过是可怜你年纪小，没有人照顾，帮你看管着，你在这跟我掰扯少了多了，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我真是好心喂了狗了，你这有娘生没娘管的贱蹄子，今儿个，我就替你娘管教管教你。”说完还伸手过来要抓我的耳朵。她也许以为我是拿着洗头粉作伐子跟她要月俸，所以如临大敌般想要把我治服。
　　我看她这做派，如此有恃无恐，也许是有什么依仗才敢这样，就转头一溜烟往园子深处跑去。那么清闲的活计，能落到我身上，也许她就是原因。
　　跌跌撞撞没头苍蝇一般的乱跑一通，李大家的并没有追过来，也许是因为跑不动，也许是笃定我没有办法只能回去，不管如何，她不追，我也就没有了跑的兴致，这个府里人似乎并不多，看到我乱窜也没有人管我，现在回去应该讨不到好，只能慢慢溜达着想办法。说是想办法，其实我啥都不知道，又孤家寡人小屁孩一个还能怎样，还是要乖乖回去的，只是回去也要等李大家的不打人了再回去，否则我这小身板，被她打死了也没人给我收尸呀。
　　我以为的深宅大院其实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只是因为设计的三步一景，迂回交错，所以让人觉得总也走不到头似的，顺着游廊走,里面有几个独立的小院，月亮门有的关闭，有的敞开，我不敢靠近，只能在四周徘徊，不知道晃悠了多久，我眼前一亮，看到了伴墨。我小心翼翼往他面前蹭去，他在一个院落里头不知道在和旁边的小厮商量什么，一抬头看到了我。
　　他走出院门，站到我面前。“小丫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伴墨的温和亲切让我松了一口气。
　　“李大家的克扣我月俸，我只是想跟她要回我的洗头粉，她就要打我，我一害怕，就跑迷路了。”我没敢说我故意不回去，宰相门前七品官，也许伴墨在仆从中有点话语权呢，死马且当活马医吧。
　　“李大家的啊。”他似乎认识，却并没有往下说。
　　“你等我一下。”伴墨说完又转身回了小院。
　　“这个给你，够用了吗？”他给我拿出好几纸包的洗头粉，看着像是正常两三个月的份例。
　　“伴墨哥哥，我不能平白要你的东西呀。”我看他送我这个，有点感动，可是让我平白要别人东西，心里实在不太好受。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东西。
　　“我的份例比你多，这东西我用不完，也根本不值钱，你既然需要，送你也没关系的。”伴墨温和的劝慰我收下。
　　本来以为的小屁孩，却这样懂事温和，无助的我眼眶一热“谢谢伴墨哥哥。“除了感谢，我说不出任何的话。眼睛里含着眼泪感觉有些丢人，只能低着头，不让他看见。
　　伴墨弯下腰，看着我流泪的眼睛，轻轻帮我擦了去。“别哭了，一会儿回去认个错，再忍一忍，我在帮你留意着别的空缺，克扣月俸是常有的事，等你再长长，就好了。
　　伴墨的安慰让我的郁闷不翼而飞，他告诉我怎么回去之后又和刚才的小厮说话去了。我一步一顿的慢慢往回挪去。
　　揍是没有挨上，只是耳朵被拧的疼了好几天，身上也被掐了好几把，因为是夏末，所以身上留了一些青紫。以往没人监管的逍遥日子一去不复返，李大家的似乎觉得折磨我比嗑花生瓜子要有趣的多，天天指使的我团团转，杂草拔完了就让我一遍遍扫地，只恨不得让我拿着抹布把石子路一粒粒擦干净了。爬树捉虫子，就没有她想不到的活计，怕虫子的我每天都胆战心惊的祈祷虫子别出现，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我正在低头拔着杂草的时候，忽然听到李大家的谄媚声音，撇撇嘴，继续蹲着。
　　“这个丫头就是，丫头，还不起来见过侍月姑娘。”李大家的声音在我头顶炸起。我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黄绫袄，青缎掐牙背心的姑娘和李大家的并排站在了我面前。
　　“侍月姑娘好。”我起身福了福，站在一边不说话了。不知道她什么来头，不过看李大家的样子，我惹不起就对了，反正和我没关系，听吩咐吧。
　　“你叫丫头吗？＂侍月打量着我。
　　“对。“我低头回答，一个字也不想多说。看样子她似乎是冲我来的。
　　“你跟我走吧，有需要收拾的东西吗？“侍月看我不愿意说话，她也就没有继续再废话。
　　我抬头看了侍月和李大家的一眼，侍月面无表情不急不躁的等着我，李大家的则面目有些难看。我想起伴墨说的话，心里一动。“有几件衣服在寝室，我现在回去拿吗？“我抬头询问侍月。
　　“去吧，我在这等你。“侍月慢条斯理的答着，走向八角小木亭，似乎是要在那里等着。
　　我拔腿往寝院奔去，心中掩饰不住的狂喜，终于摆脱那个巫婆了。
　　因为我跑得快，没一会就背着个小包回来了，跟着侍月一步步往内院走去，心里虽然高兴，却也有些忐忑，不知道又会到什么人手底下，应该不会那么倒霉了吧。
　　一路走到上次看到伴墨的小院，才感到惊喜，看来以后要和伴墨混了。嘴角不自觉的往两边扯，虽然尽量装得镇定，还是被侍月发现了。
　　＂我还在纳闷伴墨怎么会惦记一块小木头，原来你也不是那么呆呀。“站的直直的侍月，目不斜视的调侃着我。
　　“让姐姐见笑了。”我笑眯眯的看着她回应，她应该不难相处吧，希望如此。
　　“小丫头，还不笨。”侍月说着，带我跨进了院门。
　　院里并不大，正北坐落的正房门正关着，正房两侧搭了两间耳房，东西两侧的厢房也紧紧关着门，院里种着几棵枣树石榴树，挨着低矮的院墙有一排修竹，墙角还攀爬着一颗葫芦藤，把本来不大的小院落挤得热热闹闹。看着这生机勃勃的小院，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喜欢这里，看着就清净舒适。
　　侍月把我领进西侧的耳房里，房间很小，进门一边一张木床，两个床的中间一张茶桌，床尾各一个木箱，门边角落里放了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木盆，和一些零碎。侍月给我一把小铜锁，指了指床尾的箱子说：“你的东西以后就放那里，夜里就在那里歇着，平时在小厨房烧烧水，打扫打扫院子和花木，当值的时候精心着点，晚上一般也不会叫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就过来问我，记住了吗？”
　　我懵懂的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啥。
　　侍月看我有点懵，就让我先自己熟悉着，她就离开了。
　　我打开空荡荡的箱子，把我仅有的一套换洗衣服，一点干花，茶枯粉放了进去，箱子依然空荡荡，连底都没铺满，看着手里沉甸甸的小锁，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可以存钱了？心砰砰的跳，对未来终于不再感到那么绝望。
　　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新鲜够了又在院门边找到了小厨房。说是厨房，只有一个橱柜放着些零碎的锅碗瓢盆，一个小铜炉里面燃着炭，炭火烧的不旺，炉子上的锅中咕噜噜滚着热水，墙角放着两个大框，框里堆着满满的炭块，炉子旁边是两口大缸，缸里屯着清澈的水，看上去这只是个烧开水的屋子，因为根本没有一丝的油烟气。
　　院子里一下午都是静悄悄的，天要擦黑的时候才开始热闹起来。小公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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