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一方

　　　本以为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是我的终极目标，可真的过上这种日子才明白这不是我想要的，长篇累牍的文言文看得我实在是头晕，游记也有些看得乏味了，仅是每日的琴声可以略略解些烦闷。
　　当隔壁的琴音再次响起的时候，我在屋子里有些坐不住了。
　　“知道隔壁住的是谁吗？”我问小雨。
　　“婢子没见过，只知道住了一位姑姑，只是她没怎么出过门，婢子也未在院子外见过她。”小雨想了想，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来。

　　在月末休沐的傍晚时分，这座小院终于迎来了它真正的主人。只是这个主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却也解释了齐卫安乖乖把我送给宋青山的原因。
　　看着缓步踏入房门的九公子，我愣了愣，多年的习惯让我脑子还未下达指令，已经墩身行了礼。小雨小雪也各自站在角落安静如鸡。等我缓过神来才发现身子有些僵硬，因为从未单独接触过这种大人物，我真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九公子并非和蔼可亲的那种上位者，他的话并不多，来了也只是端正坐在了罗汉塌上，并未言语。我有些僵硬的倒了一杯茶，双手捧了过去。他接过茶并没有喝，只是随手放在了小几上。屋里安静的落针可闻。
　　屋中的尴尬随着惯常跟着九公子的白面小侍的到来终于打破了拘谨。小侍打开手中的提篮香味顿时溢满了房间，散发着香味的是一碗火肉白菜汤，晶莹剔透的汤汁中飘散着青绿的白菜叶子，细细碎碎丝缕般飘散在碗内，间或一点红红的肉丝夹杂在其中，不闻香味，只是这卖相就完美的让人食欲满满。一小碟豆腐皮素包各个只有春杏样大小，四四方方的小方块安安静静的摞在盘中，虽然看不出味道，却是方正可爱的紧。一碟青绿的鸡髓笋，晶亮的笋丝鸡丝上闪着点点的油光，夜里用它倒是容易消化。一小碟烧麦层层叠叠花朵一般绽放，不用尝味道，仅仅是卖相就已经得了满分。
　　白面小侍摆好晚餐，九公子随即落了座，回头撇见直伶伶站着的我，终于说了进门以后的第一句话。“过来一起用吧。”
　　我有些不安，却还是走到了桌前。“谢公子。”墩身道谢后半悬空的坐在了椅子的边边上。
　　白面小侍看了我一眼，随即盛了一小碗火肉白菜汤放在了我面前，看到九公子拿起汤匙允了一口汤后，我也颤颤巍巍拿着汤匙尝了一口，味道并不似闻到的那样浓郁，只是白菜的清香中又有一丝咸香，淡淡的味道在唇舌间化开，一丝感觉不到油腻却让你喝完一口忍不住再喝第二口。只是美食当前却不能大快朵颐，还要时时注意着桌上主人的进食速度，既不能太快，让人觉得吃相粗鲁难忍，又不能太慢，让人看了没有食欲，一顿饭下来，虽然食物美味的很，却没有令我的心情变好一丁点，太累了。
　　“会下棋吗？”明明是滚圆的杏眼，娇媚的桃心小脸，气势却压的人喘息不上来。
　　“婢子驽钝，并不曾学过。”我低头答道。
　　“长福，去请琦芳姑姑过来吧。”九公子垂下眼角淡淡说道。
　　琦芳？是住在隔壁的神秘人吗？看来这里是九公子藏娇的地方？我听到名字不由得有了些许期待，能有如此美丽的名字又能弹出那样优美的琴声的姑娘，一定是芳华绝代到让他忍不住金屋藏娇的美人儿吧，只是既然如此，为什么又把我弄来碍眼？说实话，我琴棋书画啥都不会，不是谦虚，是真的不会。
　　名唤长福的白面小侍低头喏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我因为最近总是听那琴声，不觉对弹琴的人有了一丝敬仰，能让我这音痴都听了觉得好，那肯定是大师级的人物了。
　　在我的翘首企盼中，门终于被再次推了开来，随着长福身后走来的是一副袅娜的身姿，未见其人便已感觉到了无处不在的春情，层层叠叠的绮罗下是个低着头的美人。
　　“琦芳拜见公子，公子万福金安。”美人的身段，声音无一不美，一样的墩身见礼，她就能做得婀娜婉约，淑秀妍丽。
　　“今日劳烦琦芳姑姑为我弹奏几曲，不知可否？”九公子对美人倒是没有那么冰冷，说话也客气的很，不过我也没听过他对谁不客气。
　　“能为公子弹奏是琦芳的荣幸。”美人儿低首轻回，让人看着心情就愉悦。
　　温婉的琴音在美人儿的指端倾泻出来，好似清冷的月光下独自徘徊的飞鸟在吟唱，窃窃的低鸣伴随着身处天空的孤单，让人感到淡淡的荒凉，渐渐的随着孤鸟的吟唱又飞来几只迷路的小鸟，几只鸟儿寻找到彼此，仿佛不再感到孤独，开始了叽叽喳喳的和鸣，慢慢的鸟儿越来越多，偌大的天空似乎变成了鸟儿聚会的天堂，那热闹让月光也仿若染上了几许的温暖，终于一阵长鸣自天边传来，五色的云霞伴着耀眼的霞光自东方疾射而来，百鸟引来了凤凰。
　　一曲奏罢，我仿佛从百鸟朝凤的梦幻中醒来，此时我才看到美人儿的脸，寡淡的五官并不美丽，容长的脸上是不太精神的三角眼，皮肤有了些岁月的痕迹，虽然看上去已有了而立的年纪，却仍然让人想用心的呵护，这是一个外表没有攻击性，却在骨子里散发着荷尔蒙的美人。
　　“琦芳姑姑的琴音总是这样的迷人，姑姑要与我手谈一局吗？”听完琴曲的九公子又兴起了下棋的兴致。
　　“那就有劳公子手下留情了。”风姿袅娜的人举手投足都是风情。
　　我呆呆站在一边看着两人你来我往的在棋盘上厮杀，虽然知道基本的算子方法却仍旧看不出输赢，黑龙白蛇两方交错，你来我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会儿白子被丢出两颗，一会儿黑子又被丢出两颗，只一盘棋就下到了二更时分。
　　站着看他们下棋的时候，站得厌烦，盼着他们快点结束，可真等的琦芳姑姑离开，只剩我与九公子的时候又觉得我宁愿站着无聊了。
　　就在我纠结着要怎样服侍眼前这位大神的时候，他竟然就这样离开了，只是吃了一顿饭，听了个曲儿，下了盘棋，然后就走了？我看着空落落的房间，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这样算如我所愿，还是非我所愿呢？我自己也一片茫然，既然猜不透他们的花花肠子，我还是珍惜这得来不易的每一天吧。

　　想是如此想，可是在日日无所事事的枯燥中，我还是有了无趣的想挠墙的冲动。只是这冲动没有让我挠了墙，只是让我敲响了隔壁的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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